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好好活着
“我?你說是我?”
余念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像是聽到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話。
“我是顧垣城這輩子唯一的女人,是他兒子的媽媽,你說他不想見我?是他瘋了還是你們都瘋了!”
余念的眼眶通紅,她立在樓梯上,不再像朵出塵絕艷的玫瑰花,反而像極了沙漠裏飽經烈日酷暑幾乎蔫萎的仙人掌,周身長滿了刺,枝幹卻依舊挺立着,可誰都不能再去碰她。
哪怕是曾經親如姐弟的阿戰,也不行。
“讓開。”
余念扶着欄杆的手腕在微微發抖,若不是現在她的兩隻手都傷着,此時早就會和阿戰動手了。
她不是沒打過他。
“不讓!”
“我再說一次……讓開。”
余念揚着頭,盯着眼前的大男孩。
過分靜默的周遭好像都變成了劍拔弩張前的鼓點,阿戰了解余念的脾氣,她想做的事天王老子來了都攔不住,更不用說是小小一個他。
就在阿戰這片刻猶豫的功夫里,余念彎腰便從他的胳膊底下鑽過去了,這一次,她的步速更快,嘟噠嘟噠的繼續往樓上跑。
糟了!
這是阿戰腦海里騰地一聲冒出來的念頭。
或許就這樣,或許……
“夫人。”
阿戰轉身去追,半跪半摔的跌在了樓梯上,死死的抱住余念的雙腿。
他知道自己現在這些行為都是僭越了,他知道他不能這樣對她,可事到如今,他早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夫人,老闆說……他想在你心裏,能留下最後一點點體面。”
阿戰仰起頭,看到的就是余念慘白的臉。
她沒有哭,可阿戰卻不受控制的掉下了眼淚。
他分明是個大男人,哪兒來得這麼多眼淚呢,真是不爭氣。
他答應過老闆,要做一個心裏裝得住事兒的男人的。
阿戰胡亂的在自己的肩頭蹭了下臉上的淚水,吸着鼻子吞咽着自己複雜慌亂的呼吸。
“夫人,求您了,您千萬別上去。老闆,他那樣驕傲的性子,他現在這個樣子……”
阿戰的話並沒有什麼章法,亂糟糟的。
可這隻言片語,余念能聽的明白他的意思,顧垣城出事了,他不好,他很不好。
余念就着阿戰的手蹲下去,和他一起半跪半坐。
“顧垣城怎麼了?他出什麼事了?生病了嗎?是眼睛看不到了嗎?眼睛看不到有什麼關係,我可以做他的眼睛……還是,還是怎麼了?你說話啊!”
余念強迫自己的語氣變得溫柔些,她總覺得若是自己能溫溫和和的對阿戰講話,他就不會再怕她,騙也總能騙出句實話來。
可阿戰只是低着頭,嗚嗚咽咽的,他到底還只是個孩子,在聰明,也只是個二十齣頭的少年。
“乖,別哭了,到底出什麼事了。”
余念用自己的手指頭去摸阿戰臉上的淚水,她在眼前那個男孩的眼睛裏看到了類似於絕望的東西。
是絕望嗎?至少她從未在阿戰的臉上看過這樣的景象。
他分明也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他分明也有足以成為靠山的家族,他幾時會如此的絕望……
“老闆他,早年車禍的舊傷複發,再加上這陳年累月的辛勞,他的眼睛看不到,耳朵也聽不到了……可他堅持不去倫敦治療,日日發燒,一個人待在這兒,誰也不見。他那樣的人,怎麼會受得了自己這樣!現在他連三爺都不見,更不用說是您……他大概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您了。”
余念好像終於明白了阿戰為什麼會肆無忌憚的對她說話。
為什麼不怕顧垣城聽到,為什麼這樣堂而皇之。
因為他……聽不到也看不到了。
可那又能怎樣,她怎麼會嫌棄他。
余念聽到了自己想聽的,可卻還是上了樓去,只不過這一次,她的腳步輕了幾許。
顧垣城那樣聰明,哪怕聽不到看不見,在黑暗和壓抑着,可是地板的共振他是嫩感受得到的。
阿戰抹了把眼淚追上來,他看着余念緩慢的動作,大概知道她不會再輕舉妄動。
她沒有去推二層卧室的門,而是直接去了三層,她曾經的畫室。
好像是心有靈犀,又好像……她早就知道他一定會在那。
門,是半開着的。
屋子裏漆黑一片,可是窗畔有淡淡的月光,勾勒出那個男人清淺的輪廓。
他背對着門的方向坐在椅子上,看不到他的臉,看不到表情,依稀的,只剩下輪廓。
余念站在門邊並不敢進去,她走近的時候顧垣城沒有回頭,可阿戰疾步而來停下的瞬間,他卻轉過頭來了。
“阿戰還是秦昂?”
顧垣城的聲音一如往昔那般清明,低沉得在那片漆黑裏帶着撩人的色彩。
余念那樣痴痴的望着他,捂着自己的嘴,不敢讓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哪怕一如阿戰所說的那般,他聽不到,也看不到了。
阿戰吸了吸鼻子,向著顧垣城走了過去。
他蹲在他的腿邊,輕輕握了握他的小臂,哪怕顧垣城聽不到,他還是恭恭敬敬的對他說。
“老闆,我是阿戰。”
“阿戰來了啊……就你自己?”
“嗯,就我自己。”
阿戰一邊說一邊繫着鼻子將顧垣城的手翻過來,在他的掌心裏寫了個字。
余念不知道那字是什麼,或許是‘對’或者‘是’這樣肯定的辭藻。
那個男人卻像鬆了口氣,整個人都卸下了某種防備,“余念沒來就好,是我多慮了,她哥哥是不會讓她來找我的。”
顧垣城的尾音兒似乎在苦笑,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額角。
阿戰關切的瞧着他,偷偷的抹着眼淚。
他去探顧垣城的額頭,那個一向不喜歡被人碰觸的大男人卻沒有躲,反而由着阿戰摸他的額頭。
是真的病了,真的病得太重了吧。
“老闆,您這樣發燒是要去醫院的,我陪您去倫敦吧,咱們離開這兒……外面的人都知道您病了,他們虎視眈眈的,比起您待在這坐鎮,您的健康不是更重要麼?您得好好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