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奔赴長安(1)
()少年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日,這三日,煙羅一直寸步不離,之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這個受傷的少年挪到不遠處的楊樹林裏,現在看着他醒來,煙羅總算鬆了一口氣,她看着他,微微一笑:“你醒啦?”
淡淡的一句話,似乎沒有帶着太多的感情,但是仍讓倚靠在樹榦上的少年心中一窒,不僅是因為她的聲音,更是因為她的笑,那淡淡的笑容卻如此明媚,一時炫目地睜不開眼。少年恍惚間記起,似乎自己初見她時,她還是那般狼狽地被沙盜欺負呢,現在卻像守護自己的女神一般,讓自己仰望。
少年回以一笑,試着動了動身子:“謝謝姑娘救命之恩。”
煙羅跨步上前,雙手很自然地扶上他的臂膀:“慢點。”小心翼翼地將他的身子扶正,煙羅的臉上始終掛着笑,“公子為救我才受此重傷,何必言謝?”
少年不敢再直視這樣的笑容,低垂下眼眸,右手輕輕撫上自己的胸口,有些僵硬。除此之外,其他地方都靈活自如。
煙羅環視了一下四周,在這裏已經三天了,若是再不離開,怕是要水盡糧絕了。煙羅在少年的身邊蹲下,側頭看他,問道:“你要去哪裏?”
“長安。”少年抬頭,對上她閃亮的眸子,“你呢?”
“我也去長安。”煙羅一聽他是要去長安,心中一喜,本身她就人生地不熟,若是遇上個長安人,那就方便多了,“你是長安人?”
少年含笑着點了點頭,他心中也是大喜,不知道為何,他希望她與他一起。
“那你帶我去長安可好?”煙羅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眼睛裏滿是懇求。
“當然可以!”少年語氣堅定,眸子中閃着精光。“我叫李敢。”
煙羅甜甜一笑,看着李敢晶亮的眸子:“我叫煙羅。”
兩人相視一笑,便不再言語。一層薄雲飄過那輪新日,大漠的清晨格外地清爽。
良久,李敢動了動身子,憋了一口氣道:“我們趕路吧,此地不宜久留。”
其實他是有軍情在身,自己的部下已經全軍覆沒,自己得趕快回到長安,把情報交給皇上。
煙羅抬眼看看天空,又看看拴着的馬兒,有些為難地道:“我們……只有一騎……”
李敢看出她的心思,自然心中也有顧忌,畢竟漢風淳樸,自古又有男女授受不親一說,自己倒沒事,可人家姑娘家,以後還要嫁人的。
念及此,李敢沉思了下,悠然開口道:“前面不遠就到雲中了,到了那裏我們再買一匹馬即可,現在——只能將就下了。”
“嗯。”煙羅一邊應着,一邊將包袱水袋重新放置到馬鞍下,轉身回來時已經看到李敢正強撐着身子打算站起來。
普通人起身不過一個躍身就行,而他,因為上身僵硬,行動很是不便,甚至額頭上都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在初升的朝陽下泛着微薄的光暈。但他自始自終嘴邊都含着絲淺笑,本來狼狽的動作,他做來卻賞心悅目,即使慌亂中,也透着一股從容不迫。
煙羅緊走兩步,伸手去扶他,她明顯地感覺到他的身子都有些微微顫抖。
李敢沒有想到煙羅會如此爽快地答應和他同乘一騎,中原的姑娘保守持禮,男女之間單獨見面都是越矩的,就算是西域,雖然民風開放,可陌生男女共用一騎依舊罕見,這不禁讓李敢猜測起煙羅的身份來。
但又見煙羅神色坦然,沒有一絲的扭捏做作,只是淡然微笑着瞧着他,反倒讓他顯得拘謹起來。他忽而一笑,向煙羅行了一禮,“多謝煙羅姑娘。”
煙羅以為他只是因為她去扶他而道謝,隨即報以一笑,並未多言語。
李敢上馬後,伸手去拉煙羅上馬。煙羅握住他的手,李敢掌中的堅硬刺痛着煙羅的掌心,她心中暗想,這定是一雙常年握韁繩和兵刃的手,粗糙的繭子,透着一股剛硬強悍,也散發著一股陽剛之氣。煙羅坐在他的身後,兩個人的身子都僵硬地挺着,皆是不敢觸碰到對方的身子,馬兒的蹄子在原地踏着,等着它的主人發出命令。
終於,片刻之後,還是李敢忍不住地道:“這樣可不行,我一策馬你非跌下去不可。”他的聲音雖輕快,帶着一絲調笑,但他的脊背卻挺地筆直,不知是因為傷勢,還是因為緊張。
煙羅在他身後輕笑起來,原有的一點尷尬也隨着他的調笑散去,她的身子稍微往前挪了挪,伸手抓住他腰身兩側的衣服道:“可以了。”
李敢背對着她,唇角上揚,輕輕一夾馬肚:“駕!”
馬兒立刻奔跑了起來,一直朝着雲中跑去。
跑了一會兒,李敢忽然低聲道:“你得再想個法子,再這麼扯着我,我的衣衫都要被你扯下了,到時候可要赤膊進雲中了。”
煙羅頷首一笑,立即有了小心思,悠悠地開口道:“這可是你提出來的,為何自己不想?”
前面的人低笑一聲,聲音渾厚有力:“辦法我自然是有的,不過要是由我說出來,倒像是我要欺負你,所以還是你先說說看有沒有什麼更好的法子?”
煙羅一撇嘴,耍無賴地道:“我暫時沒什麼好法子,你倒先說說看你的法子,若是可行我就照辦,若是不行——那你就赤膊吧!”
前面的人一言不發,半晌沒有個動靜,甚至有那麼一瞬間煙羅以為他沒有聽到。誰知他卻突然鬆開一隻手,回手一扯,扯上她的胳膊,把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腰上。煙羅的馭馬之術有限,不敢隨意亂動,就這麼被他一帶,整個身子往前一撲恰好貼在他的背上。此時一隻胳膊被他帶着,還摟着他的腰,隨着馬兒的顛簸,肢體相蹭,兩人的姿勢極其曖昧。
煙羅的耳朵燒起來,有些羞,有些怒,輕輕甩開他的手,扶着他的腰坐直了身子,不悅地道:“你們長安人,就是這麼對救命恩人的么?”
誰知前面的人呵呵一笑:“那你是想摔下去咯?”
煙羅氣的鼓起腮幫子,想反駁他,卻又覺得他說的在理,只得悻悻地作罷。卻不忘用摟着他腰的那隻手,狠狠地掐了他一下,李敢卻恍若未覺,專心地策馬馳騁。煙羅朝着他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扁了扁嘴,放鬆了手上的力氣。
連續三天沒睡過安穩覺,竟不知不覺地趴在李敢的背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驀然驚醒時,卻發現自己的雙手環着他的腰,而李敢竟是用一隻手握住了她的雙手,頓感羞愧萬分,猛然彈開,想放開他。李敢似是猜到她的心思,一把穩住她的手道:“小心掉下去。”
煙羅咬了咬唇,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得愣愣地盯着他寬厚的後背出神,恍惚間,又似在草原馳騁一般,記憶里的那個人,也是這般護着她。頓時,心裏多了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