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 餘生為誓（8）
箭矢漫天，幾乎瞬間就奪走了大半倭軍的性命。
楚光瀚並不是身染重病，而是身中劇毒，不過此刻已經被安煥溟和柳亦楓從寢宮秘密營救，另一邊，太后的寢殿之前，沈俊琪親率門眾與倭軍作戰，鍾離瑾月則負責秘密營救太后。
宮中的廝殺和城中的廝殺同時進行，就在百姓萬念俱灰的時候，黎曜塵和一眾天龍門門徒彷彿神兵天降，拯救了所有倖存的黎民，黎曜塵出神入化的劍法讓倭寇難以近身，進一步加大了天龍門門眾的士氣。
由於混進城中的大部分倭寇都被派往先帝陵設伏，所以留在城中的只是一小股作亂行刺的倭賊，在黎曜塵等人的率領下，這股倭寇很快就被消滅殆盡。
城防營的眾軍對於城中的混亂有些措手不及，正當準備集結兵力衝進皇宮護駕的時候，楚瀾裳的出現簡直讓他們彷彿見到了神明。
在蘇菀和崔婉言的陪同之下，楚瀾裳來到了守城大將的面前，那位將軍即刻跪拜道：“末將叩見公主殿下，不知宮中形勢如何，輕殿下佈置兵力，我等願冒死營救陛下！”
“皇兄的安危，將軍無須擔心，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任務。”楚瀾裳正說著，城外忽然聚集了密密麻麻的軍陣。
從裝束來看，應該就是東瀛的倭軍，守城的士兵臉色大變，昨天一切還好好的，怎麼轉眼之間，這裏彷彿變成了倭寇的天下？他們甚至想不明白，這些四面八方蜂擁而至的倭軍究竟是怎麼突破一層層的關隘來到了帝都城下？
“殿下？這……”守城將領看着城外數倍於己的敵人，儘管身為大將也難免有些觸目驚心，“黃昏時刻，外出的禁軍就會回城，我們只要堅守待援到那個時候便可。”
“堅守你個頭啊，到現在你都看不出來嗎？”蘇菀毫不客氣的斥責道，“人家準備的這麼充分，難道想不到解決禁軍這個麻煩嗎？就連陛下身邊的影衛都在不知不覺中替換成了他們的人，你以為那些禁軍到時候會來救你？”
守城將軍有些萬念俱灰，雙目怔忡的看着楚瀾裳：“殿下，難道我們真的無力回天了？”
楚瀾裳雖為女流，在這種時刻，展現出的沉着卻讓城樓上所有的軍士無不為之驚嘆。
看着那位神不守舍的將軍，楚瀾裳柔聲安撫道：“將軍勿憂，只需堅守於此便可，那些大軍短時不會攻城，城內和宮中的暴亂也無需將軍出手，此刻應該是已經收尾了。”
楚光瀚被營救到了御書房的內殿，宮內的些許角落還在不斷的廝殺，安煥溟和柳亦楓將殿門牢牢上鎖，片刻之後，鍾離瑾月和幾名身染鮮血的禁軍衛士護送着昏迷的太后也來到了這裏，來不及感受重逢的喜悅了，柳亦楓便按照黎曜塵此前的吩咐將幾粒藥丸分別為太后和楚光瀚服下。
太后看上去傷的有些重，倒是在服毒之後的楚光瀚，年輕了一些，加上藥效的作用，不久便緩緩睜開了雙眼。
安煥溟和鍾離瑾月惶恐跪拜：“卑職救駕來遲，還望陛下降罪！”
楚光瀚看着二人有些熱烈盈眶，當初遭遇暗算的時候，他險些以為江山完結了。
“是瀾裳……瀾裳回來了……”楚光瀚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是他知道，自己能夠得救，一定是瀾裳的佈置。
鍾離瑾月將楚瀾裳雙目治癒的消息告知了楚光瀚，楚光瀚心中卻有些五味雜陳，更多的，是一種愧疚。
一直以來，他都是在利用楚瀾裳，命她尋葯，其實也是楚光瀚計劃的一環。朝野中有人懷有異心勾結倭寇，楚光瀚早就察覺，所以，他以遁甲天書和楚瀾裳本人為餌，為的就是引出那個人。
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還險些搭上性命，最後救他的，偏偏就是他想要坑害的親皇妹。
“母后無礙吧？”楚光瀚看了看身邊的瀟湘皇后擔憂的問道，鍾離瑾月便道：“陛下放心，黎曜塵已經讓我帶來了救治的丹藥，太後娘娘傷愈后就會逐漸轉醒。”
“辛苦你們了。”楚光瀚看着安煥溟和鍾離瑾月，心中感慨萬千。
就在這時，一身白色囚服的鐘離甫看上去似乎是從牢獄中逃出來的，竟然也來到了這裏。
“爹？”鍾離瑾月看着父親這般狼狽的樣子，身為宰輔，幾時受過牢獄之辱，不禁心疼萬分。
鍾離甫跪拜在楚光瀚面前：“陛下，您昏迷期間，朝野幾乎震動，眼下倭寇已經在城中發動了戰亂，為臣趁亂逃出天牢，幸而陛下吉人天相乃至安然無恙，還請陛下移駕。”
“天牢？”楚光瀚有些震驚的看著鐘離甫，“愛卿，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怎麼會被打入天牢？你乃九卿之列，豈能隨意定罪？”
鍾離甫一聲嘆息：“陛下說來話長，為臣還只是被打入天牢，可是蕭大人……卻已經遭了奸人所害了……還請陛下火速移駕，待到城外禁軍祈禱歸來，陛下便安全了！”
然而，鍾離甫這句話說完，鍾離瑾月卻愣住了。
看着女兒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鍾離甫有些焦急道：“還愣着幹什麼？趕快護駕離開此地？”
鍾離瑾月看着此刻忽然有些陌生的父親，輕聲呢喃着問道：“爹……您一直在獄中，您怎麼知道今日禁軍外出是去為陛下和太后祈禱了？”
鍾離甫的表情在這一瞬間忽然凝固住，這個時候，剛剛鍾離甫闖進來的後門處，忽然響起了幾道腳步聲，是黎曜塵和楚瀾裳，以及蘇菀和崔婉言。
“鍾離大人，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恐怕是大人始料未及的吧。”楚瀾裳一邊走一邊說道，雖然雙目已經痊癒，那根陪伴多年的玉杖卻還是在她的手中。
“瀾裳……”楚光瀚目光有些愧疚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楚瀾裳微微欠身：“參見皇兄。”
柳亦楓卻對剛剛鍾離瑾月的疑惑還有楚瀾裳這句話產生了巨大的疑問：“瀾裳，你剛剛說的是什麼？什麼鍾離大人始料未及？”
“當年的幽凌渡兵變，大人還記憶猶新吧，自您追隨先帝起事以來，一直都頗受先帝信任，這麼多年，您也確實一直在努力維持一個忠善之臣的形象，可是當初在長生觀，有一個地方引起了我的疑惑，嶺南道大軍遭遇重創，大都督為國捐軀，背後卻只因一人叛變所致，可是他們二人都是先後追隨過我的人，我深知這裏並不簡單，吳尚融的背叛，背後一定有人在支撐，而且一定是一位位高權重之人，而鍾離大人當時剛好護送母後來到交州，也許當時大人還有着另外一個秘密，就是來到交州親自策反吳尚融，大人原本的意思，是想借安南之手徹底挑起兩國戰火，讓我大殷首位不能相顧。”
楚光瀚有些震驚的看着楚瀾裳：“瀾裳……你，你在說什麼？”
楚瀾裳對楚光瀚再次欠身說道：“啟奏皇兄，所有的一切，瀾裳都已經明了了。這是一個從幽凌渡兵變開始就已經佈下的局，三十多年了，鍾離大人等待的一直就是這一刻！”
在楚光瀚幾欲震驚的目光中，楚瀾裳再次緩緩說道：“幽凌渡兵變之時，父皇還是一位幽冥衛千戶，因為罌粟花的原因，幾乎將瓦哈族湮滅。前朝國君久疏朝政，諸侯割據，戰火四起。你藉此為由，勸說父皇起兵，而且，還未父皇提供了一個能夠謀大業的線索，遁甲天書！”
楚光瀚的聽到了這個名字的時候，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看來楚瀾裳的確已經知道了一切。
“遁甲天書經過傳說的粉飾之後，被人誤傳為能夠興國興民的奇書，父皇為此設計，在杏花村和母妃相遇，之後才有了一幕幕，而你的目的已經完全達成，只是和你的想法有些稍微出入的地方，就是幫助父皇成就大業的並不是遁甲天書，而是我。”
楚瀾裳手握玉杖，在鍾離甫面前緩緩踱步，一邊繼續說道：“澹臺前輩因為我母妃為人質的關係，耗盡心血破解了天書的秘密，為了以防萬一，他將天書的拓本秘密的藏在了炎國的玉璽之中，但是關於天書的秘密，卻只告訴了一個人，隨即便在你們的設計中遇害慘死。輾轉許多年，直到泰山封禪，你知道你的機會來了，你向皇兄進諫，朝中有人勾結倭寇，順帶拿出了一些模稜兩可的證據，皇兄被你蒙蔽，以封禪為由，勸我入宮，本是讓我幫忙調查此事，塵哥哥陰差陽錯的出現，讓皇兄把我下放到了民間。而你將計就計，以復仇為餌，勸說雪兒姑娘與你合作，在我們尋葯的途中，製造了一場又一場的兇案，目的就是為了告訴皇兄，倭寇的勢力已經滲透到了大殷江山的各個角落，因為這樣，你就能如願以償的讓皇兄將九道兵力分散至各州府，從而空虛了帝都的防守，而你們，則效仿當年北宋的靖康之亂，以母后壽辰為掩，讓各個倭寇勢力化零為整的潛入帝都，他們偽裝成皇親國戚，繞過所有守軍，直搗帝都！”
說到最後，楚瀾裳將手中的玉杖在地上重重一頓，發出清脆的聲響：“我說的對么，鍾離大人，或者我以另一種身份稱呼您？來島義康大名？”
楚瀾裳的話語讓鍾離瑾月整個人木訥在原地，蘇菀有些不忍看見她這個樣子，其實如若不是這樣的巧合，楚瀾裳原本並不打算告訴瑾月這樣的真相的，因為這對一向以父親為榮的鐘離瑾月來說，實在太殘酷了。
“瀾裳，你在說什麼啊……我爹？怎麼會是倭寇呢？”鍾離瑾月彷彿靈魂出竅一般的呆怔的看着楚瀾裳，妄圖得到了一個答案，哪怕這個答案只是一個謊言。
楚瀾裳不忍看她，偏偏就是這樣的沉默，擊垮了鍾離瑾月心中所有的防線。
鍾離甫將身上的囚服粗暴的撕開，眾人紛紛一驚，囚服之內，竟然穿的是一件金龍黃馬褂！
“鍾離大人……你……”安煥溟看着那身黃馬褂無比震驚。
鍾離甫一臉陰森的看着楚瀾裳：“不愧為大殷國寶，不過我真的想問你一句，你知道這麼多，恐怕不只是巧合吧？”
楚瀾裳點點頭：“我和雪兒分別的時候，她在我耳邊說過一句話，她告訴我，來島義康的真實身份，很有可能是朝中一位位高權重的大臣！杜儒康大人辭官之後，當今朝中能夠用位高權重四字來形容的，恐怕只有蘇大人，蕭大人，和鍾離大人您了，蕭大人遇害自然排除。”
鍾離甫饒有興趣的問道：“那麼我就奇怪了，蘇定坤聲名狼藉，殿下竟然不優先去懷疑那個老匹夫？”
楚瀾裳一聲淺嘆：“優先懷疑你，我剛剛已經說過了，交州之戰的時候，我就已經有些懷疑你了。然而，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這朝中，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只有我皇兄和我，其實蘇定坤才是父皇真正的託孤之臣！”
“什麼？”楚瀾裳的這句話讓在場所有人陷入難以自拔的震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