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桃溪村本就是背靠群山很是偏僻的,若要去鎮上的衙門,走路少說也要兩個多時辰。便是腳程快的漢子翻着山頭抄近道兒走,都要一個時辰。

所以在里正過來的時候,就叫自家兒子鐵栓套了家裏的牛車,又去招呼了村裏的劉姥爺備好驢車送大家一道。

如今林寶茹跟王氏和着幾個想搭車趕集的婦人一車,而林滿倉則跟着里正幾人一車往柳林鎮上去了。

林寶茹頭一次做驢車,有些新鮮。說是車,可實際上只是一塊套在驢身上的板子,稍遇上些顛簸,車斗就咯噔咯噔幾下。

被顛的有些坐不穩的林寶茹,有些緊張的扶着王氏。遇上旁人跟她寒暄着說話,她也只能忐忑的回個笑。

一旁一個面熟的嬸子瞧着她的模樣,只當她是被昨兒分家的事兒給嚇着了。畢竟,劉氏被林有志拽走時候,可還滿嘴罵咧着呢。於是她拉着林寶茹的手拍了拍安慰道:“好閨女,莫要想太多,事兒都到了這一步,你就只能往前看。”

林寶茹深吸一口氣,回了個笑道:“嬸子說的是。”

這會兒,她是瞧清楚了,說話的就是昨兒個招呼着大伙兒跟着去里正家看如何分家的嬸子。她們回家時候提着的籃子裏多出的幾個窩頭,好似也是這嬸子趁着不注意塞進去的。

旁人見馬家嬸子提起昨兒的事兒來,自然也忍不住打聽起來。馬嬸子這人素來是個嘴大又不嫌熱鬧多的,瞥了一眼林寶茹跟王氏尷尬的模樣,索性就繪聲繪色的說起來。

雖然她是沒瞧見屋裏的情形,可劉氏大嗓門的叫囂鬧騰,是透過青磚的牆面一字不落的傳到了豎著耳朵等熱鬧的她那。

“你們可是沒見劉氏那模樣,若是個膽小的,只怕都得讓她嚇過去了。”馬嬸子瞧着王氏沒不高興,說的就更是起勁兒了,幾句話就把劉氏說成了尖酸刻薄,撒潑耍賴的婆娘。

而車上幾個婦人也都跟着咋舌,甭管真假,她們對劉氏的印象可就越發的差了。

“平日裏瞧着林家奶奶不是個糊塗的啊,怎的就這麼蠻不講理啊。”

“就是說啊,往時見她都是笑眯眯的,沒想到親孫子孫女這般狠心。”

就算兒媳婦不是親的,那孫子孫女總歸是老二留下的血脈吧。她當奶奶的,還真好意思琢磨,還想讓人不得物件白白給她一年二兩的奉養銀。

且不說理兒上是不是這麼個理兒,就算真要拿奉養,也得有個章程。農家院裏,二兩可不少,也算得上是天價了。若要算起來,那就是一年一處莊戶的錢嘞。

“寶茹娘,以前你可是怎麼熬下來的啊。”幾個婦人憐憫的看着王氏跟林寶茹,忽的又有人想起劉氏給林寶茹說的那門親事來,忍不住搖着頭說道,“這劉氏心裏也太薄涼了,怎就能跟章氏有了那種盤算呢?”

林寶茹也清楚,眼前這幾個人或許有真心實意為她們鳴不平的,但更多的卻是想看她們的笑話。

她微微動了動有些發僵的身子,擦了擦眼角說道:“知道嬸子們心疼我娘跟我,但奶奶跟大伯母畢竟是長輩,縱然再不好也由不得我當小的指摘。”

林寶茹這麼說,可不是為了給劉氏和章氏遮醜。她雖然不屑於白蓮花的伎倆,可不得不承認有時候白蓮花的段位,的確要比劉氏跟章氏那般哭天喊地的土匪行徑的段位高得多。

剛剛還說的熱鬧的婦人,瞧着林寶茹眼角都有些發紅了,心裏就有些不落忍了。

不過她們這般委曲求全的模樣,同慣是上門欺負孤兒寡母的劉氏跟章氏形象一對比,簡直高低立現。

瞧瞧這孫女多懂事兒,可不比林家大房那幾個百事兒不幹的小子強啊。不說旁的,若是說孫子,那林滿倉雖然腦子不靈光,可也不會招惹了是非,讓老林家成了村裏的笑話啊。

哎,林家也算是一大家子人,修來修去也不知修了啥。

馬嬸子瞧着氣氛又低沉了,趕忙又說起了旁的事兒,也算是暫時掀過了分家的事兒。

到了鎮上后,劉姥爺跟里正兒子先去拴牲口,其他的人則結着伴往鎮裏去了。

柳林鎮是十里八村最大的鎮子,往大了說,這可是連衙門都在的地方。今日又正對上集市,所以哪怕是晌午時候,也依舊是人潮湧動。

林寶茹拉着王氏的胳膊緊緊跟在里正身後,林滿倉則走在幾人最後面。他雖然沒說話,可卻也有意無意的幫着自家娘親跟妹子遮擋人群。

因為有里正帶着,所以幾人到衙門歸檔分家文書的事兒也很是順利。只是在王氏說要將地落在林寶茹名下的時候,衙門的鄉書手好生詫異了一番,幾次尋王氏跟林滿倉確認。

別說給幾人辦理文書的鄉書手了,便是里正也是十分吃驚。他看着王氏,又瞧瞧林滿倉皺眉道:“老二媳婦,你可得想好了,寶茹是要出嫁的閨女,若是把地落在她名下,那......”

王氏看了一眼林寶茹,在她心裏,閨女要嫁到劉家的事兒,簡直成了她心裏的一個刺兒,想起來就覺得愧疚。

“里正,這是我跟滿倉商量好的。”

里正自然不相信,只能看向一直沒言語的林滿倉。在他看來,田地該是落在林滿倉名下才是正經的,畢竟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倘若把地契給了林寶茹,那以後她嫁了人怕是還得生官司。

林滿倉見幾人看向自己,垂着手沉聲說道:“一畝地抵得是妹子的聘金,該給她。還有一畝田,就給妹子當嫁妝。”

他是多年不同外人言語的,所以這麼一句言簡意賅的話,已經算得上是努力表達自己的心思了。不過這一次他的語氣雖然依舊生硬,卻少了幾分之前忍耐的煩躁。

里正見正主都說這話了,加上林寶茹就在跟前,也不好再勸說什麼。他嘆口氣,心裏感慨老二家留下的這幾個孩子當真是一個比一個實誠。

林寶茹沒想到林滿倉是存了這樣的心思,可她是真沒想過能拿地契。

“娘,大哥,這事兒不妥......”

沒等她說完呢,一向少言少語的林滿倉卻強硬的說道:“就這樣。”

有了林滿倉的堅持,接下來的事兒很是順利。當林寶茹順利的把地契踹到自個懷裏時候,還有些發懵。

瞧着正事兒辦完了,里正就笑着跟鄉書手又客套了幾句,而後看向王氏幾人說道:“你們若是要添置東西只管去集上轉轉,一會兒我尋幾個差役大哥吃會酒。等半後晌了,你們去鎮在外頭栓牛的那一道回去就行。”

林寶茹拉了王氏跟里正道了謝,又從懷裏摸出之前洗衣裳攢下的一串銅板塞給里正說道:“里正叔,勞煩您也請為咱們忙和着辦事兒的老叔吃個酒,就當是咱們欠您的人情了。”

里正剛打算推辭,一旁的鄉書手就不由笑着摸了摸小鬍子調侃道:“林老弟,這丫頭可是個機靈懂事兒的。”

鄉書手這麼一打岔,里正倒是不好再說什麼,也笑呵呵的順着話誇讚了林寶茹幾句。

林寶茹不知道的是,幾人走遠后,那鄉書手還可惜的搖着頭說道:“我在這衙門幹了一輩子了,也沒瞧見過這麼膽大的丫頭片子。只可惜是個閨女,這要是個小子,那可不能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

鄉書手這話並沒旁的意思,不過落在里正耳朵里卻生了些許波瀾。

旁人不知道,但他卻清楚,劉家雖然有個不成事的大兒子,也有個病怏怏指不定能不能成人的小兒子。但到底是瘦死的駱駝,那家底絕不是他們鄉下人能比的。但凡劉家能在收糧跟收租上放放水,那村裡得的好處可就是往後幾輩都有的了。

若是寶茹丫頭真有造化,那以後指不定真能幫襯上村裡......

他這廂生了念頭,就琢磨着日後定要再瞧瞧,看分家以後林家二房的日子能過成啥樣。

林寶茹也沒心思在意里正的想法,她現在正拉了王氏跟林滿倉往街上逛去。

十五文錢一斤的肥肉,林寶茹咬牙買了兩斤。她琢磨着若是炸出油來,也夠一家人吃許多日子了。一旁丟着的骨頭,因為被剃去了肉,所以也不貴,十文錢一大包。

雖然林寶茹很想再買些肉,可她也知道自己家現在的境地,所以稍微猶豫了一下便離開了肉鋪。

接下來,添置粗鹽、苞米面跟糙米,又用了一百多文。賣糧的夥計瞧着她們買的多,還尋了個布袋幫着她們把糧面都裝好放到林滿倉背着的簍子裏。

林寶茹想着,家裏的已經連着好幾日都吃野菜乾跟幹了的蘿蔔纓了。如今就算再省,也得添些能裹腹的吃食。

恰好眼下的季節,擺攤賣白菜跟乾菜不少,還有一些家家戶戶常見的腌菜,也算便宜。於是林寶茹跟王氏商量了一下,買了一包酸白菜跟乾菜。

王氏原本也猶豫了一下,她看着小販手腳麻利的給包着酸菜,小聲同林寶茹說道:“寶茹,咱們已經買了糧食,這腌菜就少買些吧。”

說是腌菜便宜,可到底是加着粗鹽做成的,那一包稱下來,也得二十來文錢。要是仔細算起來,還不如全買成乾菜划算呢。

“娘,腌菜雖然貴點,可要是煮湯燉菜放些,比乾菜更有滋味,也更省鹽跟調料。”林寶珠一邊挑着整片晒乾的白菜葉,一邊對着還有些掙扎的王氏解釋道,“咱家現在花椒八角,但凡是能熬菜燉骨頭的料子全都沒有,若是不用腌菜,怕是還得額外花些銅板買佐料。”

王氏仔細一想,還真是那麼回事兒。她不再說什麼了,只是跟着點頭嘆口氣說道:“你說的也是,咱們清湯寡水吃了這麼多年了,如今能自個過日子了,不說大魚大肉白面大米的吃,最起碼也得好下咽一些。”

不過雖然想通了這事兒,可她瞧着那小販又給腌菜里添了些酸菜疙瘩,當即就有些肉疼的叮囑道:“行了行了,我們就要這些。”

接下來,幾人又添了些瑣碎的物件,就連洗衣的盆子都在林寶茹的堅持下,多買了倆。

還不到半日,就花去了這麼多錢,可是把王氏心疼壞了。不過她也清楚,這些物件算不得過分,而且家裏也的的確確沒糧下鍋了。

況且她虧欠了閨女這般多,如今能讓閨女舒暢些,她自然願意。

林寶茹知道自家娘親心疼錢,也知道要改變她的消費觀念很難,所以買東西基本都是雷厲風行。好在王氏雖然捨不得,卻沒阻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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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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