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憑你也配
凄風吹落檐外的飛雪,油紙傘撐起,曼妙的身影融入皚皚白雪中,身後尾巴迅速跟上,惡毒的眼神比九月烈日還灼熱。
容芝回眸看了氣勢洶洶的周晴一眼,腳下不禁加快速度,湊近悄聲提醒周歡。
白嫩嫩的柔荑顫抖了兩下,巾帕隨風飄落在地,容芝心中感嘆大小姐也是個可憐人,竟怕得那麼狠,一聽二小姐過來,嚇得帕子也拿不住。
她彎下腰要去撿巾帕,一隻精緻的繡花鞋不客氣的踩在月白的帕子上,用力碾着。
不屑冷哼,周晴矜傲的抬着下巴睨着周歡,嬌怯怯的懼怕眼神真讓人痛快。
油紙傘傾斜遮住半張臉,只看見周歡用力咬着粉唇,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撞上冷冰冰的石牆才停下。
“二小姐,這是大小姐的帕子。”容芝出聲提醒,只開口說了一句,便被周晴瞪了一眼,見她模樣熟悉,認出是老夫人身邊的人,才沒有為難,哼了兩聲。
她抱着手爐走到周歡面前,用力奪了油紙傘,隨意丟在一邊,細雪落在烏髮、衣裳上,偶有些許落在露出的一小節脖頸上,融化成水,涼津津的,不知是懼怕眼前人,還是滿天飛雪太冷,周歡冷不丁的打了一個寒顫,唇色淺而又淺,神色倉皇,瑟瑟發抖。
“就憑你也配穿那麼好的料子?”
自打她一進門,周晴就認出了她身上的料子是前幾日祖母才得的暖緞,輕薄保暖,極不易得,府中也唯有祖母才有兩匹,都給了周歡,又緊趕着做了身衣裳,想炫耀嗎?
“二妹妹若是喜歡,繡房那兒還有一匹,原是要製成衣裳的,待會兒我讓容芝取來送給妹妹。”周歡蒼白着一張玉容,還要陪着笑討好。
瞧着她這幅可憐巴巴的模樣,好似自己欺負了她一般,周晴氣道:“誰稀罕!”
容芝上前撿起油紙傘遮雪,擋在周歡面前,語氣暗暗含警告之意:“二小姐,大小姐是你的長姐。”
“哼。”周晴扭頭就走。
身後容芝有心維護周歡,微微拔高嗓音:“暖緞怕是送不了二小姐了,前幾日綉娘們已經動手縫製了,剩下一些碎料,奴婢讓她們做成了繡鞋,穿在腳上最是暖和。”
油紙傘向後傾斜,好讓周歡能夠看見周晴愈來愈近的步伐,着實氣着了,也不讓丫鬟給她打傘。
兩人相視一笑,回到院中。
……
暖緞金貴不易得,綉娘更是仔細裁衣,餘下的料子做了一雙繡鞋和一個手爐套,花樣是合歡花,很是好看。
昨個兒半夜,繡房緊趕着將衣裳送了過來。
容芝伺候周歡將衣裳繡鞋穿好,笑眯眯的說著:“也不知道鞋合不合腳,大小姐走兩步。”
邁開腳走了一步,周歡神情一滯,又僵着走了一步,黛眉輕蹙,兩隻腳錐心的疼。
“怎麼了大小姐?”容芝急忙問道。
“肚子餓了,有些疼。”她笑了笑,隨意編了一個瞎話瞞過去。
聞言容芝笑開了,急忙伺候她洗漱梳妝,又去端早膳。
趁着她不在,周歡立刻將繡鞋脫下來,取出裏面一根繡花針,針身有細小的一圈花紋,是柳氏房中綉娘所用。
她絕不會認錯,前世她熬夜為柳氏縫製衣衫,用的就是這樣的繡花針!
她冷笑一聲,又將繡鞋穿上,佯做無事,只有她自己知曉,每走一步都踩在針尖上,細密的血珠子不斷從嬌嫩的腳心流出來,浸濕羅襪。
去請安的路上,周歡一直強忍着,幾次三番差點站不住,好在容芝及時扶住,擔憂她的身子,勸她回去休息,不必着急請安。
怎能不去,若是不去,如何讓她們看看自己有多可憐,又如何拉周晴掉入淤泥,受再多的苦楚,總好過自裁。
丫鬟掀開氈簾,待周歡進去后立刻放下,無意一瞥,庭院中出現幾個血印,嚇了一跳,又低頭看着方才周歡走過的位置,的確是血腳印!
“長姐來的好早。”周晴一見她就冷嘲熱諷,陰陽怪氣。
容芝立刻道:“回老夫人,大小姐身子實在不適,奴婢勸過,大小姐非要來給老夫人請安,故而遲了些。”
周歡不反駁,軟聲無力的福身,正要開口,唇齒見溢出一聲痛呼,跌坐在地。
外頭的丫鬟急忙跑進來:“大小姐可是受傷了?奴婢瞧見外頭有血!”
細細聞着,檀香之中的確參着一抹淡淡的血腥味,容芝離得最近,聞得最清楚,急忙查看周歡身上何處受傷。
林氏定睛一看,指着周歡的腳:“這繡鞋都被血浸濕了,快,瞧瞧怎麼回事!”
故作淡定的周晴心中發慌,端着熱茶,手抖個不停,又想想,此事查不到她頭上,一根針而已,綉娘粗心忘記拿下來了,與她何干?
容芝立刻脫了周歡的鞋襪,在繡鞋中摸索,指尖突然一痛,立刻將繡花針拔了出來。
“你這孩子,繡鞋裏有針也不知道?”老夫人嘆了口氣,抬手示意丫鬟將周歡扶起。
“這料子是祖母賞的,我想趕緊傳來給祖母請安,我也沒想到鞋裏藏着繡花針。”她哽咽一聲,眼淚簌簌的落下,好個可憐人,
丫鬟將繡花針遞給老夫人瞧了瞧,覺察出不對的柳氏心中一驚,看向周晴。
她低着頭不敢看,一個勁兒的喝茶,知女莫若母,她越是淡定冷靜,越是心虛有鬼。
“拿來我瞧瞧。”林氏也看出了不對勁,立刻對丫鬟招招手:“快過來。”
待丫鬟拿近了,她驚訝的看着柳氏,又看着繡花針,擰眉道:“這不是嫂子房中的繡花針嗎?怎麼會在歡兒的繡鞋中發現呢,這可真是奇怪。”
聞言,秦氏起身細細看了看,點點頭:“是啊,大嫂房中的綉娘所用的繡花針都有一圈小小的花紋。”
老夫人沉着臉:“拿來我看看。”
丫鬟又將繡花針拿過去,再三確認,楠木珠重重砸在案上,柳氏慌忙拉扯着周晴跪下。
前幾日病着,如今柳氏的臉色煞白難看,周晴心中更是慌亂,怎麼一根針也能被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