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魔力綠洲 第二章、初次邂逅
當劉思成再度醒來時,赫然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間簡陋的木屋之中。身下是一張鋪着竹席的單人木榻,四周是由圓木搭建而成的牆體,屋外的前廳中擺着一張木桌三把木椅,四周也凈是一些木製傢具。無論是牆體還是傢具皆未上漆,樹木的紋理清晰可見,洋溢着一種原始古樸的氣息。
正當劉思成四下打量之際,門口徐徐走來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荊釵布裙,步履輕盈。
定睛一看,這名女子臉上戴着一副冰冷的鐵面具,只露出雙眼及嘴巴,着實將劉思成嚇了一跳。
在劉思成的潛意識裏,戴面具多半是因為對方的容貌不佳所致。如今自己身處陌生的環境中,眼前驟然出現一名來歷不明,且頭戴鐵面具的女子,不免心生畏懼。
或許是害怕對方突然摘下面具露出醜陋的面容,劉思成不由自主地將腦袋扭到一旁,不敢直視女子的面容。
那名女子徑直走到榻邊,看了劉思成一眼,突然開口說道:
“njisiangguoloila?njimzan!”
對方使用一種劉思成聽不懂的語言,可是聲音卻異常動聽,輕柔中帶着一絲甜美,讓人心情恬靜愉悅。
或許上天是公平的吧,奪走一樣東西的同時便會補償另一樣東西。
上天奪走了她的美貌,卻給了她悅耳動聽的聲線。劉思成尋思道。
因為劉思成聽不懂她的話語,所以只好略有些尷尬地點點頭,向她微微一笑。
那名女子繼續說道:
“dugievu?ngokizofan。”
無論劉思成如何努力,卻仍舊聽不懂她的話語。
此時,四周的空氣中傳來一股奇特的香味,不似花香,卻比花香更好聞。是體香,而且是從女子身上散發而出。
歷史上,盛傳乾隆的一位妃子便是身懷異香,她被人們喚作“香妃”。劉思成意想不到,竟能在此地遇到一位同樣身懷異香的女子,不由得心中大驚。
看來上天還挺偏愛她,奪走了她的美貌,卻補償了她兩項讓人艷羨不已的特質。
由於體香的緣故,劉思成正眼打量了女子一番。
劉思成驚訝地發現該女子的身材竟是出奇的好:約一米七二的高挑身材,雖是身着本色粗布衣卻仍曲線畢露。
毫無疑問上天對她的確是偏愛,奪走了她美貌的同時,卻補償她三項傲人的特質。若是她能擁有一張漂亮的臉蛋,必定是傾國傾城的大美女。
但是上天卻並未給予她漂亮的臉蛋,可見上天對她也只是偏愛,而並非疼愛。
一陣浮想聯翩后,劉思成覺得視線有些模糊,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
在半夢半醒狀態下,劉思成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人給他喂飯喂水,守在身邊照顧他,體貼入微。不用多說,正是那名女子無疑。
按照常理,若是遇到外來的陌生人,大多數人都會採取防禦心態,不過這名女子卻對劉思成關懷備至。雖然劉思成並不清楚女子如此所為的原因,但是心中不由得對她大為感激。
不知過了多久,劉思成才從昏睡中悠悠醒來,身邊果然坐着那名女子。她眼見劉思成恢復意識顯得格外高興,笑盈盈地說出一連串難懂的話語。
此時劉思成心中十分肯定,女子是發自真心關心他,關心他這個陌生人。
由此劉思成徹底卸下心防,對女子的態度也大為改觀。
“你還好嗎?”女子突然換了一種語言,劉思成的腦袋猶如觸電一般,居然瞬間明白她的語意。
劉思成不由得心中一喜,趕忙開口用現代漢語回復對方。可是對方卻是一臉茫然,顯然無法聽懂劉思成的話語。
就在劉思成說話的瞬間,他的腦海中同步閃過一段聲音,劉思成嘗試着模仿這段聲音。
對方聽罷眼睛一亮,顯然是聽懂了其中含義。
“沒想到你居然聽得懂周雅言,那真是太好了……”女子用手捂住嘴唇,喜出望外道。
周雅言?此言一出,不禁讓劉思成心中一凜。
因為劉思成從小就是一個歷史迷,對於歷史知識涉獵頗多。雅言就是古代的普通話,當然歷朝歷代的雅言在發音上或多或少有所區別,時間越久與現代漢語的發音差異越大。女子口中所謂的“周雅言”莫非是周代的“普通話”?而自己作為一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為何竟能聽懂周代的語言呢?劉思成百思不得其解。當然眼下的第一要務,並非弄明白這些,而是如何與該女子無障礙地交流。
於是劉思成開始嘗試利用腦海中的奇特聲音與對方進行語言交流。所幸他本人極具語言天賦,經過多次嘗試,失敗,再嘗試,劉思成慢慢掌握了這套新的語言體系,與該女子的交流也變得順暢起來。
“如此說來,我此刻應該是身處東漢時代的廬陵郡山區。”劉思成根據交流結果,做出上述判斷。
“東漢時代?聽你所言,好像並不屬於這個時代一般。”女子莞爾一笑,隨即輕聲問道,“對了,你是從何處而來呢?”
此言一出,劉思成竟不知該如何作答,總不能跟她坦白自己來自二十一世紀吧。更何況即便說了,她也未必會信。
“潭中縣。”劉思成隨口胡謅了一個地名。其實也不完全是胡謅,畢竟當時還真有此地,潭中縣隸屬交州,與廬陵郡相隔千里。
“潭中縣嗎?”女子聞言秀眉略微一揚,然後笑盈盈地說道,“也難怪你能聽得懂周雅言呢。”
“哦?這與我家鄉有何關係?”劉思成心中似有不解,關切地詢問道。
女子莞爾一笑,耐心解釋道:
“據我聽聞,在秦代,始皇帝從中原腹地遷徙了大批移民開發嶺南地區。當時的中原移民便是使用周雅言,或許你的祖先便是受此影響吧。因而你既懂得潭中方言,又懂得周雅言。”
從女子的話語中,劉思成可以斷定,她已經錯把自己的現代漢語當成是潭中方言了。不過如此也好,倒是省去了劉思成不少唇舌。只見劉思成故意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頷首肯定道:
“原來如此呀!”
細細想來,劉思成對自己的奇特表現有了一種新的解釋——基因記憶。據說人的基因當中會保留有先祖的記憶片段,在某種特定的條件下便可以被激發出來。當然基因記憶並未得到科學證實,這一切都是劉思成個人的胡亂猜想,根本無法印證。
此時,女子甜美的聲音瞬間將劉思成從臆想中拉回現實。只見她用輕柔的目光注視着劉思成的面龐,然後輕聲問道:
“潭中縣與廬陵郡路途遙遠,為何你竟會來到此處呢?此外,又因何故掉落山崖呢?”
劉思成被那女子問懵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女子突然目光一閃,說話的語氣極其誠懇道:
“抱歉,請恕我失禮,其中若有隱情我不問便是了。”
其實並非劉思成不想坦言相告,他只是擔心若是說出事實的真相會讓對方難以置信。
可看到女子誠摯無比的眼神時,劉思成又不免心有不忍。於是他趕忙擺了擺手,向女子解釋道:
“你誤會了。這段時日諸事繁雜,我需要好好回憶一番。”
“原來如此。”女子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語氣輕柔地說道,“無妨,你好好回憶便是,無須着急。”
劉思成閉起眼睛,深吸一口氣,在頭腦中整理了一番思緒,片刻之後方才緩緩開口說道:
“我回憶好了。其實我是在外出遊學的途中路過此地,卻沒成想半道上遭此橫禍。山林之中,我不期撞見一夥官兵正在追殺一群蠻族,我因誤會也被官兵追殺。後來在逃跑之中慌不擇路,不幸失足落崖。嗯,再後來就遇見了你。”
劉思成所言大部分都是實話,只是將“出國旅遊”替換成了“外出遊學”。畢竟在漢代,遊學之風盛行,即便是織席販履的劉備也有遠赴雒陽遊學的經歷。當然劉思成也可以選擇如實以告,不過要向一個古人解釋穿越這種事情,必定會大費唇舌,搞不好還會被對方誤以為自己精神出了問題。為了讓交流更加便利,劉思成最終決定用“外出遊學”一詞解釋自己身處異鄉的原因,以免橫生枝節。
聽罷劉思成一番解釋,女子又輕聲問道:
“那些蠻族可是山越?”
其實劉思成也不清楚那些蠻族的身份,隨口敷衍道:
“山越,好像是吧?”
劉思成酷愛歷史,對“山越”或多或少有些了解。根據史書記載,山越是古代華夏生活在南方的少數民族,且與漢人積怨頗深。若說之前遇上的那伙蠻族乃是山越,便不難解釋官兵為何對其大肆屠戮了。
那名女子竟然雙目含淚,口中忿忿不平道:
“漢人向來冷酷,對我們更是暴虐無道!”
劉思成聞言瞳孔猛然收縮,不由自主地驚呼道:
“‘漢人’?如此說來,莫非你是山越不成?”
“嗯。”女子點點頭,依舊用輕柔的語氣詢問道,“你是漢人嗎?”
“是,是的。”劉思成嘴角微微抽動,因為緊張而變得支支吾吾。
一想到山越與漢人尖銳對立一事,劉思成不禁開始擔憂自己眼下的處境。
那名女子上下打量了劉思成一番,柔聲詢問道:
“不過為何你的髮型服飾皆與漢人迥然相異呢?”
當時漢人皆是蓄髮,且上衣下裳,外衣中衣小衣一應俱全。而劉思成卻是一頭短髮,上身短袖體恤衫,下身牛仔褲運動鞋。如此穿着打扮,怎能讓人相信他是漢族出身呢?
想及於此,機敏過人的劉思成眼珠咕嚕一轉,隨口胡謅道:
“其實譚中縣漢夷雜居,我的髮型服飾皆是受此影響,因此不類漢人。”
“原來竟是如此。也難怪你會被官兵追殺。”雖然該女子已經知曉劉思成漢人身份,但說話語氣依舊輕柔溫和,並無半分仇怨。
女子溫柔隨和的態度讓劉思成不禁動容,他趕忙出言感謝道:
“謝謝你並不介意我的身份。”
女子聞言嫣然一笑,隨即用真摯的語氣回應道:
“雖說你是漢人,不過我看得出你心地善良,與其他漢人截然不同!”
“你又怎知我心地善良?從我的外表嗎?”被一個至善之人如此誇獎,劉思成不禁面有愧色。
“不,從你的心中。”女子搖搖頭,對着劉思成莞爾一笑。
“從我心中?你能夠看穿我的心靈!”劉思成抬手指着心口,有些難以置信。
女子輕輕搖了搖頭,向劉思成耐心解釋道:
“不,我無法看穿你的心靈,也無人能看穿你的心靈。不過我卻能知悉你心中所思所想。”
“你能知悉我心中所想?”劉思成不由得將脖子向後一縮,甚感不可思議。
“嗯,是的。”女子輕抿嘴唇,認真地點點頭。
“這怎麼可能?你竟是如何做到的呢?”劉思成攤了攤手,滿臉疑惑道。
女子微微一笑,柔聲解釋道:
“從你的動作便可知曉,正確來說,應該是你下意識的動作。”
劉思成輕輕嗯了一聲,心中卻仍是疑竇叢生。
那名女子繼續用輕柔的語氣解釋道:
“人的言談舉止可能具有欺騙性,不過下意識的動作卻沒有。它是你內心最直接的反應。”
“是嗎?你是從我的哪個動作看出我善良的呢?”劉思成滿是疑惑地撓了撓頭。
“從你的眼神。”女子注視着劉思成的雙眼,明眸中滿是真摯。
“我的眼神?有何特別之處?”說話間,劉思成故意左右晃動自己的眼珠,滿是不解地追問道。
女子緩緩抬起左手,指着自己的明眸解釋道:
“你剛才見我目中含淚,眼神中瞬間閃現出同情之色。你能同情一個與漢人為敵的異族,這難道不是善良嗎?”
“真是如此?”劉思成歪了歪頭,身體略微後仰。
女子見狀微微一笑,一語道破劉思成的心思。
“看來你並不相信我適才所言,認為這只是故弄玄虛對不對?”
“你,你竟是如何而知?”劉思成聞言嘴巴微張,瞬間坐直了身體。
“因為就在剛才,你的嘴角向左微微揚起。這說明你對我適才所言不以為然。”女子笑道。
劉思成聽罷目瞪口呆,他沒想到該女子居然能夠觀察到如此細微的舉動。
此刻,劉思成的心情就如同是在齊國宮廷中那個被人當面指出是濫竽充數的南郭先生一般,只能十分尷尬地在肌肉僵硬的臉上勉強擠出一個歉意的笑容,之後兩眼無辜地望着屋頂。
女子並無絲毫責怪之意,繼續柔聲說道:
“我想你的懷疑並非心中不屑。而是你自己都不承認你的善良,或者說你在逃避你的善良。”
“我在逃避嗎?”劉思成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詢問道。
簡單的一句話卻勾起了劉思成對過往的回憶。
在學生時代,劉思成並不受同學歡迎,無論他如何努力也無法改變同學的偏見。“他真怪”這三個字是同學給他打上的標籤。對此,劉思成本人並不認同。他只是不喜歡把真情實感埋藏在心底,反而渴望真情流露罷了。這難道有錯嗎?世人總喜歡給真實的自己戴上虛假的面具,然後虛偽的生活在面具之後。漸漸地劉思成開始壓抑自己,壓抑他心中的純真、善良。他在逃避這一切。
“你在回憶往事對吧?”女子夢幻般的聲音瞬間將劉思成拉回現實。
“你怎麼又知道?”劉思成以無比驚愕的目光注視着那名女子,就如同看着一個連續中了兩次彩票頭獎的幸運兒一般。
那名女子不敢正視劉思成的目光,臉上露出靦腆的微笑,兩手支在胸前,兩根食指輕輕地一分一合,如此反覆。與此同時,她輕柔地解釋道:
“因為你的眼神定住了,說明你在沉思,抑或回憶,再或幻想。而你的目光卻落在自己身上,說明你在回憶。另外從你略帶哀傷的眼神看來,那還是個不好的回憶。”
劉思成聽罷雙目圓瞪,大聲驚呼道:
“你,你太厲害了!”
女子擺擺手,柔聲否認道:
“不,我不厲害,我只是將所看到的一切說出來罷了。”
“你觀察得如此細緻入微,怎能說是不厲害呢?”劉思成此時早已被女子的觀察力所折服,口中驚嘆道。
“其實你也能跟我一樣。”女子頓了頓,眼神中竟充滿了哀傷,她懇求道,“只是你太過壓抑自己了。請你放開束縛吧。否則你會……你會崩潰的……”
劉思成聞言不由得張大了嘴,難掩內心驚詫,失聲道:
“你真是太恐怖了!就連我在壓抑也能看出來嗎?”
此言一出,女子哀傷的眼神並未立即消失,反而越發強烈。當她看到劉思成以一種驚訝且疑惑的眼神注視自己時,女子靦腆地微微一笑,緩緩地低下頭。她不只是語氣輕柔,就連動作也是,沒有突然的舉動,沒有強硬的手勢,甚至一個連貫的動作都必須分步驟完成。她就如同無風拂過的湖面一般,全身上下瀰漫著淡藍色的寧靜。
女子低着頭,以一種很柔和的語速吐着字。
“其實這並不難。因為你說話結束時,停頓之處都略顯生硬,而且目光會突然從我身上遊離開。這種欲言又止的情況經常出現在你身上,這便是壓抑。”
劉思成聞言,再次目瞪口呆。他拚命搖着頭,急聲回應道:
“以後我再也不敢在你面前隨意而為了,否則我心中的秘密都會被你看光不可!”
“不,即便你刻意壓抑也阻止不了下意識的產生。還有……”湖面突然吹過一陣疾風,女子抬起頭,動作乾淨利落,她一反常態打破了淡藍色的寧靜,眼神中再次充滿了哀傷,隨即言辭懇切道,“請你放棄壓抑好嗎?”
劉思成聞言感到一種莫名的罪過,彷彿是自己揚起了風,讓寧靜的湖面上泛起了朵朵漣漪。
“你放心!我不會也不想再壓抑了!”劉思成無比堅定地點點頭,算是答應下來。
“真的嗎?”女子聽罷,眼神之中泛起一陣波瀾。
“嗯,只要能經常與你交談便可。”劉思成當即回應道。
女子聞言靦腆地低下頭。由於對方臉上戴着面具,劉思成無法看清她此時的臉色。
突然劉思成爽朗的笑出聲來,隨即對女子無比真誠道:
“今日實乃我此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我從未如此放鬆過!還有,我想對你說聲謝謝。”
“不,不用。”女子聞言頭更低了,口中輕聲細語道。
看着對方靦腆內斂的模樣,劉思成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種愛憐之情。
“你太客氣啦!”劉思成擺了擺手,向其回應道。
“不,我並非此意。其實我也想對你說聲謝謝。”女子緩緩抬起頭,柔聲說道。
劉思成聞聽此言,心中甚是不解,遂用疑惑的目光凝視着對方。女子迎着劉思成的目光,輕聲解釋道:
“因為與你交談我也非常愉快。你果真與其他漢人不同。他們說話儘是圓滑、客套,我很難與他們溝通,而你卻不同。你是否覺得我很不會說話呢?”
說罷,女子輕吐香舌,對着劉思成靦腆一笑。劉思成趕忙搖搖頭,口中讚許道:
“不,我覺得你很好,只是他們口是心非罷了!”
“謝謝。”女子輕聲回應道。
“不用。”劉思成用溫柔的目光凝視着對方,此刻劉思成不再害怕對方驟然拿掉面具,因為對方心中並無面具,她擁有一顆極致美好的心靈。
“我們以後還能如今日這般暢所欲言嗎?”女子目光低垂,靦腆地問道。
“能,一定能!”劉思成極為肯定地點點頭。
“你不是還要回家嗎?”說話間,女子緩緩抬起頭,目光中滿是疑惑。
“回家?”劉思成不解道。
“嗯,你家鄉不在此處,早晚也需離開的吧。”女子輕聲提醒道。
劉思成一拍手背,恍然大悟道:
“噢,對了!其實我也能不走。”
“你家人不擔心你嗎?”女子追問道。
“我聽聞出逃的同鄉報信,說是家鄉突逢戰亂,族中之人包括我的父母盡在戰亂中亡故……”劉思成哀嘆一聲,努力讓自己的話更符合邏輯,“我本欲回家奔喪,不過眼見世道如此紛亂,即便真的回去又能如何呢?若是途中未能遇上你,我恐怕此刻只能與父母在泉下相會了。”
“如此說來,你不打算走了?”女子又問道。
劉思成點點頭,以示肯定。
“你不騙我哦。”女子迎着劉思成的目光,認真地追問道。
看到女子認真的表情,劉思成心中一樂,打趣道:
“騙你的啦。”
“什麼,你……你……”湖面再次泛起了漣漪,對方突然好激動。
女子如此反應遠遠超出劉思成所料,不免讓他感到有幾分愧疚。於是他拚命擺了擺手,滿是歉意地解釋道:
“不,不,我沒有騙你。適才乃是戲言,休要當真。”
女子忙用手掌按壓住自己上下起伏的胸膛,努力平緩着呼吸,略有些歉意地回應道:
“抱歉,我剛才是否太過失態了呢?我……我不習慣分辨何為戲言。”
說話間,她又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解釋道:
“因為我與族人說話從來都不加遮掩,有一說一。所以我不習慣去分辨哪一句是客套,哪一句是真話,哪一句是戲言。”
原來竟是如此,劉思成知悉真相后,不免心生愧疚,遂輕拍胸脯向女子鄭重承諾道:
“此皆我之過歟,以後我定當如實以告,絕不口齣戲言!”
其實細細想來,女子的觀察力太過驚人,自己在她面前信口胡謅完全是自取其辱。不過話說回來,適才自己口述的身世當中,有些內容並不完全屬實,會不會已經被女子識破了呢?
不過轉念一想,好像這名女子但凡遇到事關自己的身世之事都沒有一味深究,恐怕是出於對自己的憐憫,害怕觸及自己的傷心事,才會看破不說破吧。
由此,劉思成對這名女子的感激之情更是難以言表。
劉思成突然一拍腦袋,主動開口詢問道:
“哎呀,聊了許久我尚不知曉姑娘的芳名呢?”
女子聞言噗嗤一笑,然後柔聲回應道:
“我叫做林霜雪,樹林的林,風霜的霜,雪花的雪。以後你就叫我小雪吧。”
“小雪,很好聽的名字呢。”劉思成伸出大拇指,由衷地誇讚道。
“你呢?”小雪柔聲詢問道。
“我嘛,我叫劉思成,思想的思,成熟的成。我的字嘛。我字……”情急之下,劉思成決定以筆名充當表字,“字博文。以後你可以叫我思成。”
“思成……”小雪垂首細語道。
劉思成心中一顫,原來小雪稱呼自己名字竟是如此悅耳。
“小雪,我喜歡聽你叫我名字的聲音。”劉思成讚歎道,言語中難掩興奮。
小雪聞言,緩緩抬頭看着劉思成,兩人隨即相視一笑,空氣之中滿是歡快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