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23 立志救父

二人於柳林之內一通亂竄，力竭方歇。

墨巨子依樹而喘，驟見身邊柳樹上掛了一具風乾的枯骨！饒墨巨子視死如歸，乍見此景，亦不由得一時悚然！屏氣再看其它，竟莫不如此，宛若空中萬人冢！

此地的柳樹，因為屍肉營養的緣故，顯得比別處要茁壯許多。夜黑風高，這些乾屍高高在上，倏忽東西，猝然南北，似在殷勤地邀請二人一起歌舞。一些骨肉尚未完全分離的腐屍，不斷奉上陣陣惡臭。

徽宗膽寒半響，始顫聲道：“此必虜酋所言之‘聖林’也！”見墨巨子面帶疑惑，又道：“只因這些蠻夷崇拜柳樹，尊柳為始母，故而死後懸屍其上，以示安息母懷！”

墨巨子凝神四顧，只見正南方許多燈球火把亂晃，又隱約傳來叫囂聲，知金人追來，遂拉着徽宗，趔趄前行，不覺到了一處山巔。

墨巨子藉著暗淡月色巡視了一番，見北邊乃懸崖、東西為峭壁，南面則是來路，知絕無生還之理，遂直告徽宗曰：“窮途末路，既不能辱沒祖宗而弔死於蠻夷之林，莫若與草民跳崖殉節，以激發中原將士抗金之志！況墨家‘尚節葬’，道家‘忌擾民’，君臣俱死於曠野，省卻了棺槨之費、葬禮之煩，天人合一，也算彼此恪盡教旨！”

徽宗嚇得癱軟於地，惟恐墨巨子使蠻，強拉自己赴國難，乃抱石而泣曰：“朕非惜命，所以緩死者，願親見巨子所言，我大宋雄師能有朝一日‘刻頌長白山，飲馬黑龍江’也！”

墨巨子知其懼死，不好說破，惟冷笑不語。

徽宗牛喘了多時，望着“柳庵”的所在，悻悻然道：“佶待金虜可謂‘信’矣：對外，聯金攻遼，強其國力，又撤了邊境防務，令西北門戶洞開，更下詔‘敢妄言邊事者，流三千里’；對內，廢黜主戰派，任用主和派，歌舞昇平，門不閉戶，以示親善！佶所以如此者，為天下蒼生‘謀和平’爾！然蠻寇‘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報佶以‘趁虛南下，奪我江山’，難道這就是上天對仁者的酬報嗎？”

墨巨子心道：“儒家‘嚴尊卑，明主僕’，不想連皇帝自己都有了奴性！這何嘗是什麼示‘信’？不過是面對強者，‘示弱以求憐憫’罷了。不設防禦的‘謀和平’，終究不過是一廂情願的痴心妄想！”又太息道：“北上之途，經一幽谷，聞樵者歌曰‘悲耶，哀耶，亡宋者佶也！’今日一見，誠然！”說罷，縱身一躍，殞命懸崖。

木頭翁曰：“面對蠻寇，王屋叟論‘理’平息爭端，墨巨子仰‘愛’阻止戰爭，宋徽宗示‘信’以謀和平，俱亡國喪身，豈文明之過乎？趙佶，所謂‘讀書破萬卷’者也，倘能學以致用，內施‘黃老之術’，予百姓安居樂業；外行‘墨家之策’，先修防禦再謀和平，則‘百姓富饒，稅之而已；四夷來寇，驅之而已’，饒文人根劣，朝書畫而暮雲雨，亦何足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