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吃醋的男朋友
到了地點,外國小哥兒幫我叫了計程車,在校門口卻遇見了剛才在飛機上替我解圍的人,也正從一部出租車上下來。兩人幾乎同時抬頭,看見對方。
“嗨。”異國他鄉,遇見同等膚色的人便感親切。“怎麼你?”
“怎麼你?”
他跟我幾乎異口同聲,我們相視一笑。我拖着行李箱朝他走過去,伸出手來。
“我是新生,來讀書的。”
對方一笑,騰出一支手來,“我也是新生,也是這個學校的。”
“好巧。”我說。
“可不是嗎?簡直太巧了。”他接過我的行李,往前拖。小夥子個子不矮,校園好大,歐洲中世紀風格建築,挺人文的。高等學府不像其他的地方,既不摩登也不金碧輝煌,但看起來就讓你覺得心裏妥貼,整個人彷彿都能沉進這裏的一磚一瓦裏面去。
外面縱甚囂塵上,我自......
自什麼呢?什麼都好。在校園裏找到了接待的人,在學校里的一切妥當,跟小夥子相約去看了房子,我說了自己所在街區,那人也說了他的。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這才想起來我們還沒問過彼此的姓名。
“張海平。”他說的中文名字。
“梅子。”
原來兩個人竟然住在同一個街區。
“中國人都說無巧不成書,還真是。”兩人說說笑笑,到了彼此下榻的地方。我的房東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還養了一條狗,那條狗跟老太太一樣,十分友好。我很喜歡。當初來讀書的時候,他們都勸我在這邊買所房子,住得也能舒服一點。我堅決投了反對票,現在看當初的決定是對的。
那時蕭晗還沒出家,我想起了我的大學生活,那時我的日子過得不好不壞,大家家庭的背後的條件都差不多,條件太好的也就是鳳毛麟角,我們一起去逛街,一起打牙祭,也一起暗戀一個男生,考試前我們就會突擊,考的時候集體製作小抄,還有女生將小抄的條兒藏在自己的絲襪里。
我記得有一次我們期末考,眼瞅關都要掛科,蕭晗我們就算計着要去偷老師的考題,蕭晗就負責當那個狐媚子,去迷惑那個男老師,不想男老師的性取向是有問題的,根本就不吃她那一套。
後來我們被一頓狠批,偏巧,考試的時候又是那個男老師監考,我們這下尋思鐵定完蛋了,沒想到他高抬貴手,還幫着我們傳了答案,當然事後警告我們下不為例。
老太太有個十分簡單又迷人的名字,叫艾蓮,外國人之間很少太糾結彼此的輩份或年齡。艾蓮讓我就管她叫艾蓮,而且廚藝甚精,最讓人驚喜是她不止會做西餐,中餐竟然十分能上得了檯面。
艾蓮說,她這房子從前竟住東方來的房客,
天長日久她也就深諳此道了,那麼我現在住在她這裏,自然也就有口福了。
當晚便享受到了女主人的熱情服務,而且她跟我一樣,獨身,早幾年離了婚,彼邦社會福利制度不錯,再加上她把房子出租,所以日子過得蠻愜意。她也有孩子,不過都已經成人、成家,彼此的來往十分有分寸,總覺得外國人的生活方式跟我們不一樣,我們總期待抱團取暖,而他們可能每一個都是獨立的發光體,自己內心的需求大抵不需要集體或者社團給他,都可以自給自足。
一個人心理上的獨立才是真正的獨立。
晚飯畢,我跟艾蓮坐在院子裏看星星,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黑色黑絲綢一般包裹我們,她中文很好,不過我們用了英文來對話,艾蓮女士糾正了我的不少發音,她泡得一手好紅茶,跟我從前所喝的所謂的英式下午茶不一樣,味道真的不錯,還有曲奇,也是艾蓮的拿手好戲,我其實是有點耽心自己會胖的,不過她告訴我人生得意須盡歡。
連這個她都知道,這讓我十分驚喜。所以吃了、喝了、看了、玩了,想人生真是奇怪,像艾蓮這樣也是一輩子,她有自己所執所愛所念,卻又並不一定執於自己的所執所愛所念,她好像沒有國人活得那樣辛苦,心態和身體都十分洒脫,人過得很從容。
我很喜歡她的生活方式,也很喜歡他的性格,那個叫張海平的大男孩兒住在隔我兩座房子的地方,不過這地方地廣人稀,雖不過區區兩座房子,其實路程並不近,但張海平還是過來湊了熱鬧,還說也要換房子,過來跟我搭個伴兒,詢問艾蓮是否有空房間。
艾蓮則對這個年輕的帥哥表示出十足的歡迎來。
“有有有。有空房間的呀。”
據說這句話的尾音是跟一位上海來的小姐學的,上海人說話吳儂軟語,聽起來整個人都舒服得不得了。最關鍵艾蓮學得好像,多一個人,大家話好像都多一些,談論的話題從南到北,聊到月下三竿彼此才算是打住。
張海平回去,我跟艾蓮回房,我跟她一起收拾了餐具,洗乾淨,放回到從前的地方,然後兩個人互道了晚安,艾蓮抱着我輕輕吻了我一下,那一下讓我想起媽媽來。
我久沒過過這種恬淡而適意的生活,如仿近半百,實現了這樣的一個小目標,不能說不是收穫。人生只這一程,再去回看那些從前,說實話,也說不好是值得還是不值得,應該是百因自有果吧,如果我沒有那些經歷,也許就真不太懂怎麼珍惜眼前。
生活中的一切苦與樂,最終能讓我們每個人的心去洞察與感受,這其實是一種能力,不是每個人都具備,回到自己房間,才發現這房間裏的所有擺設都貼合我
的生活習慣,讓我沒絲毫獨在異鄉為異客的陌生感。
跟孩子們視頻,陳念仍舊那樣,而且他上了初中了,話變得更少,青春期,哈哈,希望他的青春期成功避開了我的更年期,人生不易,且行且珍惜,外面時有虎狼,親人朋友是難得的近人,真不要互相傷害。
我們在外面遇見的兇險還少嗎?
梅森哭鼻子了,見他哭,我心便軟了一地,真想馬上就飛回去,張若雷沒出現在鏡頭裏,阿東倒是出現了,問我怎麼樣?是否適應?是否習慣?是否孤單。
我說不,一點事兒都有。聽阿東說兩個公司要兵合一處,將打一家了。這是張若雷的意見,阿東問我有沒有意見,我哪有意見?本來就都是他張家的產業,蘇氏後繼無人,所謂財來財往本無主,誰能把它發揚光大、誰能用這些財富造福更多的人、成就更多的人,那麼那個人就是那些所謂財產的主人吧。
我不介意,不過放下電話,我想起張老太爺來,不知這個結局,他泉下有知是否滿意。
睡了一個質量十分好的覺,窗外有溫柔的夜色與風,外面的天空有星與月,如果睡得沒那麼沉,你可以聽得到空氣細微流動的聲音,這才覺這是適合人居的地方,而我從前的生活、包括住的地方都太過粗糙。
人類改造環境,同時也被環境改造。
一夜無夢。
開學的生活十分忙碌,要學語言,又要兼顧其他的。但我十分樂得自在於這種生活,從前從來沒覺得會這麼熱愛學習,也沒覺得學習有會么樂趣,那時認為學習好枯燥,小時候學習認為那就是給自己的父母學的。如今才發現自己於這個世界來說,於浩如煙海的學問來說,簡直是在襁褓中的嬰兒。
好多東西我都不懂,而好多東西前人已經總結出來規律,前人的成果,我們尚不能好好繼承,好好去學習,更談不上創造。
如饑似渴,用來形容現在的我一點不為過,也開始懂什麼叫無知者才無畏。
有時我們活得那樣勇敢,其實真正需要的不是勇氣,而是智障好不好?
開玩笑啦。
總之,知道自己有多不堪,有多平凡,有多無足輕重,很重要。
人真要看看世界,如果不能看世界,至少要多看看書,然後再看看自己。人年輕時有好多事想不明白,等到上點歲數,再往回琢磨,箇中滋味,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我跟張海平常在一處,他是個充滿陽光的大男孩兒,我們交換了彼此的自然狀況,後來一起上學,又一起放學,陳念跟梅森已經適應我們這樣的存在狀態,我跟兩個孩子約定,彼此努力學習,看到期末誰是最棒的那一個。
梅森問我放假時會不會回家,我說當然會。
又問我放了假會不會跟他們住在一起,我卻不知該怎樣回答。
一直沒有見到張若雷,他是真連個電話都不打給我,我們好像一下子生份了。
阿東每天看見我都會聊兩句,介紹介紹公司的業務,或者說說孩子們當天發生的趣事,他看梅森的眼神仍舊那樣,一臉的寵溺。我有幾次想開口詢問他的個人情況,總想勸他找個好女人把自己嫁掉。
但他不往上聊,總是笑笑就算了,然後就會轉移話題。刀條臉看見我就哭,眼淚一對一雙的往下掉,我說不准你再哭了,你再哭我讓阿東娶你。
刀條臉一愣,哭得更賣力氣了。
這是真的想念我了。人是有真感情的,天長日久,人是日久生情的動物。
萬茜那時還沒有走,整天忙得更嗆,跟我說閑話的時間越來越少,眼神愈發的凌厲,一副霸道女總裁的樣子,我看着她,嘖嘖不已:啊喲,這個樣子,哪個男人敢娶你的呀。
我那時還曾抱過幻想,也許最終她還是情歸阿東。
阿東見到張海平,問我他是誰。
我說是我的一個同學,現在在一起住。
阿東臉色就變了,我哈哈大笑,然後拿着電話讓阿東看我的房間跟張海平的房間,他臉色這才稍微和緩,他,其實蠻像個吃醋的男朋友。
為什麼說是吃醋的男朋友呢?當男朋友熬到做了丈夫,尤其是那種老夫老妻,很少再會吃對方的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