第二十六章 各懷鬼胎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聶琰等人連夜審訊,無所不用其極。
凌管家雖惡事做盡,卻也是條漢子,不管聶琰如何威逼利誘,他都咬牙堅挺,不願意鬆口吐露半個字。
第二日,凌正南猶豫再三,還是按那郎中的意思,命人抬着八人大轎,親自將凌飛宇送往天下醫館。
秦、凌二人心照不宣,眼中的關係,似乎僅限於醫者與病人。凌正南目不轉睛的注視着秦道禾,觀察他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變化,許久……他憂慮,問道:
“秦大夫,我兒傷勢如何?”
慕寒下手狠辣,凌飛宇的膝蓋骨幾乎碎裂,手臂也被折斷扭曲,想要完好如初,實屬不易……
“斷骨續接,雖無法恢復如初,卻也同常人一般無二。只是,需要調理的時日多了一些,恐怕,這對於凌少爺來說,有些困難……”秦道禾斟酌之後的回答,與那郎中幾乎如出一轍。
他所謂的時日無多,手上沾滿呂家鮮血,背負着二十八條人命的殺人兇手,以聶琰眼下的查案進度,凌飛宇被繩之以法,不過是時間問題。
凌正南面色微冷,心中早有準備,秦道禾因為慕氏一案,對凌家父子心有芥蒂,就算公報私仇,與他虛以為蛇,也無傷大雅。
只有弱者,才會在言語上刁難。\0
“需要多少時日,不牢秦大夫惦掛……秦大夫醫術高明,儘管放手醫治便是,何故巧舌如簧,故意推脫,難道是浪得虛名?”
“還是……”凌正南話鋒一轉,“秦大夫要區別對待?秦大夫若見死不救,傳了出去,讓於都百姓如何看待?”
秦道禾冷笑,“眾口鑠金,豈是秦某一人能夠改變?秦某問心無愧,也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公道?公道在當權者手中,豈是人心能夠左右?”
“那眼下,凌大官人應該找當權者為令郎醫治才是,何須來叨嘮秦某?”
凌正南不依不饒,秦道禾軟硬不吃,兩人看似陷入僵持,其實各懷鬼胎。
兩人對視,同時避開,心中對彼此都極為不待見。凌正南臉黑如炭,心中卻鬆了口氣,故作氣憤,道:
“醫者父母心,秦大夫明明有能力醫治,卻偏偏要尋些可笑的說辭推脫……見死不救,良心何安?”
凌正南大義凜然,開口便道德綁架,倘若秦道禾不予醫治,便是沒有醫德,若不將凌飛宇治好,便是徒有虛名。
秦道禾眉頭微皺,他醫病救人,完全出於本心本性,從未有人能夠強迫要挾他。更何況,凌正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讓他心中更加不快。
他氣急反笑,就下逐客令,
“秦某醫術低微,恐怕無法讓凌大官人如願,大官人不如另請高明……”
“秦大夫當真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凌正南面色一僵,一抹怒意在臉上凝固。
秦道禾搖頭,肅然道:“令郎身子金貴,秦某恐難醫治。來人啊……送客!”
凌正南面色難看,給身邊一壯碩家僕使了個顏色,家僕面色一整,與身後四人步入醫館大堂,冷眼注視着排隊等候看診的病人,喝道:
“都別等了……散了散了,秦大夫身體抱恙,要閉館休息,你們都回去吧。”
“這……”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秦大夫什麼時候能夠看診啊?”
那家僕冷笑道:“以後都不看了……走,快走……”
議論聲瞬間將醫館淹沒,秦道禾面沉如水,怒指着凌正南,“你……”
“家奴有欠管教,還望秦大夫多多包涵。”凌正南面帶笑意,宛如春風。
秦道禾咬牙,面色更加陰沉,大家心知肚明,家奴若沒有凌正南的受意,豈敢在醫館撒野?
“抬進去吧。”秦道禾深深看了凌正南一眼,五指緊握鬆開,持續了數次之後,終於妥協。
“有勞。”
凌府家僕將凌飛宇抬進醫館內堂之後,秦道禾便放下手中其他事物,開始仔細查探他的傷勢,尋求最佳的醫治方法。
慕寒含恨出手,本意就是要廢了凌飛宇作惡的手段,即便他是再世華佗,也不能輕易醫治。
辦法只有一個……但為了這樣一個形容猙惡,壞事做盡的惡徒冒險,是否值得?秦道禾猶豫不決……
外堂,凌正南瞧着這一幕,心中大石總算落地。
這時……劉青山面色難看,行色匆匆,“大官人就不怕秦道禾與聶琰蛇鼠一窩嗎?”
“若他不做思量便應承下來,我反而擔心,眼下他百般推脫,顯然是沒有準備……”凌正南撫着鬍鬚,胸有成竹。
突然,他眸中寒芒一閃,道:“他最好老老實實,若是翻出點風浪,老夫定會讓他追悔莫及。”
劉青山若有所思,“我聽聞,聶琰明日便會開堂審問慕氏,這其中……”
“劉大人不必驚慌,他無憑無證,妄想翻案?”凌正南冷哼一聲,目光依舊落在內堂門前,心繫凌飛宇。
“仵作驗過屍體,又有城西錢掌柜作證,他如何不能翻案?”在聶琰的巧言計策下,兩人已經開始互生芥蒂,劉青山恨不得捨棄於都的莊園、良鋪、田地,遠走高飛。
但想想又覺得肉疼,他在於都經營了一輩子,為了這榮華富貴,背負了多少罵名,與凌正南狼狽為奸,如何說放就放得下?
“作證?”凌正南左顧右盼,“錢掌柜眼下已是一具屍體,何以作證?”
兩人並肩行走,在一處角落落腳,劉青山送了口氣,但還是擔憂:
“那聶琰小兒,看似敦厚純良,實則狡猾奸詐,他若沒有十足的把握,如何敢大張旗鼓?豈不是揚手打自己巴掌?今日,我本借故去縣衙了解情況,卻被往日的手下給打發了出來,不僅沒有見到聶琰,連那人也沒有見着。”
“劉大人且寬心,一切盡在我掌握之中。”
劉青山定眼看着凌正南,也不知一向小心謹慎的他,為何突然變得如此目中無人。他作揖離去,心中惴惴不安。
行了半刻時間,他目視一面轎子,計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