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3 無辜少女

潘屠見這些個金將略無禮數，恐損了義父威嚴，又“牽挂”着徽宗的處境，遂略一思忖，對宗翰道：“大帥行賭，當別出心裁！”照舊又低語了一番，宗翰遂喝令道：“喚趙佶！”

徽宗行至賭案，見宗翰單腳踩定賭枱，手持馬鞭點指自己道：“老兒，且上前來，與本帥‘擲大小’。”“擲大小”之戲，甚是淺易，只一個骰子，六面分別雕刻一至六個圓點，縱博者依次投擲碗中，得最大點數者為勝。

徽宗猝不及防，訝然道：“亡國之君，別無長物！”

宗翰將馬鞭擲與親衛，突地揪住柔福和韋妃的髮髻，又頤指鄭皇后對徽宗道：“你有此三女，可與本帥雙賭，倘每贏一局，便可索走其一，兩局之後，余者處死！”言畢，命人將三女拖至台崖，一旦兩局賭罷，便將未能勝選者擲下高台！

徽宗駭然，三女驚懼，宗賢諸將則拍手稱妙。

徽宗被眾蠻挾置於頑石，神魄俱喪，危坐不言。

潘屠便於賭枱之上置一平底碗，又從懷中掏出一個溜光的骰子遞與宗翰，低語道：“十賭九騙，義父當......”宗翰揮手止之，盛氣曰：“饒此老兒，有何能為！”

宗翰先攥了骰子，向碗中用力一甩，骰子差點飛出瓷碗，驚得宗翰等人急去遮擋。

只見骰子通人性一般，在碗中逡巡、徘徊、搖擺，眾人也就提心弔膽，紛紛喊叫道：“六點！六點！”骰子又為難了多時，方下定決心一般，亮出一個兩不得罪的五點來。

宗翰等人長舒一氣，紛紛抹汗道：“竟比殺人屠城還要刺激幾分！”

徽宗觀勢成騎虎，惟定神以待之，屏氣以思之，虧得是個老手，駕輕就熟，只見他摸准了骰子的部位，連擰帶拋，那骰子便在碗底順溜溜地轉，良久方止，竟擲出一個六點來！

徽宗長吁一氣，頗有些志得意滿。

三女聞徽宗先勝了一局，俱喜憂參半。

柔福心道：“父皇一向看重夫妻人倫，必定選了母后！”

鄭皇后心道：“他性情優柔，未知敢決斷否？”

韋妃則心道：“趙佶向來寵我，必選我無疑！”

宗翰出師不利，便有些氣惱，遂催逼徽宗作速抉擇，急欲看他出醜。

徽宗暗忖道：“人生一世，至重者，生命也；生命之外，親情也；而血脈至親，莫若生我者、我生者，故‘五倫’之中，父子為首。鄭后、韋妃，雖則與我恩愛，終究無關天性。適才嬛兒冒死為我求情，發自本能，足見嫡親骨肉非比他人......”又想：“況嬛兒既被賜婚金主，必能蒙恩臨幸，倘若蒼天眷顧，為其誕下一男半女，則必能助我力脫鬼域、復祚中原！”想罷，遂堅其意，乃對宗翰道：“乞狼主先恕小女不死！”

柔福聞言潸然，鄭后聞言默然，韋妃聞言忿然。

潘屠觀徽宗手法捻熟，知其是個有手段的，便心生一計。只見他換了一枚骰子，示與徽宗詭異道：“此乃仁福帝姬頭骨所制，此局你先來！”說著，強塞與徽宗。徽宗毛骨悚然，手上幾番哆嗦，丟出個一點來。

註：仁福帝姬趙香雲，靖康之變時十六歲，未嫁，遭金兵折磨，薨於劉家寺。

宗翰見潘屠計謀得逞，心中叫好，手上便有些發力。不料這枚骰子乃膝蓋骨所制，大約所取乾屍風吹日晒，已是朽的了，哪裏經得起宗翰這一擰，竟成碎片！

宗翰一時瞠目，宗賢輒失笑道：“如今變作零點，倒是大帥又輸了！”

徽宗忙道：“幸恕鄭皇后。”

宗翰連輸兩局，羞愧難當，立令親衛拋殺韋妃！

韋妃唬得幾近昏厥。

宗賢屬心韋妃久矣，遂竭力為之求情。

宗翰自然應允，便命人將柔福與韋妃捽將回來，依舊擁着親嘴兒取樂。

徽宗長揖道：“趙佶既有幸連贏兩局，懇請狼主將二女奉還。”

宗翰嗤笑道：“歸了你，誰侍本帥行房消遣？”

徽宗不悅道：“大丈夫豈可言而無信？”

宗賢立身而叱曰：“大遼國百餘年來，謹守《澶淵》盟誓，與爾國和睦相處，何曾妄動一毫？爾國卻乘人之危，暗通我大金簽署《海上之盟》，合力滅之；宋金盟書雲‘不納逃亡，不相滋擾’，爾國卻‘招降納叛，又暗通遼國舊臣以為內應，意圖不利於大金’；汴京和議，爾國許諾割讓三鎮，金兵始一退去，便即單方毀約！這般頻頻背盟，尚敢恬不知恥，妄言信義乎？”

徽宗頓時語塞。

宗翰揮掌將一塊岩石擊碎，不屑道：“本帥因受爾國屢屢相欺，方知‘大丈夫者，當持刀橫行，以武力取信於天下’，口舌之諾豈足信哉！”

潘屠見徽宗掃了眾酋興緻，便命人將其復押台角巨石后，與常、柯二人環坐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