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故地重遊
“聶大人，別來無恙啊！”何不久眨着眼睛，在府衙大牢的長廊門口，作揖迎接聶琰。他表面恭敬，心中卻止不住的愉悅，在略顯粗糙的面容上，盡顯無遺。
楊峰在牢獄中被謀害，他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傲慢無禮，與聶琰早已解下不解之仇，聽聞聶琰鋃鐺入獄，他整裝以待，便是為了這一幕。
然而，聶琰眼眸中的不屑，卻讓他頗為不爽。
往日裏，上有何華溫照彿，下有一眾“忠心手下”，他自覺任何事情，都可以無往不利。
但與聶琰結怨之後，他便諸事不順，喝涼水塞牙縫不說，一向無往不利的賭場，成了他寢食難安的噩夢。
他雖不算機敏，卻也不太蠢笨。
知道有人暗中讓他難堪，這轉念一想，自然懷疑到了聶琰身上。
他費盡心機，總算查實到了結果，本欲伺機報復，卻因為聶琰在文會上的驚人表現，胎死腹中。
他與何華溫訴苦，不但沒能得到理解，反而被痛斥一番。
辛若言與聶琰作對，灰頭土臉，辛戚沺與聶琰不對付，顏面丟盡，他不過是藉著何華溫上位，能力與職位完全不符的一個二流子，除了忍氣吞聲，別無他法。
可不曾料想到，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報應不爽。
聶琰居然因為謀殺更夫，落在了他的手中。
一個下等貧賤的平頭百姓，居然有這般能耐？何不久心中亦是興奮不已。別看聶琰神態從容，眉眼十分好奇的打量着這燈光昏暗的牢獄，看似不將他放在眼裏，實則是在掩飾內心的慌亂。
這般姿態的人，他見過太多，但凡進了這囚籠，僅一夜時間，便足夠他們崩潰了。
“修得無理，聶大人在獄中這幾日，好生候着，若有任何差池，唯你是問。”何華溫跟在聶琰身後，看着何不久小人姿態畢現，心頭劃過一絲不耐。
平日裏，何不久在牢獄中欺凌其他人，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
聶琰與辛若言撕咬，連王二餅的態度都曖昧不清，他如何敢表現的太急切。
辛家父子灰頭土臉的慘狀，可是歷歷在目，若接下來，辛若言不能穩操勝券，他豈不是自討苦吃？
想想這些日子，與聶琰相處，這年輕俊秀的州同知，那閃爍着睿智的眸子，如同黑洞一般深邃，讓人忌憚。
“是。”何不久拱手躬身，臉上掛着獻媚的笑意，“師爺放心，小人必定好生看護大人，絕不讓大人少一根汗毛。”
他能有如今的一切，全然是何華溫所賜，即便二人同親同族，他也不敢怠慢。
大難臨頭，夫妻都各自飛，何況是他們這輕薄如紙，一通就破的親戚關係呢？
眼見何不久拍着胸脯保證，何華溫臉上的怒意慢慢消散，“這幾日委屈大人了，此案王大人必定會徹查，還大人一個清白。”
“有勞師爺了。”聶琰神色如常，目光從身邊幾人臉上掃過，最終在何不久身上停留，眼神顯得有些玩味，
“上次楊峰關在哪，本官便關在哪吧？”
與何不久這等跳樑小丑計較，聶琰興趣乏乏。
至於何華溫的好意，聶琰也只是心領。
楊峰在牢獄中被謀害，何華溫難辭其咎，聶琰銘記於心，不曾有片刻忘懷。王二餅是否與辛若言勾結，也有待考量。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照辦？”何華溫渾身一震，一絲冷色從眸子中一閃而逝，隨後怒瞪着同樣愣神的何不久，喝道。
“是是。小人這便領路，大人，這邊請。”何不久臉上劃過一絲尷尬，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在前方帶路。
片刻后，聶琰頓住腳步，目光落在髒亂不堪的牢房裏，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楊峰橫屍的一幕。
楊峰口中諸多秘密，他還未來得及審問，便永久的閉上了耳目。
此刻想來，疑點頗多。
他在平安客棧抓獲楊峰，知道的人屈指可數，為何這剛到禾豐州，便有人趁聶琰不備，將楊峰滅口？
這耳目多的讓聶琰不寒而慄！
亦或者，聶琰始終在暗中那人眼皮底下？
與這次長街上的暗殺，出自同一人之手？
“大人好生休息，小人還有要事，先退下了。”何華溫見聶琰停步，似乎是因為這濕冷惡臭的環境，讓他難以適應，卻也不曾多想。
聶琰默然不語，何華溫躬身退去，何不久冷冷撇了聶琰一眼，即刻換了一副尊榮，獻媚笑道：
“小人送送師爺。”
二人漸行漸遠，直到腳步聲徹底在聶琰耳中消散，才打量起這方寸之大的牢房。
然而，他剛剛轉身，一到身影卻如鬼魅一般，左右掃視，小心翼翼，“大人，小人袁立，是張大人的手下。”
聶琰驚疑不定，表面上不動聲色，“張大人是何人？”
“小人不敢直言大人名諱，但這諾大的州府衙，卻不曾有第二個張大人。”在何不久身邊當差，卻是張書豪的人，袁立如履薄冰，處處小心謹慎。
若非張書豪要求，他也不願意趟這趟渾水。\0
“張書豪讓你來的？”聶琰雙眸微眯，上下打量身材高大的袁立。
心道……這五大三粗的模樣，如何看待，都不像可以做細作的精明樣子。
張書豪選人倒是頗具風格啊！
“正是張大人。”袁立臉上一喜，又小心朝左側那通道盡頭看了一眼，急切道：“張大人命小人給您帶句話。”
聶琰眉眼一跳，袁立緊接着道：“大人讓您小心何不久，特別是這裏的飯菜，您也要提防着些，需得用銀針試過，才能吃。”
聶琰嘴角一抽，心中泛起冷意。
他如何敢大意？
楊峰便是因為大意死了。
他故意選擇這間牢房，便是為了提醒自己，故地重遊，不得輕視任何人。不僅是何不久，即便是此時表明了身份的袁立，同樣需要警惕。
否則，這富貴還未從險中求到，便一命嗚呼了。
“張書豪還與你說了什麼？”聶琰心神一凜，眼中殺意瀰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