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耗
群山綿延,林木蔥綠,蜿蜒的山路上,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驚得飛鳥一陣折騰。
易天一邊揮動着馬鞭,一邊緊緊地看着前方,眼睛中有着抑制不住的興奮。我回來了,我終於回來了。
十年了,這十年,對易天來說,簡直度日如年啊。易天記得很清楚,當時,他只不過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子而已,正在河邊放牛呢,突然,來了一個穿着道士袍的傢伙,不由分說,抓了他就走,雖然易天拚命掙扎,也無濟於事。易天本以為,他是碰上人販子了,這回是肯定被賣給大戶人家當僕人了。沒想到,這個道士竟然是一個叫飛蓮門的修真門派的道士,之所以抓易天,是因為看到了易天的天賦驚人,一時動了收徒之心,生怕其父母不答應,索性直接抓了就走。
對很多人來說,這是一個難得的機遇啊,可是,那個叫趙凡的道士卻沒想到,易天根本就不領這個情。到了離家一千多裡外的飛蓮門后,易天一開始整天哭鬧,不肯修練,只吵着要回家。被體罰了多次后,小小年齡的易天改變了策略,表面上答應了趙凡的要求開始修練,其實,卻暗中做着逃跑的準備。十年之內,易天逃跑了七回,每一回都是趙凡親自去抓了回來,每一次,易天都沒有撈着好果子吃。等半年前易天第八次逃跑被抓回來后,趁着一次全派聚會的當兒,易天當場向掌門提出退出飛蓮門回家。震怒之下的飛蓮門掌門當即下令,將易天驅逐出門,不再錄用。幸虧飛蓮門多少也算是個名門正派,要不然,估計易天會被那個掌門當場擊殺的。
得到應諾后,易天大喜。他立刻收拾好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行李,跑到飛蓮門外的交易市場去,把這十年來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三塊下品靈石,換成了三萬兩銀子。對修士來說,銀子一點兒作用都沒有,靈石才是最重要的。可是,易天卻想也不想,把修士們視若拱寶的靈石換成了銀子,可見,他根本就沒有回來的打算。三萬兩銀子啊,足夠他跟父母過上舒舒服服的好日子了。易天的想法挺簡單,回到父母親身邊,賣上幾百畝好地,再娶上一個老婆,生一大堆的孩子,這輩子,就值得了。
十年來日思夜想的家就在前面,翻一個山頭就到了。易天的速度卻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父母還好嗎?他們還在嗎?唯一的兒子無故失蹤,他們肯定傷心欲絕,他們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想到這裏,易天的心怦怦跳了起來。他咬了咬牙,猛地一抽馬屁股,朝着山頭飛速奔去。
站在山頭,易天的身體僵住了。家就在山下,用不了半柱香就可以到了。可是,那座寧靜的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山村卻已經不見了,易天看到的,只是一堆廢墟,一堆燒得焦黑的廢墟,廢墟中,還隱隱約約可見幾根粗大的柱子,寞然挺立着,四周,連個人影都見不着。
易天的腦子嗡嗡作響,差點兒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這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父親呢?母親呢?小夥伴們呢?那些打小看着易天長大的叔叔嬸嬸呢?他們上那兒去了?是誰,毀掉了這個與世無爭的小山村?
易天拚命地抽打着馬匹,發瘋般地朝着山下奔去。自家的小草屋已經不見了,滿院子的雞鴨也不見了,原來是門的地方,有一隻體形相當大的耕牛倒在地上。易天一眼就認出,它就是幾乎跟自己同時出生、相伴了自己十年的那隻黃牛。易天八歲那年,黃牛跟別的牛打架,撞斷了一根牛角,很容易辨別出來。
易天發了瘋般地沖向了已經成為廢墟的草屋,拚命地扒拉了起來。在廢墟下,易天發現了兩具緊緊摟抱在一起的屍體。輕輕撫去屍體臉上的黑灰后,兩張易天每天晚上都會夢到的、無比熟悉、但卻蒼老了很多的面孔,終於浮現了出來。易天只覺得喉嚨一癢,一口鮮血吐出,慢慢地倒了下來。
一座小墳挺立在山頭上,易天默默地跪在墳前,他已經跪在那兒三天了。整整三天,他沒有挪動過一下身體。在他的身邊,放着一付彈弓,一雙小小的布鞋,那是在父母親的屍體下找到的。臨死之前,父母親用身體死死地護住了這兩樣東西,失蹤兒子遺留下來的東西。他們,一直在等着自己回來啊。
臉上淚痕已干,易天,不想再流淚了。心中一股怒火熊熊燃燒,斯人已逝,他現在能夠做的,只有替他父母親報仇雪恨了。
可是,報仇雪恨,談何容易啊?易天已經看出來了,毀滅小山村的,應該是兩名修士,兩名修為相當高的修士。從現場的情況看,先是一陣大火從天而降,瞬間燒毀了村莊。村裏的人還沒來得及逃出來,整個村莊又被急凍。連續兩三回之後,村子裏再也沒有活物了。自己的父母親,不是死在烈火下,而是被凍死的,所以,雖然整個屋子被燒,可是,他們的面容仍然保持完整。
在飛蓮門,當大部分的師兄弟都在拚命修練的時候,易天卻把主要的精力放在策劃逃跑和看書上。他在飛蓮門,是負責照管低級典籍的,閑來無事,看了不少的書,也知道了修真界不少的事情。村落雖小,地盤卻大,能夠在短時間內冰封這麼大地盤的,非元嬰期修士莫屬。而據易天所知,在村落周圍五千里內雖然有大小十幾個修真門派,可是,卻沒有一個元嬰期修士。象飛蓮門,在方圓五千里內已經是數一數二的大門派了,可是,其門內修為最高的,也只不過是結丹末期巔峰而已。
也就是說,毀滅村莊的元兇,是路過此地的元嬰期修士,而且是兩個,一個修練的是火屬性心法,一個修練的是冰屬性心法。以易天納息初期的修為,想要找兩個元嬰期修士報仇雪恨,只不過是痴心妄想而已。
易天把彈弓和小布鞋放進儲物袋后,慢慢地站了起來,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亂響,不管對方是不是元嬰期修士,他這輩子,一定要找到仇人,將他們挫骨揚灰,那怕為此付出再大的代價,他也不在乎。那兩個王八蛋毀了易天的家園,他也要將那兩個王八蛋的家園毀掉,半點兒都不能留在這個世界上。
當易天挺直了腰桿之後,他的眼睛已經是清澈如水了。徹骨的仇恨埋在心底,十年的逃跑生涯已經讓易天學會了隱藏內心的一切。他要修真,他要讓自己變強,只有這樣,他才能報得了仇,雪得了恨。平生第一次,易天心中有了修真的強烈願望。
剛要轉身,易天停住了。對面的山頭有一些異樣,隱隱約約透着一些光線。再仔細看看,易天總算是知道了光線的來源。整個山頭,竟然從中裂開了一條縫,陽光從山那邊透射出來,正好讓易天看到了。易天有點兒奇怪,這裏的一山一水都刻在他的腦海裏面,連附近山頭上有幾顆大樹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在記憶中,那座山頭應該是完好無損的,不可能會出現這樣一條大縫啊。
易天心中一動,難不成,這與村莊被毀有關?他連忙跳上馬去,朝着對面山頭急奔。現在,他總算知道自己在飛蓮門不認真修練的惡果了。如果修練到了凝息期,那麼,他就可以得到一柄飛劍,就可以在十幾丈高的地方連續飛上幾十里,跑到對面山頭,只不過是一柱香的時間而已。但現在,他只不過是個納息初期的小修士而已,就算飛劍在手,也使喚不動啊。
別看山頭離此只有幾里遠,可是,易天卻花了整整一個時辰,繞了好長的山路,才趕到了山下。到了山下后,易天總算是知道裂縫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了。山下亂石成堆,壓垮了大量的樹木,有些樹木,乾脆就被大量土石埋在下面。那些土石相當新鮮,土縫中冒出來的青草才不到半寸,可知土堆是新出現不久的。顯然,不久前這裏發生了一次強烈的地震,震裂了山體,震下了如此多的土石。
雖然只不過是納息初期的小修士,可是,易天的體力,卻已非凡人可比,他只用了半個時辰,就爬上了高約兩三百丈的裂縫。裂縫寬約兩丈,縱慣整個山體,約有兩里長。站在裂縫外,易天可以看到,時不時有土石從山頂落下,發出隆隆的響聲,相當危險。
為了探出村落被毀真相,易天只有咬了咬牙,冒險進入裂縫。有好幾次,他都差點兒被山上滾落的石頭砸了個正着。幸虧他的身手也算敏捷,無論耳力和眼力都非凡人可比,總能在山石落下時迅速躲開,有驚無險地走到了裂縫的中央。
站在裂縫底下,易天抬起頭來,仔細地觀察着。裂縫中央離地約十幾丈遠的地方,無端端出現了一個山洞,洞口高約一丈,寬約五尺。易天可以肯定,這個山洞,就是造成村落毀滅的元兇。原因挺簡單,山洞對面的谷壁,被硬生生地打出了一個幾十丈深的大洞來,火燒冰凍的痕迹相當明顯。很顯然,毀滅了村落的那兩名元嬰期修士,曾經在這裏大打出手。雖然元嬰期修士能夠把絕大部分的靈氣施加到對手身上,可是,僅僅餘波,就足以在對面谷壁上打出一個大洞了。由此可以判斷,村落的毀滅也是如此。兩個元嬰期修士在村落上空大打出手,其勁力的餘波,在瞬間毀滅了小村落。
看到這種情景,易天心中火力再度騰起。在修士的眼裏,凡人如同螞蟻一樣微不足道。可是,凡人卻是修真界的基礎,沒有了凡人,修真界也不可能長久存在。因此,修真界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不能在有凡人居住的地方大打出手,免得誤傷凡人。可是,這兩個高階修士卻肆無忌憚地在村落上空交手,如有機會,他一定要把這兩個修士挫骨揚灰,把他們身後的門派也一併毀滅。
沒有飛劍,易天只能從谷底找了幾十根散落的粗大樹枝,插在谷壁上,然後一點一點地往上爬,用了整整半個時辰,這才爬到了洞口。幸好,這段時間沒有山石落下,要不然,空中的易天,根本就沒有躲閃的餘地。
山洞相當潮濕,長滿了青苔。時不時可見青苔被大面積燒焦或者冰凍的痕迹,那兩個修士在這個山洞內,也發生了一場大戰。易天不知道這兩個王八蛋是不是仍然呆在山洞內,可是現在,他只能硬着頭皮往裏走了。
雖然陽光無法透進來,可是,山洞裏光線還不錯,洞壁上鑲嵌着一種能夠發出微弱光線的時候,把山洞照得跟外面差不了多少。越往裏走,山洞越寬。等走了約半個時辰后,易天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大洞廳內。這個廳長寬各有五六十丈,高約十丈,足可以讓幾百人在裏面舒舒服服地生活了。洞廳周圍,散佈着一些石桌石凳,不過,這些石桌石凳都已經殘破不堪,上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青苔,顯然,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被人使用過了。
洞廳的正中央處,有一個小小的平台,平台前面,橫着兩具屍體,散發著一股子讓人噁心的臭味。易天捂着鼻子走上前去,仔細地看了看后,心下里大喜。這兩具屍體,很顯然就是犯下了毀村大罪的修士留下來的。其中一個人穿着白色的衣服,胸口插着一把火紅色的長劍。長劍透胸而過,傷口周圍的皮膚都已經被燒焦。而另一個修士,則是穿着紅色的衣服,一柄小小的、只有半尺長的雪白透明的匕首插在他的心臟處,心臟周圍的肌膚都凍僵了,硬得跟石頭一樣。顯然,這兩個修士勢均力敵,在爭鬥中同時受到了致命傷,同歸於盡。
易天心中一動,連忙走上前去,看了一下這兩具屍體的腦袋。果然,他們的腦門頂上都有一個雞蛋大小的洞。顯然,**被毀后,這兩個傢伙同時元嬰出竅,逃了個無影無蹤。由於元嬰相互間是打不了架的,也帶不走任何東西,因此,他們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逃跑,在三天之內找個合適的**奪舍,要不然,三天一過,魂飛魄散。一般的元嬰期修士都可以日行數萬里,沒有**的元嬰速度更快幾倍,想找個合適的**奪舍,並不是件難事。也就是說,這兩個傢伙還活着,他們並沒有為自己的罪行付出真正的代價。
易天捂着鼻子,在兩具屍體上慢慢地搜索着,尋找着可能出現的線索。果然,在兩具屍體的袖子處,易天發現了一些東西。白衣修士的袖子一角,綉了一隻渾身雪白的類似於鳳凰一樣的東西,而紅衣修士的袖子一角,則綉了一隻長着翅膀、口中噴火的紅龍,顯然,這是他們所屬門派的標誌。這兩個標誌,易天在飛蓮門的典籍裏面從來就沒有看到過。方圓二十萬里內,沒有以這兩樣東西為標誌的門派。
冰鳳,火龍?易天慢慢地站了起來,眼裏閃出了一絲光芒。他暗中發誓,窮其一生,也要找到這兩個以冰鳳、火龍為標誌的門派,並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他們予打擊,否則,他對不起父母親,對不起小村落里那些與其無爭的村民,對不起自己小時候的那些玩伴。
只是,這兩個高階修士,到底為了什麼要拼個你死我活呢?易天把眼睛轉向了平台。平台上,放着一個黑乎乎的盆子,個頭跟他平常用的臉盆一樣大。易天走近了平台,拿起盆子,仔細地看了看。盆子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看似是金屬,但卻相當輕巧,整個重量跟薄皮做的盆子差不了多少。
從外表上看,盆子相當簡陋,盆外用粗線條隨隨便便勾勒出一龍、一虎、一鳳、一龜的圖案,僅廖廖幾筆而已,卻栩栩如生。盆內,則刻着密密麻麻米粒般大小的文字,那文字跟易天所知的文字沒有任何相象的地方,易天一點兒也看不懂。
把盆子翻轉過來后,易天發現,盆子的底部也刻得滿滿當當的,只是,那不是文字,而是一條條的細線,組合在一起,好象形成了一個小小的、但卻相當複雜的法陣。這些細線刻得極淺,如果不小心看的話,根本就看不出來。再看看盆沿,龍虎鳳龜圖案的旁邊,也刻着同樣細而淺的線條,就好象那四種圖案的花邊一樣。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