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四十年
“我說道:‘妹妹,不是這個意思,我見到妹妹,自然高興,只是一個男人,總得出去做一番事業,不能夠一輩子都呆在家裏吧。你把條件降低點。’
她說道:‘那也行,你要去做武林判官,也行,我也來個諧音,相思倒過來念,思諧音四,取相字的左邊,去掉兩撇,就是個‘十’字,四十年後,你再出山吧,等你孫子都有你現在這麼大了,你去做,你兒子也去做,父子雙判官,到時隨便你用紅豆也好,黑豆也好。我老太婆,在家裏守着孫子。’
我瞪大眼睛,說道:‘四十年,妹妹,你知不知道,四十年有多久,這期間,不知道多少奸人趁機為惡,多少好人遭殃。再說,四十年後,我都六十歲了,你到時才讓我出山,妹妹,你行行好,通融通融,四年吧。’
她說道:‘沒有你,天就會塌下來嗎?之前沒有你,天也沒有塌呀,之後沒有你,天也不會塌。惡人自有惡人磨,不要你太操心。你不要把自己的斤兩看得太重了,好不好?你在我們有孩子之前,已經殺了十六個人了。雖然那些人該殺,可出於為孩子積德,不生仇怨之氣考慮,四十年之後再說。沒得商量。你先把自己的家,穩定住,老老實實,四十年後再說,到時,隨你老頭子怎麼玩。再不答應,我真走了的啊。’
她又是作勢要走,我還能夠怎樣,只能夠答應下來。唉,答應下來了,又絕不可違背。
天兄,你說,這女人,是不是,沒有一點辦法對付?”
天外天說道:“山弟,這個事情,難怪你說一點辦法都沒有。你說給愚兄聽,愚兄自然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可是,男人,何必想辦法去對付女人呢?為什麼不是愛憐她,絕不對付她?
對於男人,絕不對付女人,那女人才是沒有辦法對付。這反過來,卻證明了這個男人,是個強者。這個世界上的強者,只應該是保護弱小的強者,而不是欺凌弱小的強者。
這個世界上,凡是有辦法對付女人,且想着對付女人的男人,其實只有兩個手段:欺騙與強暴,卻反過來證明這些男人,都是無比渺小的弱者,靈魂醜陋之人。”
山外山說道:“我自己糊塗在先,只好老老實實聽她的了。千錯萬錯,不該用那紅豆主死。她也是武功高強之人,忌諱這些做什麼呢?我跟她從小青梅竹馬,自也會明白她的一片深情。所以我才覺得她有點不可理喻。”
天外天說道:“弟媳看似不可理喻,實際非常高明。弟媳雖然看似計較你犯錯了,實際上,她根本不是為了計較這個,她是在想方設法要從她的角度,做出保護你,保護一個家庭的決策。”
山外山說道:“天兄,我有點不明白了。”
天外天說道:“女人的安全防範意識,強過男人。你跟她如果不提起我們之間的惡戰,她可能還不會做出這個決定,正因為你提起我們之間的惡戰,讓她擔憂,她就會想,既然你會遇到我,你也可能遇到其他更厲害的人,下次就不一定能夠安然無恙了。
所以她果斷做出決策,不准你出去做這武林判官了。又見你求情,終於決定是四十年之後,到時孫子也有二十來歲,家族有了傳承,她也就放心些了。她計較你做錯了是假,保護你,保護這個家才是真。弟媳真是人中龍鳳,智慧過人,亦且心地善良,令愚兄好生羨慕。”
山外山說道:“這麼說來,也的確是這麼回事。好叫天兄得知,我們頭胎是個兒子,已經兩歲了。四十年後,來個武林雙判官,也的確不錯。三年過去,我倒也逐漸習慣家裏的安居生活了。我們的第二胎,也快生了。”
天外天說道:“恭喜山弟。”
山外山說道:“天兄正當壯年,風度翩翩,最近有續弦的打算嗎?”
天外天卻再沒有說話,沉默良久。說到女人,他是不是又想起了自己美麗的妻子與女兒?
山外山說道:“天兄,小弟是不是多嘴,觸及到天兄的傷心往事了?”
天外天說道:“沒有,不怪山弟,都早已過去了,我們走吧。”
說完,他拍了一下馬匹,疾馳而去。
他的心裏,又是想起了許多心事。
那仇人,殺害了自己的妻子與女兒,且還在猖狂,無比猖狂,戕害百姓。
未來要怎麼做?
是自己出手?
自己出手,有多大把握?他的事,就算山弟還在繼續做武林判官,他也不會要山弟出手幫忙,他只想自己去解決。
還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不要你太操心?
天外天想起了剛剛山弟轉述的弟媳說的“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句話,他想,山弟真是幸福,這是一個多麼好的女孩啊,才十八歲,就這麼懂事,這麼聰慧。
“四十年後,你再出山。沒有你,天不會塌下來。”
他反覆咀嚼着這些話。是啊,很多人,都是把自己的作用,看得太重要了。
四十年?
為什麼都是四十年?他師傅交代他的事,也是四十年或者五十年之後完成。
是巧合還是天意?
他還能夠活到四十年之後嗎?
之後的四十年,這武林,竟然沒有特別的傳奇,是因為沒有人去揭開那些醜陋的傷疤,還是這四十年裏,根本沒有發生什麼?暗流涌動之下,四十年之後,會有什麼?
也真是奇妙,兩大武學奇才,接近仙邪對決的奇才,卻都是在這年之後的第四十七年,才予以成就。整個事件的發展,卻又與之前的天外天、山外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四十年後,山外山重新出山,父子兩人,武林雙判官,又會做出一些什麼樣驚天動地的舉動?
之後,每隔三年,天外天與山外山,都相約外出遊歷一個月,卻多是觀覽風光,切磋武藝,並無特別傳奇,偶爾也出手懲戒一下沿途遇到的小混混,自是各地聞者喪膽。
本書對此,不做過多贅述,而把聚焦放到四十年之後。
這中間又發生一個插曲,這年之後的第十八年,天外天應是因病逝世了。天外天與山外山,兩人都不清楚對方住址,都是只約定何時何地相會。山外山唯一一次聽到天外天自己說住在南河省。
在第十五年那次相約時,天外天對山外山談到,自己收了兩個徒弟,大徒弟葛天豪,二徒弟袁天啟。葛天豪當時已名聲在外,袁天啟卻幾無人知。同時還說,要是自己下一次聚會沒有來,就是自己病世了。
果然,第十八年的時候,山外山在他們約定的地方,等了一天,兩天,三天,都沒有見到天外天。他知道,天兄是病逝了。可是,天兄那麼好的身體,那麼厲害的功力,怎麼會在五十多歲就死去呢?天兄為什麼會在三年前,就預知自己的死期?
山外山是有點懷疑,可是他最終,還是選擇相信天兄的話。天兄是他最信賴的摯友。天兄雖然看上去有苦衷,有難言之隱,卻是光明磊落之人。他想,極有可能,是天兄苦衷未解,從而心灰意冷,不再留戀紅塵。
他竟然從來不知道天兄的苦衷,到底是什麼,最初一兩次,略有提及,天兄非常難受的樣子,他當然不敢再提起。
之後許多年,他也沒有聽到過關於天外天的任何消息。
天外天真的逝世了嗎?他的身上,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的仇怨,了結了嗎?這一切的謎底,都聚焦到了四十年之後。
這一切,是巧合,還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