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黑色幽默：越活越寂寞35

吳耐答道：“轉了轉，潘家園、報國寺，好幾個市場我都轉了，我進了點貨，都開始出攤了呢。”

四哥哈哈大笑：“說干還真幹上了！行！有股子闖勁！真的，兄弟，四哥給你說句貼心窩的話，別進這行。水深着呢，不適合你。你呀，太耿直，太衝動，太容易相信別人，都是幹這一行要命的弱點，我說這個，你心裏肯定又要不服了，雖說你也上過班，有些社會經驗，可環境不一樣。主要是環境中的人不一樣，明白四哥的意思吧？四哥建議兄弟呀，老老實實去找個班先上着。你四哥這是暫時受困，等我出去了，老四還是老四，四哥還是四哥，四哥正準備搞個公司，到時候四哥請你當經理。”

吳耐笑道：“那兄弟先謝謝四哥了。四哥，好好的怎麼回事呀？”

四哥輕描淡寫地說道：“也沒啥，這也正常，干這行的，哪個身上沒點見不得人的？別的行當不也是一樣？四哥大意了，讓人給點了炮。放心吧，兄弟，過一陣就出去了。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後面的不把我使勁保出去嘍，一個個的我全給他們抖落出來。”

吳耐鬆了一口氣，說道：“這就好，這就好。四哥保重，需要啥的，兄弟給你送。”

四哥感激地看了吳耐一眼：“兄弟這份心，四哥記着了。要說這人哪，落難的時候，不一定非要別人幫，有句貼心的話，也感人不是？兄弟，咱這以後就是親兄弟了。別把四哥當外人，四哥也不會把兄弟當外人。”

吳耐又笑了：“四哥說哪的話？兄弟一直沒把四哥當外人。”四哥的話也讓吳耐的心裏暖洋洋的。

從看守所出來，吳耐的心中有些落寂，大是沮喪，一直在等着四哥，沒想到四哥出了這檔子事。

路上，吳耐碰見了一個賣盜版書的書攤，他湊了過去，漫不經心地掃了掃。平時閑着的時候，吳耐總愛看看書，有時從網上看，從網上看着太累，又傷眼睛，不如躺在床上的那份恬淡和悠閑，書店的正版又太貴，一般的書，不大捨得買。近兩年看的大多是盜版，書店裏幾十塊錢一本的，地攤上也就幾塊錢。盜版書里的錯別字很多，吳耐總是能聯繫上下文，把錯別字給挑出來，有時這也成了他的樂趣。

當他看到一個《寂寞無行路》的書名時，心裏一怔，和自己以前寫過的小說同名。這也正常，畢竟書名是從黃庭堅的詞裏借用的。這是一首流傳很廣的詞，你喜歡，別人一樣也可以喜歡。他蹲了下來，把那本書拿到了手中。作者的署名是“南郭先生”。顯然是筆名了，這個筆名吳耐還是頭一次見。他打開書，看了起來，一邊看着一邊大腦發矇。裏面的內容是那樣的熟悉！不正是自己曾經寫過的嗎？耗費一番心血，寫過的東西，誰會不記得？有些字句，自己把自己打動過的字句，甚至過了很多年，還會歷歷在目。

看着，看着，吳耐胸中翻騰起來，熱血上涌，憤怒、抱怨、失落、酸楚……夾雜在一起。心中怒吼着，膽大妄為、太不道德、太讓人氣憤了！你們不是說文學性不足嗎？你們不是不給我出版嗎？怎麼又出盜版了？真是報應，以後再以不買盜版了。

吳耐心中懊悔起來，為什麼過去不多跑幾家出版社呢？以此看來，很多事情，不是自己不夠努力，而是自己還努力得不夠。自己真傻，為什麼要把稿子掛到網上去呢？現在就是想找人打官司，哪怕是打架，也找不到對手。

花了三塊錢，吳耐買了一本，賣書的笑着，討好般地對他說，這書挺好賣的，又便宜又好看。吳耐問了一句，都是什麼人買？賣書的小販說，大多都是那些三十來歲上班的。吳耐苦笑着，看了看他，長嘆一聲，自言自語了一句：真讀書人天下少，不如意事古今多。離開了。

吳耐從十里河站下車的時候，已經感受到這場沙塵暴的來勢洶洶，狂風怒吼着，揮起沙土，遮天蔽日，對北京城進行肆無忌憚的“地毯式”掃蕩，坐在關緊門窗的室內，也能聽到雨點拍打玻璃般“噼噼拍拍”的響聲，灰濛濛的天空變成了淡黃色，整個北京城都籠罩在一片淡黃色的霧中，連遠處匆匆的行人也變成了淡黃色，到處是厚厚的浮土，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土腥味。走在風沙中，吳耐忽然間覺得自己就象一支沙塵暴中飛舞着的羽毛，身不由己，力不從心。

和鬧“**”時差不多，街上許多行人戴着口罩。有人說，沙塵暴是從甘肅來的，是甘肅的羊把草吃光了，導致土地沙漠化。又是臆斷出來的無稽之談。世上的事，都有其成因，在人們一時找不到正確答案之前，總會百般千般的假想和臆造。反正不想去對自己的話負責，無知者便畏了。

回到擁塞的小屋，吳耐一直抽着煙呆坐着，彷彿籠中的一隻困獸，壓抑、狂躁和忿恨，多想，找一處曠野，怒吼一聲，天塌地陷！

沉坐良久，吳耐開始翻騰床底，拉出了一個紙箱，拿到了小方桌前，支起馬扎，坐了下來，他把方桌上面的雜物全部挪到了地上，打開紙箱，從裏面拿出了一個寬口矮腳杯和幾瓶酒，一瓶茅台，一瓶二鍋頭，一瓶老白乾，一瓶伏特加，幾種酒，幾乎全是各自品種中度數最高的，都在半瓶左右，曾經打開喝過。吳耐一件件地擺到了方桌上。好久沒有動過，上面都沾了些灰塵。本來想清洗一下，吳耐猶豫片刻，又放棄了這個念頭。他走到床頭，拿來了半卷手紙，撕了一截，慢慢地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