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大漠遇險(3)
()馬急速奔騰了數步之後,已然衝到了煙羅的身旁。那白衣少年忍着劇痛,彎弓側身,伸出了一隻剛勁有力的臂膀,一把揪住了煙羅胸前零碎的衣衫,將她整個人抓了起來。
煙羅只覺得衣領一緊,雙腳旋即騰空離地。疾風呼嘯而過,她已然被人甩到了馬背之上。卻聽身前人一聲輕喝:“抓緊了!駕!”
馬前人策馬一路往長安的方向馳去,披星戴月也未停過。
終於感到一絲疲倦,他放慢馬速,下了馬,也讓馬兒歇息會。隨便找了個砂岩邊坐下,頭靠在砂岩上,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來不及多想,煙羅將身子往馬後挪了挪,只露出一個頭靜靜觀察。
這個人是誰?這個拚死保護的自己的人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
可是,“噗哇!”一聲,那少年竟然噴出了一口鮮血,接着身子一斜,就這麼頹倒在了沙灘之上!
她低呼一聲,顧不得太多,作為醫者的本能,她還是跨了出去。那從馬背上摔落下來的人果真已經一動不動,煙羅走近才看清,他身上、臉上都沾滿了血漬,雙目緊閉,臉色在月光下越發顯得蒼白。
煙羅上前輕輕推了推地上的人:“喂,你醒醒,喂……”
地上的人絲毫沒有一點反應,看來已經是昏迷了。煙羅輕輕撩開他散亂在臉上的細碎長發,臉上雖然沾滿了血污,但絲毫不能遮住他的英氣逼人。煙羅悄悄打量起眼前的人,一襲白衫已經變得邋遢破爛,胸口像是受了很重的傷,因為胸前那片衣襟上的血污最濃,手臂上被劃了幾條口子,還在往外滲血。
他安靜地躺在沙地里,眉頭輕皺,劍眉飛斜入鬢,睫毛長而微卷,月光投下的影子就像蝴蝶的翅膀一般,嘴角上掛着淡淡的血跡。煙羅秀美的小臉上頓時浮現一抹惻隱之色,心裏有些擔心地想,這少年也不過十六七歲,為了營救自己才會受這麼重的傷,他的胸口……胸口的肋骨怕是已經斷了……
煙羅抬頭環顧了下四周,真真的是夜黑風高啊。四處別說是人家,連個稍微好點的落腳地都沒有。
“水……水……”正抬眼張望時,地上的少年喃喃地喚到。煙羅一怔,趕緊跑向馬兒,從馬鞍上取下水袋,匆匆折返過來。
她輕輕地將他扶起,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懷裏,盡量不去動他的身子。騰出一隻手拿着水袋湊到他嘴邊,慢慢地將水餵給他,還好,他還能吞咽,煙羅慶幸地一笑。
這四處荒無人煙的,自己身上又沒有治療的藥材,要怎麼安頓他才好,煙羅真是覺得頭疼。雖說暫時還沒有性命之憂,但若是長久拖着,難免影響身體,萬一落下什麼病殘……煙羅用力甩甩頭,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輕輕放下懷裏的人,讓他的身體平躺在沙地上,煙羅放下水袋,起身在四周轉了轉,撿了一些枯樹枝,這沙漠裏撿枯樹枝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幸好還有胡楊林。轉悠了好久,總算是勉強湊夠了。來不及做過多的停留,煙羅立即返身回到少年身邊。
在他身邊蹲下,卻猶豫了起來,看着他滿身的傷,竟不知道從何處先下手。最後覺得先看看他的胸口。輕輕地解開少年的衣衫,幫他把外衣和中衣敞開,卻發現**已經完全黏在了皮肉上,一片血肉模糊。
煙羅倒吸一口涼氣——這麼重的傷。
來不及多想其他,就着銀色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將衣衫與皮肉分離,少年的臉上不時出現痛苦的表情,眉頭皺的更深了。煙羅的動作已經是放到最輕,可是,當做完這項工作時,竟已花了一個時辰,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渾身是汗。
煙羅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抬起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眼神再落到他胸口的時候真的是幾欲落淚,那一片血肉交融着,甚至可以看到森森的白骨就那麼破膛而出,折斷在胸口,傷口還在不停地流血,好像永無止境一般。
煙羅趕忙從包袱中扯出一件衣衫,用力撕扯開,“嘶”的一聲,衣衫盡碎,輕輕地用它擦拭少年的胸口血漬,嘴裏還安慰道:“忍一忍,很快就好的。”
少年像是聽到她的安慰一般,緊鎖的眉頭終於緩緩鬆開,手卻用力抓上煙羅的手腕。煙羅一怔,想要掙脫,可是他握得實在太用力,又不敢使勁甩開,怕動了他的身子,扯痛他的傷口,只得任由他這麼抓着。
清理好傷口又是費了一番工夫,接下來要幫他接骨,可是他的手卻沒有絲毫要鬆開的意思。煙羅咬咬牙,剩下的那隻手攀上他緊握的手掌。用力掰開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這根那根又握了起來,掰開那根這根又握了起來,煙羅急的滿頭大汗,可是,再不甩開他的手,這骨頭斷然是接不了的。想了想,直接拖過邊上的包袱,用力一扯,趁着空隙將包袱塞到他手裏。少年悶哼了一聲,手緊緊抓住包袱。
煙羅嘿嘿一笑,得逞的撇了撇嘴,捋了捋袖口,準備接骨。
那些撿來的枯樹枝似乎剛好,一根一根地綳在他的胸口,將他的身體緊緊地圍在中央,有些動彈不得,但是這樣最好,不然很難癒合。煙羅又將自己的衣衫撕成了長條,繞在枯樹枝上,固定住,少年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眉頭緊鎖住,嘴裏時不時溢出微弱痛苦的呻吟聲。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死灰般的魚肚白。她竟然一宿未眠了。整個夜晚,神經都是緊繃著,生怕出一點差錯。
現在,看着眼前的少年,煙羅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總算將他的斷骨都接上了。現在要做的,是找個乾淨點的落腳地,好好讓他養傷。
煙羅抬眼看了看不遠處的馬兒,輕嘆了一口氣,只這一匹馬,要如何是好?少年情急救她時尚且不論,可是現在要她同他兩人共乘一騎長途跋涉去長安,她還是會覺得有些彆扭。
可是再看看這躺在沙地上的少年,眉頭輕皺,動彈不得,這又要如何是好?清晨的大漠格外的清冷,煙羅不禁打了個寒顫,伸手將備用的衣裳從包袱里取了出來,卻是輕輕地蓋在了少年的身上。她靜靜地看着他的臉,稜角分明,尖削的下巴,卻不失優美的弧度,眉飛入鬢,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卻在微微顫動。
不知何時,煙羅的嘴角含着笑,就這樣在初升的朝陽里,靜靜地看着他。嘴裏卻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低喃:“於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