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餘生為誓(1)

第六百零七章 餘生為誓(1)

朝陽在海面冉冉升起,海水帶着一起深沉的紅色,就像血。

黎曜塵已經忘記這一夜自己究竟是如何度過的,慕容煙雨的離開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場災難,腦海中不斷回映着幼時的種種片段,那日若非師父所救,恐怕自己早已成為了大殷鐵蹄的刀下亡靈。

晨曦初起,慕容煙雨並風墨絮和晏如君的屍體都已經裝殮完備,他們在金沙灘上支起了一座柴火堆砌的靈台,闞星辰的手中托着一支熊熊燃燒的火把,靈台上墩放着三個人的棺槨,闞星辰的心中萬般悲痛。

想他們幾人自幼師出同門,情同手足,不想因緣掠盡,竟然只剩下了自己孤身一人。火光將靈台上的柴火盡數吞噬,隨着那些淹沒在過去的愛恨情仇一併化為了塵埃。

楚瀾裳依舊處於昏迷之中尚未轉醒,但是脈象已經日漸沉穩。待到明日,隨程的遊船便會到來,而他們也即將離開了。

可是,這一切並未因為慕容煙雨的死去而結束,正午時分,在桃花寨的迎客堂內,蘇菀柳如萱以及闞星辰和尹輕若將楚漪霓圍攏住,蘇菀首當其衝的斥責道:“這一路上,都是你在和我們處處作對,儘管你的身世可憐,儘管你是瀾裳的姐姐,可是我依舊無法原諒你犯下的罪孽,今日無論如何我也要提那些被你害死的森討個公道!”

蘇菀心中帶着恩師亡故的悲痛和憤恨,瞪着楚漪霓的目光竟要迸出火焰,哪怕是尹輕若都沒有見過蘇菀幾時露出過如此強烈的恨意!

楚漪霓依舊是一副淡淡的神色,從昨夜目睹慕容煙雨離開人世,到了現在,既不見歡喜,也不見悲痛,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一般,恰恰就是這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惹得蘇菀心中火氣更甚,恨不得說著更加不堪的話語入耳!

柳如萱見蘇菀這般火氣,好言相勸了幾句,便對楚漪霓說道:“楚姑娘,這一切如此建樹,非人所願,儘管你有再多的難言之隱,可是這樣圖添悲傷,又能夠改變得了什麼呢?”

楚漪霓端坐榔椅之上,對二人的話語置若罔聞,淡淡瞥了蘇菀和柳如萱一眼后說道:“我既然做了,便不會否認什麼,但是那些人的路都是他們自己所選,非我所迫,仇恨於這世間本就悲恨之處多一些,有所緬懷也是自然,不過至少,那些人再手刃仇人的那一刻,心中是舒暢的!”

蘇菀聞言頓時火冒三丈,恨不得衝上前撕爛她的嘴:“什麼叫有所緬懷也是自然,你害了那麼多人,現在說的是人話嗎?如果不是你,這一切根本不會發生,你才是應該去死的那個人!”

“菀兒!”尹輕若見菀兒情緒實在過於激動,不禁出言制止。然而面對如此刻薄的咒罵,楚漪霓只是冷冷一笑說道:“你說得對,我是應該去死,阿煜死後,我的人生已無留戀,如今大仇即將得報,我便也可以安心長眠,到了另一邊,倘若那些人覺得枉死,找我便是!”

“你!”蘇菀見她一副死性不改的樣子,心中火氣再也兜將不住,便要衝上去教訓一番,柳如萱急忙拉扯住她的雙手,口中規勸不停,蘇菀火氣當頭,那容得勸阻,便掙扎嚷道:“如萱你讓開,這個人說出這樣禽獸不如的話,我今天非要扯她兩個耳刮子不可!”

隨着楚漪霓話音將落,闞星辰忽然起身走近楚漪霓:“楚姑娘,先前恩怨我們暫且不提,你剛剛說大仇即將得報,這又是什麼意思?”

楚漪霓的表情露出一閃而過的快意,口中接連發出兩聲冷笑:“大殷,即亡!”

楚瀾裳的房間之內,黎曜塵寸步不離的守在床畔,忽見楚瀾裳的小指輕輕勾動,黎曜塵大喜過望,少傾只見楚瀾裳睫毛微顫,那一雙水晶般的美眸緩緩睜開,就像雨幕後的七色霓虹。

黎曜塵緊張的屏住呼吸,兩個人的雙眼溫柔的對視在一起,黎曜塵分明看到了,楚瀾裳琉璃色的眼底正在緩緩的聚焦,黎曜塵壓抑住洶湧的心跳,輕聲開口喚道:“裳……裳兒!”

“你是……塵哥哥……”楚瀾裳看着面前的面冠如玉的少年顫聲問道,那夜夜入夢的黃芪清香,溫聲軟語,讓她沉醉的極致溫柔,再看下去,那一衫勝雪的白衣,襯得黎曜塵天人脫俗,青絲淡縷的散落在額前,那英挺而溫潤的五官就像在一張柔滑似雪的玉璧之上綴滿了稀世的寶石珍珠,這般英俊的樣貌,只怕該是畫中才有的容貌。

極致的驚喜讓楚瀾裳的眼角竟然染出了淚水。

望着軒外的陽光輕輕撣落在自己的臉上,楚瀾裳心中的驚喜猶如驚濤駭浪,從未想過,這一生還有再見光明的那一日,更是不敢奢求,自己第一個見到的人,便是他……

黎曜塵那一刻感覺所有的驚喜彷彿似一道幻聽,他顫抖着雙手輕輕撫上了楚瀾裳的雙肩:“裳兒……你,你都看到了……”

淚水滑落,帶着這多麼年的辛酸榮辱,縱使曾經經歷過時光的百般折磨,到這一刻,便也釋懷了,楚瀾裳本以為昨日的病發已經是和黎曜塵陰陽兩隔的前兆,復生已是不易,復明更是奢望,然而如今,這一切卻全部印證了現實!

二人坐在榻上相擁而泣,思索這短短一年的時間,一起經歷的風風雨雨,直到此刻,歡喜終於大過了悲愁。

不知道互訴了多久,二人才將心中苦水吐露的一乾二淨,楚瀾裳在聽聞慕容煙雨的死訊之後,心中愧悔不已,喉間彷彿哽着寒冰烈火,美眸之中淚光盈盈:“塵哥哥,對不起,都是我……是我害了煙雨姐姐……”

一切都是如夢幻般的回憶,記得曾經有過一雙溫暖的手覆過自己,可是,竟然還沒有來得及見到那個人的容貌,得知鳳凰血的真相,楚瀾裳心中的感動與憂傷更是迸發到極致,淚雨潸然,久久不止。

黎曜塵眼含熱淚的將楚瀾裳抱進懷中,哽咽着安慰道:“不,裳兒,不是你的錯,這一切都是命數使然,你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而已,師父她,是甘願為你做了這一切,師父臨終之時,臉上亦露出了那般釋懷的笑容,我猜,那一刻師父心中大抵還是寬慰的……”

二人彼此相擁而泣的許久之後,楚瀾裳忽然想到了什麼,抬手拭去淚痕,柔聲說道:“塵哥哥,事到如今,這桃花島之上我們得知了恩怨的始末,這前因後果,卻遠遠未曾結束!”

黎曜塵微微一愣,卻在楚瀾裳的話語之間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他自然知曉裳兒何其聰明,莫不是昏迷之間,竟然想通了什麼至關重要。

楚瀾裳強忍慕容煙雨的離世帶來的悲痛,而後說道:“塵哥哥,我姐……”說到這裏,楚瀾裳忽然止住了話語,神色微微一頓,那一聲“姐姐”,終究是開不了口,回想這一路上遇到的悲歡離合,縱使血緣之親,卻始終夾帶着一絲隔閡。

想到這裏,楚瀾裳便改口說道:“楚漪霓呢?”

黎曜塵心思何其敏感,見到楚瀾裳這般的神色,便已猜到了她心中的所慮所擾,可是縱使他是楚瀾裳的傾心之人,也知曉這二人之間只能解鈴還需系鈴人,自己不便多言什麼。

“雪兒姑娘此刻當是被我闞師伯和尹師母他們困在客堂之內,菀兒和如萱應也同處,不過裳兒,這件事情畢竟已經結束了,一切交由我闞師伯定奪,明日船來之前,你還是在此安心休養,待到離開桃花島,我們便去和瑾月柳兄他們會合,他們知曉你已經痊癒,又恢復了光明,定然無比欣喜。”

黎曜塵柔聲說道,雖然喪師之痛橫亘於心,好在楚瀾裳的康愈的消息讓他如同雪中送炭一般的欣慰,也算是福禍相抵。

然而對於楚漪霓,終於是無法恨下去,或許是在慕容煙雨的身邊待久了,黎曜塵對於世事看的一向通透,縱使悲喜有過,卻不會再恨一個人,只願奉獻餘生,珍惜所愛之人。

楚瀾裳卻搖了搖頭:“塵哥哥,此事絕非你所想,楚漪霓的目的不僅是你幾位師叔伯的性命,而是在向整個大殷復仇,而這兩件事情,一定是同時進行的……母后壽辰在即,帝都必有一場血雨腥風!”

黎曜塵從她口中聽聞如此音訊,心中震驚不已,便執起她的手說道:“那我便陪你一起去找雪兒姑娘問個清楚,裳兒,你可還感覺活動自如?身體可有哪裏不適?”

楚瀾裳輕微活動了幾處關節,並無異樣,甚至覺得周身散發活力,舒適不已,可見慕容煙雨將自己全身的血液渡及於她,一併汲入了慕容煙雨這幾十年的內力,如今楚瀾裳的內功修為,甚至不弱於黎曜塵。

然而黎曜塵剛剛牽起楚瀾裳的手準備服侍她下床,屋外的殺氣凜然而至!

“裳兒小心!”黎曜塵將楚瀾裳猛地撲倒,二人滾落回竹床之內,與此同時,窗外紛紛幾十枚十字鏢魚貫而入,這一切都發生的太過突然,楚瀾裳和黎曜塵二人對視之間,已然明白了一切,數十道腳步聲在屋頂的檐瓦之上翻走騰挪,此刻的桃花島,只怕是被圍攻的水泄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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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殷盲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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