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黑色幽默:越活越寂寞1
初春的早晨,北京城乍暖還寒。街道整潔。微微吐芽的樹枝,在藍天下擺出婀娜的姿勢。包裹了一冬的寒氣,漸漸退去。春至而萬物喜,晨練的人們多了起來,慢跑的,散步的,耍刀的,練拳的,各行其便。鳥兒悠閑,跳着代代相傳的舞蹈,展現着原生態的美崙美奐。
在小區附近的道路上行走,偶爾能碰到馬路添屎的小狗。只要心情愉快,踩坨狗屎也是浪漫的。這種浪漫並非人人都能碰到,幸運之神總是眷顧那些把頭顱高高仰起的人。關於狗屎運的典故,或許就是從這來的。只是一種推測,認不得真。
吳耐起了個大早,怕路上堵車,沒顧得上吃早餐,便匆匆擠上了公交,相當幸運,擠了個座,還是靠窗的。他今天要去西客站接一位家鄉來客。
吳耐住在櫻花西街,租的房子,從這裏到西客站,有相當的距離。一個人的旅程,無論長短,總覺得有幾分寂寞,他一直盯着窗外的樓房店鋪,分辨着記憶上的差別,以此打發時間。城市建設不似鄉村那般舒緩,總是以驚人的速度吐故納新。吳耐畢業不久便來到北京,風雨十年,彷彿彈指一揮間,每天都在感受着北京城光速的變化。
春筍般冒出的花園小區和寫字樓,櫛次磷比,一點點地洗去北京的鉛華和滄桑,讓那些懷舊的老人們找不到回家的路。對於落魄中的吳耐來說,更是垂涎三尺,仰慕萬分!吳耐並非貪慕虛榮,北京城那麼多的奢華,他想要的只是一套住房和一位漂亮的媳婦而已。房子是生活的底線,媳婦要漂亮,雖說古人有云:娶妻求賢。沒有哪個男人不願意娶個漂亮老婆。如果玫瑰花可以包餃子,沒有人願意選擇大白菜。殊途同歸,一個道理。吳耐初來北京時,理想中的東西遠不止這麼點,目前就這麼點。他也只是偶爾暢想一番,在一套隔音良好的花園住房裏,聽不到城市的骨頭裏就長着的嘈雜和喧鬧,伴着嬌妻,春意盎然,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想怎麼喊叫就怎麼喊叫。沒辦法,只能想想,目前的境況相當於武大郎的身高,想要一下子長出武二郎的威風,不切實際。好在古人傳了個道理,讓人稍感安慰,師不必賢於弟子,哥不必高於弟。
行到半途,公交車上早已是擁擠不堪。上下班時間,北京的交通最是繁忙,車水馬龍,幾乎每一輛車都塞得滿滿的,走得十分吃力。這也難怪,住在東城的人偏偏在西城工作,住在西城的人又偏偏在東城上班,生活中處處都是矛盾。
走走停停,又是一站。車門一開,一群上班族費力地擠了上來。
公交車上的電子語音提示着安全問題,儘管如此,一出站,很負責任的乘務員還是照例喊了一嗓子:“中間的往裏走,門口的往上站一站。拉好扶手,小心扒手。下一站,人大。下車的乘客請提前做好準備。”
車子晃悠着出了站,沒走多遠,司機便給了個急剎,公交車上集體趔趄了一回。
司機探出腦袋,轉頭瞪着擦肩而過的一輛出租,怒沖沖地喊道:“你丫的搶什麼呀?這是你的道嗎?”很快司機便收回腦袋,回到工作狀態之中,縮回腦袋的那會兒又氣惱地嘟囔了一句:“這丫的,急着搶孝帽似的!就你一人急,這一車人個個比你急!”雖說是無心之語,要是碰到愛咬文嚼字的乘客,聽了此言,肯定會不滿,好在沒人較真。
公交司機的憤怒也讓大家理解了,這不是他的錯,自然也就沒人發牢騷。再說了,天天擠公交的上班族早已習慣。一直不能習慣的,那就自己買車去,買直升機都成,只有人羨慕,沒有人攔着。
道路上密密麻麻的車子,一輛接着一輛,中國人是真的有錢了!什麼都漲價,只有車子在降價,便宜得和拖拉機的價錢差不多,要是田間小道都修寬了,農民怕是也會開着私家車下地幹活。就算是阿Q一向反感、一向瞧不起、還跟他搶單子的小D,打工打到現在,肯定住着別墅開着私家車上下班,畢竟下海下得早,又深明市場經濟的競爭之道。
車子慢慢地行駛着,後面不遠處一位精瘦的年輕人,沒趕上這班車,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他一隻手夾着包,一隻手衝著公交車揮動着,一邊追着一邊喊:“師傅——等等我——師傅——等等我——”
有位乘客從車窗探出腦袋,向後面看了看,學着大話西遊中唐僧的語氣喊道:“悟空,不要再追啦,為師已將你逐出師門,回你的花果山去吧。”
車上一陣爆笑。比平時偶爾出個美女怒斥公交色狼的場景好笑多了。
這要擱在平時,沒準吳耐也能來這麼一嗓子,今天不行,尤其是身邊守着兩位美女的情況下,更得注意把握好分寸,偽裝一下自己,這年頭學問、修養、高雅和純情,哪樣不是裝扮出來的?比的就是會裝不會裝。引起美女的注意和好感,這是一門大學問,光斯文不行,容易被別人說成假正經。光幽默也不行,容易被別人當成油嘴滑舌的活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