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再遺憾
沈裊裊高中所在的班級不是個很團結的班,畢業后連個像樣的同學聚會都沒有,該互刪的互刪、該翻臉的翻臉,然後就各自散了。她自己在班級里倒是有幾個關係不錯的朋友,雖然畢業后大家各自忙碌聯繫也不多,但因為高中時很親近,現在偶爾聊上幾句或者互相幫個小忙也不會覺得尷尬和生疏。
所以這天下班後接到魏依然的電話時沈裊裊覺得挺驚喜。魏依然在電話里說十三號——也就是這周六他們幾個在本地上學的朋友打算小聚一下,問沈裊裊要不要來。
“只有我、陳曦、徐方宇和閆正濤,沒有其他人啦。”魏依然說的這幾個都是和沈裊裊關係不錯的人,所以沈裊裊沒遲疑,馬上答應下來,問了地點定在哪。
“萬達旁邊的酒吧,名叫MCOFFEE的。”
聽見是個酒吧,沈裊裊又想起了自己可憐的酒量,有點瑟瑟發抖。好在她相信這幾個朋友是不會灌她酒的,而且魏依然說了,那只是個清凈的音樂清吧,她還說那裏的咖啡很好喝,不想喝酒喝咖啡就好了。
聽見“咖啡”兩個字,沈裊裊想起來周鳴皋說過自己很愛喝咖啡。有幾次上班的時候看見他帶着自己的杯子,杯子裏也都裝的是咖啡。
如果那裏的咖啡真的好喝,說不定下次可以找機會和他一起去一趟。
瓜瓜這時候突然跑了進來,把沈裊裊放在桌上的鋼筆碰到了地上。咚的一聲,嚇得她回過神來。沈裊裊一邊答着“我一定去,周六見。”一邊無奈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好像現在什麼事都能聯想起周鳴皋了。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吧。正這麼想着,周鳴皋就忽然發了消息過來,問她周六有沒有空去看電影。不想放好久不見的朋友的鴿子,沈裊裊就說已經約了其他朋友,然後拒絕了周鳴皋。
周六這天,沈裊裊準時乘地鐵到了那家酒吧。
酒吧的營業時間一般都比較晚,但這個酒吧還是蠻早的,這時候才下午三點,它已經開門營業了。沈裊裊看了看魏依然發來的消息,她說他們已經預定好了六號桌,但是還在路上,讓她先坐着等一會兒。她回復了一句“好的!”然後就推門進了酒吧,找到六號桌坐下。
這是個只能坐四個人的小桌,沈裊裊想着他們可是有五個人的,就發消息問魏依然要不要她找服務生換一下桌。魏依然遲遲沒回復,她有點無聊地隨便刷起了手機。
這個時間酒吧里的人還比較少。因為陰天的緣故,屋子裏暗暗的。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店主故意為之,店裏放起了陳奕迅的《陰天快樂》,很應景。沈裊裊放下手機,閉上眼開始聽歌。
這是她高中時愛聽的歌,畢業以後很久都沒有再聽過了。其實不只是這一首,自從高中畢業后,很多當時聽的歌她都已經不再聽了。歌曲好像都有某種神奇的力量,它們一首代表着一個時期,讓想要放下過去的人不敢去聽。而此時,沈裊裊發覺,原來自己已經沒有那麼恐懼想起“曾經”了。
歌唱到“原來我忽略的如今想紀念也沒用”時,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她以為是魏依然他們到了,結果睜開眼看見的卻是何有信。
他出現得太過突然,沈裊裊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何有信有點僵硬地朝她笑笑,問她,“我能坐這裏嗎?”
她回過神來,答了句,“不好意思,約了人了。”
“我稍微坐一下,他們來了我就走。”
沈裊裊覺得再拒絕下去會太尷尬了,況且魏依然他們應該一會就到了。於是她點了點頭,何有信就坐了下來。
“你那天怎麼不接我電話?”
“當時有事,不太方便。”
“我聽說你休學了。嗯......都還好嗎?”
沈裊裊沒有想對他傾訴的意思,所以把這當成是老朋友間的寒暄。她說,“還好。”
何有信又說,“我知道我一直該和你說聲抱歉。約好的事情我食言了,真的對不起。我沒什麼借口,只是退縮了、選了更輕鬆的路,就這樣而已。”
沈裊裊抬起頭,看見何有信滿眼都是愧疚時她有點詫異。她開了口,聲音輕輕的,“你沒什麼需要和我道歉的,真的。”
何有信指的是高三時候的事。那時候沈藝峰剛剛去世,沈裊裊的精神狀況有些崩潰,常常不去上學,一個人躲在家裏。何有信在那期間去看過她一次,他答應她要一起考去同一所學校。那時他說的話是,“如果今年考不上,我們就復讀,直到考上。”每一字沈裊裊都記得清清楚楚的。那時候沈裊裊是相信他的,她相信他們互相喜歡,只差還沒說破,也相信他的承諾會實現的。
結果他一畢業就出了國,招呼都沒打一聲,還刪掉了她所有的聯繫方式,讓她來不及告白,也來不及告別。以前的那些事就好像都沒存在過,心動和感動都像年少時期的一場錯覺。沈裊裊設想過很多次和他重逢的樣子,她以為她會哭、會憤怒、會質問他,但原來都沒有。根本沒什麼驚心動魄的,她只覺得平靜。
“其實現在想想還是挺感謝的。”為了不讓他覺得有被敷衍,沈裊裊的語氣也很認真,“你知道,我從來都不是那種輕輕鬆鬆就能考好成績的人,稍微不努力成績就會下滑。如果不是你當初那樣說,我可能連現在的學校都考不上吧。所以,還是很謝謝你。”
魏依然他們還是遲遲不到,沈裊裊就已經猜到了今天的“巧合”是怎麼回事,所以後來何有信坦白說是他讓魏依然幫忙演戲的時候沈裊裊沒有驚訝。她知道魏依然比起幫何有信更多的是想幫她,除了不想讓他們留下關於彼此的遺憾以外,她哪裏還有什麼別的目的呢。
可是沈裊裊已經在何有信不在的這些日子裏漸漸明白過來——她的青春原來並不是喜歡何有信這件事構成的。她的青春是肖冉冉、是魏依然、是很多很多好朋友;是試卷、是爸爸、是瓜瓜;是她自己。而喜歡這件事本來就很難去定義,也並不存在什麼遺憾。
後來沈裊裊沒有喝酒,她喝了不少咖啡,覺得確實還蠻好喝。何有信則是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他說了很多話,前言不搭后語的。把何有信送上出租以後,沈裊裊給魏依然發了消息說,“下次我們幾個真的約一次吧,我想你們了。”
關上屏幕,把手機放進口袋,她看見迎面走來的人是周鳴皋,一時間有點摸不着頭腦了。
——我沒喝酒吧。
——那我怎麼醉了。
——如果不是醉了,我為什麼會看見周鳴皋出現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