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放下與放不下的人（E）
“廖老太太，您終還是如約來了啊！”
杜家當家的看到廖老太太的背影就直接開口這麼說道，而梅杜砂手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拿着她之前看到的小小撥浪鼓，寂靜地站在了杜家當家的身邊，且正眼神複雜地看着她眼前的一切。
聽到杜家當家的的聲音后，背對着杜家當家的和梅杜砂的廖老太太悄然間轉過了身。
在西斜的光線下，廖老太太斑白的頭髮隨風飄揚着，梅杜砂眼裏此刻的廖老太太和她曾經見過的很不一樣。
一直以來都是強勢面孔的廖老太太也總是梳着齊整而優雅的髮髻，而今日站在這幽藍湖邊的廖老太太卻是一頭白髮隨意地飄蕩着。
如果不是因為知曉她眼前這位老人家是何身份，梅杜砂一定會很意外她所看到的一切，也許她還有些莫名地羨慕站在幽藍湖邊那一頭白髮飄蕩的優雅老人。
“是啊，我居然真的來這裏了！”
蒼老的聲音慢悠悠地從站在杜家當家的和梅杜砂前面的廖老太太那邊傳來，梅杜砂不由地盯住了廖老太太，可是背轉身看着他們的廖老太太的目光卻落在了梅杜砂的身上，確切地說應該是落在了梅杜砂手裏此刻正拿着的玩具上，也就是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梅杜砂拿在手裏的撥浪鼓一樣的玩具上。
“這個東西就像夢魘一樣糾纏着我……現在拿在丫頭的手裏就好像又讓我重新回到了那一天……”
廖老太太突然慢步走到了梅杜砂的跟前，她悄無聲息地就從梅杜砂的手裏拿走了那個撥浪鼓一樣的玩具，然後還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些奇怪的話，梅杜砂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杜家當家的，最後目光也凝在了那一頭白髮的廖老太太身上。
“妞妞，姐姐給你個好玩的，你跟姐姐去別處玩好嗎？”
“溪溪不能走遠，媽媽會擔心……撥浪鼓，溪溪要……”
梅杜砂的耳邊一直傳來廖老太太自言自語的話，這讓她的心情有點複雜，她不知道廖老太太嘴裏喊的的妞妞是誰，也不知道那溪溪又是誰。
但是聽着廖老太太反覆不斷重複的話，梅杜砂漸漸明白了那妞妞其實就是溪溪，而她們就是曾經拿着她手裏這個撥浪鼓的小女孩，也就是她爺爺的親妹妹，墨洇的奶奶。
一旁看着這一切的杜家當家的早就有點情緒不對了，他突然將梅杜砂從廖老太太的身前拉開，但是梅杜砂一瞬間就察覺到她的手臂也被廖老太太同時拉住了。
“妞妞，不可以，不可以！”
“瘋子！鬆開她！”
梅杜砂突然間很混亂，她兩邊的手臂各被一個人扯住，一個神色慍怒是杜家當家的，一個是看起來神志錯亂的白髮蒼蒼的廖老太太。
梅杜砂來回看了看她身邊兩側的人，他們誰的神色都很不友好。
“你們放開我，你們都在幹什麼？”
“不可以，不可以！”
廖老太太又是這樣幾句話，看到梅杜砂被扯痛的樣子后，杜家當家的突然間又猛地鬆開了梅杜砂。
這一下梅杜砂順勢就被廖老太太又拉到了一邊，這個時候杜家當家的倒是沒有再做出什麼特別的事，但是他卻更加慍怒地看向了廖老太太。
“廖老太太，您別在這裏裝瘋賣傻了，您是什麼人物，我不過就是給您送去了一個青色的酒壺，您至於這樣嗎？看來您當年還真是做了某些事，您是不是殺害了梅杜砂的太奶奶，還有傷害了梅杜砂太奶奶的小女兒？”
“不，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時生氣，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慘劇……”
梅杜砂不知道杜家當家的嘴裏的青色酒壺是什麼，也想像不出來什麼樣的青色酒壺會讓一向強勢可怕的廖老太太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但是她看得出來白髮蒼蒼的廖老太太不像是在裝瘋賣傻。
而杜家當家的此刻的情緒也變得很激動，梅杜砂作為還算是清醒些的人，她一把握住了廖老太太的手。
“前輩，您別激動，您跟我們說說過去的那些事，為什麼我太奶奶和太爺爺住的地方會有一個【無名氏】的牌匾，還有您之前給我看過的木梳子和瓦瓷罐子？”
“木梳子，瓦瓷罐子？對，就是因為它們……就是因為它們……”
如今廖老太太再說起木梳子和瓦瓷罐子就沒有了之前梅杜砂看到的那種神采飛揚的樣子，這種變化讓梅杜砂很意外，她不由地又追問了一句，“我記得您說過那是某個人送給您的？那人是誰呢？”
說到這裏，白髮蒼蒼的廖老太太突然間神色就變化了，她一把甩開了梅杜砂，然後那一瞬間梅杜砂認識的廖老太太又回來了。
神色驟然間恢復的廖老太太瞥眼看了一下杜家當家的，她眼神的餘光里還掃到了梅杜砂一眼，“你拿青色的酒壺找我來這裏，是你以為是我殺害了梅杜砂的太奶奶，是嗎？”
“難道不是嗎？”
杜家當家的立刻反駁了廖老太太一句，可是他和梅杜砂得到的只是廖老太太哈哈哈地一陣狂笑。
“可惜了，你們猜錯了！我應約來這裏是因為那個小女孩，而我卻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不過你們要找的人也都早就不在了……”
“是誰？”
杜家當家的顯然並不相信廖老太太的那些話，但是這句是誰又引得廖老太太一眼蔑視。
“算了，告訴你們又能如何……當年因為梅杜砂太爺爺太過傳奇，而我無知無畏之下成了他的一個小迷妹，還因為他追來了這裏……當初與他接觸的時候，他還沒有娶妻生子，等我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卻已經有了妻兒，雖然這不並影響我喜歡他，但是一想到這個世界上有件你喜歡的東西始終被別人拿在手裏，就是讓人不痛快……那個時候我也還是個天真任性的小姐，尤其是得知梅杜砂太爺爺在我生辰之日送的木梳子和瓦瓷罐子都是某個人挑選的之後，我就更加難以接受了……但是那酒確實是好酒……本來一切並沒有那麼奇幻，可是梅杜砂的太爺爺偏偏是個孤絕咄咄的人，在他被梅家趕出去又回去之間，我發現他的妻子和小女兒被留在了這個山谷里，我曾來過這裏幾次，也曾遠遠看過那對可憐的母女的樣子，但是我沒有想到在我借當時還只是個小嘍嘍的殷家人送的青色酒壺被送到了那個女人的手裏后，我下了狠心，我在那個女人不注意地時候引走了她的小女兒，等我意識到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后，當我帶着那個妞妞反身回到那個女人在的地方時，卻發現她已經被殘忍殺害，我看到了逃走的兇手，慌亂之下去追了那個兇手卻忘了當時被留下的妞妞……”
“你在撒謊？若是梅杜砂太爺爺的小女兒當時就在現場，她怎麼會下落不明，凶殺案發生后不久就被人發現了，你究竟想隱藏什麼？”
“呵呵……看來你們杜家還真是沒少費工夫，那你是不是除了懷疑我之外，還有其他在懷疑的人？”
“沒錯，你在撒謊，當時就直接下落不明的小女兒被發現的時候臉上帶着血痕的傷疤，而且還是在冰冷的湖水裏，明明是有人對她做了殘忍的事……好在那小女孩醒后不記得一切，這一切才沒有顯得那麼可怕……”
“我所說的全是事實……當時我追着兇手跑出了很遠，但是突然想起那個被留在死去母親身邊的妞妞后又不得不轉身回到了原地，可是我在原地並沒有看到那個小女孩，我在四處找了找，等我來到這個湖邊的時候，就只在這裏見到了被丟在地上的撥浪鼓……這成了我一生的夢魘，尤其是後來再與梅杜砂的太爺爺碰面后，不斷折磨着梅杜砂太爺爺的死去的妻女更是讓我難以承受，所以我雖然後來確實留在了梅杜砂太爺爺的身邊，但是最終我還是離開了，只是某些事情並沒有因為離開而被拋下……”
廖老太太的話才說完，梅杜砂就看了一眼杜家當家的，杜家當家的神色依舊很難看，梅杜砂扭頭看向了廖老太太。
“那以您的身份，您後來不可能不知道墨洇的奶奶就是當時下落不明的小女孩吧？還有我太爺爺一直都在尋找殺害我太奶奶的兇手，而您曾目擊過兇手，難道您向我太爺爺隱瞞了您的那些過去嗎？”
“你會在你愛的人面前袒露那些你過去的不堪嗎？”
廖老太太突然反問了梅杜砂一句，梅杜砂愣了一下，她不知道她會不會，畢竟她沒有經歷過廖老太太的糾結，而她也不是廖老太太那樣的人。
廖老太太看到梅杜砂不說話了，她突然間臉色緩和了一下。
“其實我還沒有告訴你們當時我為什麼會去追那個兇手，當然不僅僅只是因為我看到了凶殺案，而是我看到的兇手是我沒有想到的人……梅杜砂，你應該不知道你太奶奶是個怎樣美麗的人吧？尤其是作為一個釀的一手好酒的美人，戀慕她的人可遠不止你太爺爺一個人，只是你太爺爺最終抱得了美人而已……當時還名不見經傳的殷家人就是戀慕着你太奶奶的人中的一個，那青色的酒壺是他從我這裏得去了，不過當時我並不知道這些……”
“您是說殺害我太奶奶的人其實是殷家人？”
“動手的是殷家人，而指使的人卻另有其人……當時你太爺爺太過另類，想他死或是難堪的人多了去了……你們梅家老宅里的人就是其中之一，只是我沒有想到我老爹竟然也是其中之一……”
“這就是你為什麼說我們要找的人早就不在了的緣故？”
杜家當家的看着廖老太太悠悠地吐出了這樣的話，廖老太太轉眉看了一眼杜家當家的。
“算是吧，當年知道我老爹參與了這樣的事，為了避免梅杜砂太爺爺可怕的報復，我回歸了家族，而殷家人知道我當時引走了梅家下落不明的小女兒，我們彼此心照不宣，殷家也在我們廖家的庇護下一步步成長，甚至我還把自己的孫女在後來梅杜砂太爺爺出手后嫁到了殷家……但是我知道那場變故后一切都藏不住了，尤其是梅杜砂太爺爺死後，這一切也都不值得藏下去了……”
廖老太太突然間的釋然表情被梅杜砂看在了眼裏，她突然想到了一對人。
“廖老太太，殷家後來的人知道您剛才說的那些事情嗎？”
“殷家大當家和殷荔枝的媽媽瑤兒我原本以為只知曉些皮毛，但是現在看來，他們會讓殷荔枝那個丫頭抱住杜家這棵大樹，恐怕也是知道了吧！只是不知道這杜家的獨苗是否知道？”
廖老太太說完后看了一眼杜家當家的，杜家當家的臉色很難看，梅杜砂知道她的話觸到了杜家當家的的痛點了。
“這些我們杜家自會處理，倒是您，廖老太太您這一席話完全沒有證人可以證實，說什麼我似乎都只能接受，但是您真的就覺得梅杜砂太奶奶之死跟您就只是這樣的關係？”
“老身大限也到了，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到了這個時候，我沒有什麼不能坦露的，對於亡命徒一族的咄咄逼人，還要請梅杜砂這邊多給些寬容……丫頭，本來還想讓你來繼承我這廖家的衣缽，看來現在也只能讓它散了，對於那些你太爺爺，還有你身邊那些人在追蹤的器物，它們看似流轉到了國外，其實都在你太爺爺那裏，至於他留給了誰，這個就不是我能告訴你的了……”
廖老太太說完這些她就要走，杜家當家的聽到了廖老太太後面的那些話，他看了一眼廖老太太，竟然任由廖老太太從他的身邊走開了。
只是廖老太太走出去幾步后又走回來把她手裏的撥浪鼓放到了梅杜砂的手裏，梅杜砂扭頭朝着廖老太太看去的時候，她的臉上突然間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因為她看到了站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還有三個人。
他們竟然是廖雲瑤和她的兩個孩子，殷荔枝和殷青科看到廖老太太朝着他們走去，他們立馬朝前就迎了過去。
而看到這一切的梅杜砂和杜家當家的也一瞬間朝着那些人走了過去，只是廖老太太卻突然間轉身看向了梅杜砂和杜家當家的，當廖老太太注意到梅杜砂在看殷荔枝后，她對扶住她的殷荔枝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梅杜砂就看到荔枝朝着他們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