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書:不會丟下你
第三書:不會丟下你
所盼望的遲延未得,令人心憂;所願意的臨到,確是生命樹。
車子行駛至街道旁停穩,文子期解了安全帶道:“吃點東西吧!”便先下了車。
柳綿綿只得跟上,來到一家***裝修樣式的餐廳,尾隨文子期上了二樓,來到一個小包間內。
文子期沒接菜單,自顧對服務員說:“山藥白米粥一窩,萵筍牛肉片,不放青辣椒,茶樹菇燉雞肉,”他看一眼柳綿綿,繼而道:“開胃泡菜一份,兩杯八寶茶。”服務員應聲記下,閉門離開。
手機震動,是楊靜打來的,柳綿綿趕緊接通解釋:“楊姐對不起,忘記給你電話了,打過針了,嗯,嗯,沒事的別擔心,你忙你的,我們正準備吃飯,吃完我就回去了,再見楊姐。”
掛了電話柳綿綿吐一口氣,看來這個地方真的和她八字不合,來了以後身體和腦袋都秀逗了。
茶上來以後,柳綿綿迫不及待的捧着喝了一口,香甜溫熱,緩緩流入胃裏,頓時渾身精氣聚回來,不由得嘆道:“真暖胃!”
文子期抬眼瞥了瞥她,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今日慌忙,沒顧上喝口水,這會才覺察唇乾嗓子啞,早餐他也沒吃,一整天的胃裏因為沒有食物此刻稍有痙攣。
白粥呈上來,文子期拿起勺子舀一碗,遞給對面的柳綿綿,可笑八位的圓桌,他倆對面而坐,倒像是拼桌的陌生人。
柳綿綿連忙站起來,受寵若驚的接過,小聲道謝,便低頭吃起來。待菜上齊,才發現文子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移坐在她旁邊,並夾起一片萵筍放入她碟中。
文子期並不大會照顧人,以前大多時候都是柳綿綿煮菜給他吃,然後一遍又一遍問他味道怎麼樣,他故意撐住不語,柳綿綿便佯裝生氣,末了文子期便撓她脖頸,兩人一陣嬉鬧,等安靜下來,他認真的捧着柳綿綿年輕姣好的臉頰,說:“我的女人,自然是個能豆豆~”柳綿綿便心滿意足痴笑。
現下眼前的女人卻完全當他是剛認識的朋友而已,也沒打算客套,更沒有刻意找話題,埋頭細品美食,似乎對醬黃瓜頗感興趣。醬汁沾到唇邊,柳綿綿自然的伸出手道:“紙!”文子期更自然地抽出一張餐紙遞給她。驀的,兩人都想到什麼一樣,怔了一下。
確定不是夢嗎?文子期嘗着碗裏的粥,心想,這樣也好,她好端端的坐在那裏,在這人煙稀少的邊境上,陪他一起吃晚餐,沒有人認識他們,沒有人打擾他們。
年少時曾在月光下初試心意,顫顫巍巍的一雙人兒,轉眼都要步入而立之年,他不應該繼續像個孩子一樣彆扭着,為難着柳綿綿亦為難着自己,最難熬的日子已然過去,好好吃一頓飯,不也是過去五年裏內心不敢有的奢望嗎?
文子期用空碗給柳綿綿盛了兩勺雞湯,放到她面前道:“這雞湯里燉有白朮、北芪、雲苓,最是養胃,你脾胃虛弱喝點湯,肉盡量別吃了。這幾天飲食自己多注意,清淡些。”
柳綿綿胃疼的毛病大學時就有,風風火火的兩頓飯攢一頓大吃,吃撐了胃脹酸痛,第二天便拉肚子,喝清水都吐。
這時候唯有白米粥和蘇打水能下咽,柳綿綿便捶胸頓足,怪蒼天既生吃貨何賜弱胃一枚。
“子期,你為什麼在這裏?”柳綿綿打斷文子期思路問道,一邊乖乖的喝了雞湯,然後把玩着勺子,在小碗裏壓着一粒枸杞玩。
“豐縣招商局孫局長前些年內地考察時我接待過,一來二去成了朋友,桑總跟我們公司也有合約,眼下縣裏想發展當地紅花產業,楊總有意投資建廠,桑總有地,我們有加工設備,湊一起對接一下。”文子期喝一口茶繼續道:“每年休年假我都選在六月份,在這待一個月,所以比較熟悉。”
“這些年過的好嗎?”柳綿綿左手搓着耳垂,低眉輕聲問道。
“拿着不高不低的薪水,幹着遊刃有餘的工作,自是比不上……”文子期頓了頓,諷刺道:“自是比不上上流人的生活,倒也自給自足,心下安然。”說完他又有些懊悔,抬眼看她。
對方倒是沒在意,點了點頭:“這是最好不過了。”
文子期也很想問問柳綿綿,你過的怎麼樣,婚姻生活幸福嗎?有沒有哪怕一刻想起過我?你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但是他一句也問不出口,怔怔的,一時間啞住,彷彿眼前都是夢,怕被自己的魯莽驚醒,將夢碰碎了。
回酒店的途中,天色已晚,漆黑的路上只有他們的車子孤獨的行駛着,路兩旁儘是一望無垠的雪地,路邊的積雪凍成冰,前面的路像是漫漫不知出口在哪裏的隧道,走不出盡頭。如果不是有車燈的光亮,這可真是一個可怕的、像墜入幽閉的無盡深淵。後座的柳綿綿雙手使勁搓搓臉頰,嘆了一口氣,調侃道:“要是此刻把我扔到這,估計會被狼叼走。”
“不會的,不會丟下你。”柳綿綿本是玩笑話,文子期卻認真起來,說完自己也不好意思道:“那麼喪心病狂的事我可干不出來。”
這下換做柳綿綿尷尬起來,喪心病狂的事,看來是她干過的。
回到酒店,一個到三樓,一個上四樓,電梯裏他們禮貌的告別。文子期眼睛掃到女人手裏的房卡——0306。
回了房間,溫蘊的暖氣襲來,周身舒展了許多,柳綿綿脫掉鞋子和外套,慵懶的趴在床上,給楊姐發了一條微信告知自己已回房間。柳綿綿比較抗拒打電話,聽見鈴聲會煩躁,大多數時候手機都是靜音或震動,工作生活基本都是靠微信交流。
趴着休息了大約半小時,想起葯沒吃,起身準備燒水,咚咚兩聲敲門聲響起。
大約是楊姐,柳綿綿拉開門。
文子期依舊穿着昨天的那件灰毛衫,手裏拿着一個充電暖水袋道:“我跟前台借的,萬一你夜裏胃又疼,暖水袋敷着總會緩解一些。”他記得以前柳綿綿來例假或者胃疼,暖水袋是必備良藥。
柳綿綿道謝接過來,杵在門外的人似是還沒打算離開。
“要不要進來坐坐?我正打算燒水,你也喝點吧。”柳綿綿自顧前去接水,文子期便不客氣的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環顧室內。
外套扔在床上,行李箱亂糟糟的打開着,桌上放着一台筆記本電腦,幾張塗的亂七八糟的廢紙。
柳綿綿走到床頭櫃前,給暖水袋插上電,在箱子裏取出水杯,倒入燒開的水,另一邊用開水反覆燙了燙酒店的白瓷水杯,最後注入熱水,遞到文子期面前。
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間,中間擺着一張大床,地方尤顯狹小,幸而有暖水袋咕嚕咕嚕的聲音,不然氣氛實在醞釀的有些曖昧。文子期想,畢竟他們曾經肌膚相親,柳綿綿身體的每一寸,他都吻過,那副倔強的嘴唇被他攻城略池,軟糯的耳垂也被他含咬過,他猶記得她的身體綿軟通透,脊背光滑修長。
文子期儘快打斷自己可恥的思想,又一邊自我安慰道,也許男人就是這副德行,他痴戀柳綿綿,包括她的靈魂和身體。
柳綿綿絲毫不知情自己已被眼前人意淫了一番,她問文子期:“你打算什麼時候回長潭?”
“看情況,應該會比你們早些。”文子期答。
“如果比楊姐早,可不可以帶上我一起到機場?”柳綿綿知道這裏離最近的機場也得五六百公里車程,又不好麻煩別人專門送她一程:“我回黎州。”
“怎麼?剛來就想回去嗎?”文子期疑惑,醋道:“剛出門幾天就放不下你老公嗎?”
說完又後悔了,為自己的魯莽懊惱。
柳綿綿看着他,許久沒說話,盯着手裏的水杯。緩了緩,輕輕道:“我離婚了。”
文子期心下大驚,詫異的看着她。
“到了這裏一直心神不寧,晚上也睡不好,除了雪就是藍天,這個季節大概讓這看起來太悲涼蒼茫。”柳綿綿岔開話題,端着保溫杯道:“你們都在忙正事,我也不好總被照顧着。來前我就給楊姐說過了,不好玩我就先返回。”
文子期沒說話,當下五味雜陳,百感交集,內心底深處竟有一絲欣喜往上浮,沉默了一會道:“明天上午和當地**有個會,你正好多休息休息,午飯前我來找你,帶你去個地方。”放下水杯,他便起身告辭,柳綿綿送他至門外道:“不必專門抽時間,在這裏我當吸天然氧氣也挺好的。也不是那麼差,其實或許是我自己的問題。”柳綿綿忽的低下頭,看不清神情。
“沒事的,那裏我也很久沒去過了。”文子期微笑轉身離去。
熱乎乎的暖水袋緊貼着柳綿綿的身體,一股暖流侵至全身,不知是藥物關係還是她太乏了,一夜無夢。
第二日文子期如約而至,柳綿綿給楊姐電話里打了招呼,便和文子期一道啟程出發。
隨他走向院子裏一輛黑色的奧迪車,柳綿綿下意識往後座走,文子期道:“你坐副駕,三百公里路陪我說說話,不然我會打盹。”
柳綿綿點點頭,將包放後座。
小城裏白天的景色比起夜裏漂亮太多,雖是冬天,偶爾也有牧民將牛羊放出草原,化了的雪水自流成一股股小溪流,引得牛羊爭相飲用。遠處的雪山一半是熠熠白雪,一半呈靛青色,山頂雲霧繚繞,萬里藍天無一絲雲兒。昨夜好眠的緣故,柳綿綿看起來精神煥發,文子期用餘光瞟一眼身旁的麗人,看樣子昨夜胃痛沒再犯,柳綿綿今日還是那件墨綠色白領羽絨服,裏面的毛衫卻換成一件鵝黃色高領,陽光照在她栗色微卷的頭髮上,今日她半扎着丸子頭,別了一個銀色暗光的星狀卡子。
文子期正思量着該聊個怎樣的話題,倒是柳綿綿先開口了:“子期,你還記得趙小嬋嗎?”
他當然知道,那時和柳綿綿形影不離的鐵杆密友,斥責文子期是渣男的那位女俠。與柳綿綿倒是人以類聚,物以群分。文子期不禁嘴角上揚道:“記得。”他曾在班級群里看到蘇瑞的頭像,是和趙小嬋的結婚照。
“她女兒都三歲了,”柳綿綿笑道:“我開始都不敢想像她竟然當了媽。”
文子期很想問,柳綿綿,那你呢?你也有了孩子嗎?和你一樣可愛的女兒,還是像那個人一般的兒子?
算了,算了,有生之年還能再見一面,兩人一同感受這白雪藍天,已是恩賜,該知足了。
“她女兒的小手軟軟的,一股奶香味,我都沒見過睫毛那麼長的女孩,還遺傳了媽媽的酒窩,每次見了都叫我姨姨,心都要化了,還是女孩好!”柳綿綿自顧說著,眼角都是笑意。
“趙小嬋和蘇瑞倒是合適。”文子期隨口一句。
柳綿綿卻自顧哈哈大笑起來:“蘇瑞一向話少,像個悶葫蘆,小嬋說有次去旅遊,導遊幫他們拍照時,小嬋想學電視劇里被公主抱,蘇瑞讓她注意公共文明!哈哈。”
倒是一物降一物。和柳綿綿分手以後,文子期回了老家長潭市,幾乎切斷了和柳綿綿所有聯繫,和大學同學也逐漸淡了,蘇瑞結婚時邀請過他,他卻是禮到人未去。
那時的文子期自覺像個異類,鴕鳥一樣將頭埋起來。他從小順遂,成績優異,原生家庭和睦,便自然而然地以為感情也會水到渠成,自信的認為柳綿綿是他的,蘇瑞的幸福文子期從未羨慕過,他每日像一隻忙碌而幸福的螞蟻,迫不及待的籌劃着屬於他和柳綿綿的未來,卻不知命運跟自己開了一個大玩笑。
車子行駛離雪山越來越近,旁邊的人似乎確實擔心他開車會打瞌睡,今日話明顯多起來。
“我養了一隻金毛,男孩,太調皮了,小時候咬爛我的鞋都是小事,有一次我回到家,沙發竟然變成棉花堡,裏面的木架子都被咬斷了,帶着它去菜市場,叼着人家蔥就跑,口味也相當奇怪,竟然愛吃生的花椰菜,夏天它一頓可以啃半個西瓜,”柳綿綿感慨的搖搖頭嘖嘖:“食量大的驚人!貪吃的傢伙。晚餐要吃牛奶泡狗糧。”她想了想又道:“也不知最近怎麼了,不太活潑。”
那曾是他們嚮往過的生活,一個不大不小的家,陽台上播種着她喜歡的虞美人,再養一些生命力旺盛的綠植,一隻花貓醉卧架下,一條溫順的狗伏在客廳,女主人隨意的綁着頭髮在廚房忙碌地準備着晚餐。
他和柳綿綿會有一個女兒,穿着粉色紗裙,戴着皇冠,手拿魔法棒指着電腦前的爸爸開心道:“用我的魔法變、變、變!”
可是所有仙女的魔法,有效期總是太短了,愛情淺嘗輒止,文子期還沒來得及努力,彩色的泡泡便“啪”一聲碎了。年少時縱使心比天高,不自量力想要去嘗試,卻像小丑爬梯子一樣滑稽。
想來大學裏最後的那三年卻是文子期最幸福的光景,校園裏幾乎每一個角落都有過他和柳綿綿的身影。年輕時候的愛情,純粹而迫不及待的付出,從不計較得失,反而害怕給對方的還不夠多和好。回憶里氣息總是甜而清爽,濃而不沖的,像校園廊亭下淡淡的茉莉花香,不曾有苦澀。
盤旋着的墨色公路猶如一條巨蟒,朝着雪山之頂蜿蜒,路兩旁是積雪和水還有泥,天空藍的像一面鏡子,沁人心脾。柳綿綿忍不住打開車窗,迎面而來的風卻絲毫不凜冽,反而和煦,再回眼望去,身後是曠無人煙的山脈,連綿起伏,荒地上不知何故搭建着一排排人字鐵架,被白雪襯的突兀。
“這裏早晚溫差大,晌午日頭曬着,都不用穿棉衣,夜裏卻冷得門都不敢出。”文子期打着方向盤對她說。
車子減速緩慢下來,柳綿綿抬頭看到聳高的,仿屋脊樣式的三角大門,像是松木板砌成,外觀刷着深咖色清漆,大門上方正中間赫然映着“雪域之都”四個字。
閘門打開着,他們徑直開進去,左拐入內,右邊是自山而下的天然滑雪場,圍着柵欄,隔着一條四米寬的石子路,左手邊是一座長方體狀三層高的木屋,一層佔地大約有三千平方米,一樓一排望去全是落地窗,二三樓是清真式窗戶。
停好車子,二人從正中央玻璃門入內,屋內稍感燥熱,放眼望去大廳擺着一排排四人位的鐵藝桌椅,靠牆則是一排排鐵腳木板的架子,放置着各種滑雪用品,偌大的廳只有五六個人,顯得空曠不已。
柳綿綿一路尾隨文子期,穿過大廳,進入另一扇門,則是另一番天地。左邊高高的吧枱,酒架上琳琅滿目擺放着各種酒瓶,服務生清瘦且高,穿着休閑的白色襯衣,手底下忙活着,抬眼禮貌的微笑着向他們打招呼,音樂聲雖大,卻沒有那般喧鬧嘈雜,沙發上坐着幾個歡笑的年輕男女,正對面的舞台上有歌手抱着結他唱歌。
文子期上前不知向服務生說了什麼,過了一會進來一位女服務員,禮貌的帶領他們從角落處樓梯走上去,不知拐了幾個彎,來到一間橘色的包間。
之所以說它橘色,是因為包間裏沙發、桌布、椅座、牆紙全是橘色,幸而地磚是復古地中海式的湖藍色。一張容四人就餐的長方形鐵藝餐桌,鋪着橘色的麻布桌布,兩邊一對橘色皮沙發。
“先吃午飯吧,我估計你早餐又沒吃。”文子期坐在對面,伸展一下道:“這裏可以滑雪,晚上樓下也比較熱鬧,不過比不上內地,人到底少些。我記得你愛看書,二樓有間書吧,抹茶蛋糕做得不錯。”他抬眼看着柳綿綿。他記得,柳綿綿喜甜食。糖醋排骨、糖醋裏脊、雪糕、草莓蛋卷、奶油蛋糕,甚至大白兔奶糖,都是她的最愛。那時候的文子期陪着她,每日胃裏都齁甜,便總在水杯里泡些綠茶,還反過來被柳綿綿笑老氣橫秋。
“來這幾天好像最多的任務就是吃飯,”柳綿綿笑笑說:“來前只聽說冷,沒聽說伙食硬,忘記帶消食片了。”
文子期也笑了:“這裏本就民風淳樸,當地人熱情好客,我盡半個地主之誼請你吃幾頓,不必客氣。”
以前他可沒少吃柳綿綿做的飯菜,曾經二十齣頭家裏嬌養着的獨生女,每日裏換着花樣給他做飯,等他下班回家。想來那時他文子期倒也有些魅力,嘴角不禁上揚。
文子期擔心柳綿綿腸胃還沒恢復,只點了幾個素菜,兩人主食均吃了湯麵。窗外便是滑雪場,諾大的場地星星點點只有四五個人,柳綿綿一眼望去,看到一個紅衣女孩笑哈哈撲進旁邊男孩的懷裏,兩人皆跌落雪地坐成一團~~
三月份在內地早已春暖花開,這裏卻還是冰雪王國。
文子期想到什麼似的忽抬頭對柳綿綿說:“去年這裏增加了私人影院,一起看個電影怎樣?”
想來不錯,柳綿綿欣然應允。
到了房間文子期卻開始犯難,以現在這種關係,兩人總不能選愛情片,恐怖片更不可,喜劇片一時又找不到沒看過或評分高的,文子期翻來找去終於看到一部不久前上映的印度片子《神秘巨星》,評分7.9,勵志片,勵志片好,就看勵志片!他擦擦額頭汗,懊悔自己的提議,這種私人影院多半都是戀人來看,他湊什麼熱鬧!
室內有一個半圓狀比床小又比沙發大些的軟榻,榻旁邊有個鳥巢狀吊籃藤椅,桌上吃喝一應俱全,明碼標價。
窗帘也是不要關上罷!
文子期兀自打開一瓶水,盤腿坐在藤椅上,柳綿綿則找了個舒適的姿勢靠坐在軟榻上。開始認真的看電影。
片子不錯,影片里要與丈夫兒子一同出門的女主人換上了一條近似西瓜紅的絲綢裹裙,丈夫命她去戴上項鏈。但是項鏈前不久變賣換做送給女兒的電腦,她驚恐的、絕望的對女兒說:“我也不知道。”
電影裏妻子轉頭看見鬼一樣的丈夫立在鏡子后,文子期明顯感到榻上的人緊張了一下。
電影裏的丈夫拉過滿臉恐懼和絕望的妻子,不聽妻女解釋,脫掉外套,卸下手錶,命女兒帶著兒子回屋去。
“你想讓你弟弟也在旁邊看嗎?”丈夫對女兒說。
柳綿綿下意識抱緊靠枕,她不想再看下去,恐懼和不安席捲她全身,此刻柳綿綿感到手腳發麻,大腦意識空白,像陷入沼澤一般,開始絕望,掙扎卻無力,身體彷彿逐漸向某個不知的深淵下滑,心臟悸動,她忍不住縮起來。
“啪!”電影裏丈夫伸出去一個耳光;
第二個、
第三個、
第四個……伴隨着妻子的哭聲,響亮而清脆。
柳綿綿閉上眼睛緊緊抓住靠枕,她害怕極了,呼吸開始局促,心跳加快,拚命忍住想流眼淚的衝動,眼淚卻早已簌簌而下。
文子期意識到她的不對勁,急忙竄下來:“綿綿?”
文子期再靠近一步,發現柳綿綿正在發抖,便想伸手去握她的手,發現冰冷異常。
“綿綿,你怎麼了?”文子期整個人被柳綿綿的樣子嚇懵了,一時不知所措,試圖攬過她,不料被柳綿綿掙開:“不要碰我!”她顫抖的聲音低吼着,“關掉,關掉!”
“好,好!”由於過於緊張擔心,文子期手也跟着抖起來。
“我包里有葯,拿給我!”柳綿綿焦急的說道。
文子期手忙腳亂的前去翻,看到一個白色藥瓶,艾司唑侖片,轉頭看柳綿綿,她艱難的點點頭:“就是這個!”
“幾片?”文子期慌亂道。
“給我,”柳綿綿搶過去倒出兩片,仰頭倒入嘴裏:“水!”
文子期趕忙遞過去。
她大口喝着,心跳終於緩下來,呼吸依舊急促,自顧平躺下來,文子期連忙拿過一個抱枕放柳綿綿頭下。
“別擔心,別怕,我休息,休息一會,緩一緩,”柳綿綿努力平復着說:“幫我放點輕音樂。”
音樂聲響起,文子期不敢說話,半跪在床邊,緊張的盯着柳綿綿。
大約一個小時后,她逐漸平穩下來,眼睛緩緩地艱澀地睜開,疲憊地看着天花板,一刻后,柳綿綿努力撐着身體坐了起來。
文子期鬆了一口氣,艱難的起身挨着她坐下,雙腿微微發酸。
“喝水嗎?”文子期紅着眼睛啞着嗓子問柳綿綿。
她搖搖頭,突然伸出手摸了摸文子期炙熱的臉頰,緩緩的、風鈴般聲音說:“子期,我很想你。”
文子期一時間大腦電光石火,喉里凝噎,心下卻如五雷轟頂,全身手腳似不聽指揮般木木然呆偶一樣愣在那裏。
夕陽透過窗戶映灑在藍色的軟塌上。
眼前的罪魁禍首輕啟朱唇道:“我們聊聊天吧,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講。”
柳綿綿低頭雙手做錯事一樣,理了理衣擺繼續說:“我原先想着你有什麼義務聽我這些破糟事,可又覺着能在這遇見你,也許是老天給我一個向你解釋的機會,”她抬起眸子望着文子期,明亮而帶有一絲乞求:“你不必原諒我,就當是聽個故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