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小鮮肉
可是我現在真的覺得好像沒什麼力量再去愛別的人。愛一個人需要消耗太大太多的能量。
重新上學,我的大多數同學都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他們很有活力,表情跟感情一樣豐富,對待愛情的態度跟我們也略有不同。大多數外國人有正確而非懵懂的愛情觀。他們關注對方的心靈與靈魂與自己的契合度更多一些,分分合合也沒那麼多的糾結,也很少有人喜歡什麼中年大叔,談忘年戀。
分與合對他們來講也沒太多附加的價值與意義,分手也會傷心,但不愛走極端。
國內反而許多小姑娘喜歡比自己年齡大一些的,期待跟對方結婚,想要一個名份。大叔們往往能拖就拖,小姑娘逼得緊了大叔們往往不惜分手。
我年輕時覺得這樣的大叔挺坑人的,現在不那樣認為,人到了一定的年齡,真會看淡許多東西,愛情真不會再成為當事人的全部,他們看淡也看透了那些荷爾蒙惹的禍,他們不會再十分用力的去愛上任何人。
其實這不是無情,是更懂是這個世界了,等到有一天,你也許也會這樣。
能閑庭信步的人,肯定都曾胸有驚雷。千山萬水走過,山川河流便都是等閑的風景,沒什麼能讓你流連往返,或者嘆為觀止。
看過的世界不一樣,彼此眼裏的世界便不同,兩個世界的人,再怎麼彼此遷就也沒辦法心心相印。
國外的人看起來更洒脫,跟他們從小到大的教育、社會環境、骨子裏留存下來的東西都不無關係。
有人說看世界,什麼是看世界?看不同的文化、風土人情、看不同的人和事、看不同的觀念,山水電視裏也能看得到。
周末是家庭日,大家很少工作,都陪家人。我、海平、艾蓮,我們組成了一個臨時的小家庭,周末就出去郊遊或者到鄰居家坐客,帶上艾蓮自己烤的蛋糕或者火雞,鄰居再貢獻上自己的大餐,在一起,喝啤酒,唱歌兒,也玩兒一些小遊戲。我還學會了艾蓮的幾個拿手小菜,有時也到廚房裏去小試牛刀,不過天份有局限,所以常被艾蓮和海平嫌棄。我說他們不夠意思,你們知不知道?要誇獎,最起碼的禮貌。
艾蓮就笑,說我們的禮貌就是對你講真話。
你想要聽到看到一些真的東西嗎?
我想要。
真,世上越來越稀缺的東西。
海平則更真誠,說我可不想這樣虐待我的胃。我那胃也不容易,一輩子不見天日,不要工錢為我輸送營養,我不待它好一點簡直禽獸不如。
我覺得海平這話說得真有道理。
每日傍晚,飯後,我們坐在院子裏的搖椅上看日落,有時說點兒學校的事兒,有時討論一下人生,有時也涉及到時事政治,張海平對我的
私生活沒太大興趣,他從來沒問過我任何私人問題。
後來我想,我都這麼大歲數了,人家對我的私生活自然不感什麼興趣。也許我有一顆美麗的靈魂,天下唯如此的吸引或者可以天長地久。不然你看那些名著為什麼可以淵遠流長,流傳下來是因為思想,莫可如是。
我問過他家裏的情況,他說有個媽媽,有個繼父,還有兩個同母異父的兄弟。但是不住在一起,他很早就自己出來,這麼多年什麼都做過,他媽媽執意要讓他念書,兩個人常常因為讀書吵架,繼父對他相對寬容,很少逼他做不喜歡的事兒。
海平本身認為人生是個長程,是以非常感激繼父,十年間他一個人在外面浪跡天涯,隨心所欲,所有的雷都是繼父替他背。他當然吃了許多的苦,到後來終於明白人是要有個歸處的,而且年齡一天一天漸長,終於懂得用知識武裝自己和一個白丁進入計會的區別,於是決定重新回到校園讀書,繼父花大價錢幫他請了家教,後來考上這裏,就來這裏讀書。
“那你親生父親呢?”我問他。
“出了意外,死掉了。”他很平靜。
“其實我有個兒子跟你差不多大。你多大?”
“27.”
“27其實不小了,你從前真挺任性的,有那樣的繼父是你的造化。我其實不是一個開明的媽媽,這幾年還行,有一段時間我個人心態特別不好,你剛才說你媽媽.逼着你讀書,我就干過那樣的事兒,現在你們年輕的一代把這個叫什麼?情感綁架,真的,我那時對他就真的是情感綁架,如果你不去讀不如去死。”我低下頭,不無傷感。
“現在想起來真的很後悔,不過已經晚了。”
“他怎麼了?”張海平問。
我看看他,還是決定和盤托出。
“後來壓力太大,他跑去吸毒,成癮,戒不了,也送他去戒毒所,以為他已經痊癒,沒想到全部都是假的,他從小到大不敢跟我說實話,因為我會痛不欲生,也會歇斯底里,他不喜歡那樣的我,那時候他還太小,沒辦法消化我強加給他的那些情緒,到後來一個人在外面死掉了,我估計他到死也沒有原諒我,我是他親生媽媽,然而,我給他的實在太少。”
“那他父親呢?不管他么?”張海平問。
“也不能說不管吧,年輕嘛,那時候我跟他爸都不太懂怎樣愛自己的孩子,而且他爸也跟我離了婚,孩子我來帶,所以他所能做有限,也因為他比我先再婚,所以可能也不太能顧得過來他。”
張海平笑笑,將兩支手搭在木頭柵欄上,陽光將他整個人鍍了一層金邊,大自然給出了最好的光線,這是一幅接近完美的人與黃昏的圖畫。
可惜我不是一個攝
影發燒友。
“他不會怪你的。”張海平像是在說給我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但願吧。”
艾蓮的音樂從屋子裏飄出來,風吹散我跟張海平的頭髮。
“來吃蛋糕。”
艾蓮喊我們,我跟張海平不約而同的回頭,便看見艾蓮那龐大的身軀堵在門口,幾乎將整個大門堵了個嚴嚴實實。她戴着雪白的圍裙。我看得見她的笑容,親切而溫暖。
“天啊,我晚上吃得好飽。”張海平小聲跟我說,我看了他一眼,面部也保持微笑,從齒縫裏擠出相同的話來。
“誰說不是呢!再這麼吃下去,學業能不能成我不知道,回國的時候我十有八九會成為一個大胖子倒是真的。”
我邊朝門口走邊在腦海里勾勒那樣的畫面,想像陳念跟梅森見了一個像艾蓮這樣大支的母親會怎樣,阿東見了那樣的我呢?張若雷呢?
不過艾蓮的蛋糕不能不捧場,一來是艾蓮做蛋糕的手藝確實超贊,是真的好吃,二來也是盛情難卻。
“親愛的,能不能不要再這樣了?”我伸出手來從托盤裏拿下了小塊兒蛋糕。“你再這樣我一定會被你喂成一個大胖子。我看我們要約法三章了,每周,噢不,每個月只許搞一次蛋糕烘焙。”艾蓮也不說話,只笑着看我們一口一口蠶食掉那蛋糕,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
第一個學期結束,我跟張海平相約一起回國,這才聊到彼此的故鄉,這世界你說有多小,原來我們竟來自同樣的地方,於是購了同一班機的票,有他這個大小夥子在我身邊,打點力所能及的一切,我也省了許多事兒。
總之,他是一個好同學兼好同伴。
下機出閘,梅森朝我跑過來,才不過小半年沒見,他個子又長高了,萬歡也來了,陳念當然也在,阿東也來了,阿東跟陳念的表現自然是內斂許多。
尤其阿東,開我玩笑,說真想在機場拉個橫幅來的:歡迎梅子女士某國學成歸來。
我沒見張若雷來。
也正常,一段感情最好的開始,是兩個人同時拿起這段感情來,最好的結束,是兩個人同時放下。
我們雖非同時,大方向也算同頻。
刀條臉也來接我的機,她是越老越沒有出息了,見到我就哭,怎麼勸也勸不住。
“來來來,給你們介紹。”我說,“這是張海平,我在某國的同學、室友兼朋友。來,海平,我給你介紹,這位是......”
我想送海平,反正司機跟來了一個,但是他執意不肯,於是兩個人給彼此留了地址,我約他三天以後上門來,大家在一起詳細認識認識,一起吃個便飯。
海平欣然應允。
三天後他果然如約,還帶了伴手禮,在機場就那麼匆匆一
面,他竟然把我們所有人都記得十分清楚,每人的禮物都不一樣,且真做到了投其所好。我覺得海平的父親一定是個高人,把兒子教育得如此禮貌周全。
而且海平十分喜歡小孩子,他跟陳念、梅森、萬歡玩得非常好,張若雷照例沒有出現。
說實話,我不是沒有一點失落,餐後跟萬茜聊天還說起這個來。
“他就是小器,離了婚了也可以做朋友,這麼重要的場合,他怎麼好不出現?”
萬茜直接懟我,說你想人家了就明說,給人家打個電話,說小奴家在深閨,空闈寂寞。
我吃吃笑着作勢要打萬茜,萬茜嘻笑着躲開。我說我比你老許多,倒是你啊,正是好時候,精力旺盛,實在不行自己找個小鮮肉,別硬扛。
兩個人說笑成一團,梅森跑過來,問我們,說媽媽你們在說什麼這麼開心?
我跟萬茜相視一笑,扯了個謊。
萬茜問我,小鮮肉吧,我牙口不好,就免了。不過有的人牙口好啊,比如某人,這又是同學又是同居蜜友的,關係應該不簡單吧。
“嗯,可不簡單了,不可描述。”
我們兩個打着哈哈。
那天結束時已經很晚,我是在自己的家裏,三房的格局,陳念、梅森沒有走,留下來陪我,等到張海平來跟我道別的時候,我嘴欠說了一句:不然你今天晚上也別走了,反正有空房間,他們哥倆兒睡一間房,你自己睡一間房。
說實話,我不過就客氣客氣,卻沒想到張海平幾乎不加思索:“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