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才是個誤會
夜。
鶯聲燕語充斥着整個天香館,一片春色盎然。
陸洲坐在房間內,眉頭緊鎖。
今天他阻止了沈長柏保住繡衣使的計劃,也就是打亂了繡衣使的佈局,同時也打亂了千牛衛的佈局。
這麼巧的事情,朝魯會不會懷疑自己呢?
陸洲想了想,答案是肯定會。
如果自己是朝魯,佈置的計劃出現意外,即便陸洲斷案的事情完全合理合規,他也會懷疑到陸洲身上,更何況陸洲才剛剛來到瀋州城。
其實陸洲完全可以不揪出王二,先通知高壯之後,由茶司做最終的決定。
他的任務僅僅是盯住沈長柏。
但是他若不管,那個孩子就倒霉了。
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這個時候他要考慮的是,怎樣做才能不被朝魯懷疑?
只是想了一會兒,陸洲眉頭便舒展開來。
若是換個人可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但是他不一樣,這種情形他經歷過無數次,對於他來說,簡單的很。
他現在就是千牛衛校尉陸洲。
他要做的必須是符合千牛衛校尉所要做的事情,千牛衛校尉遇到這種事情該如何做,他便如何去做,還必須是一個怕死的千牛衛校尉的做法。
想到這裏,陸洲提筆寫下今日的情報,寫了兩份,一份交給昂格爾,一份交給高壯。
只不過,今天這兩份,完全不一樣。
……
……
朝魯手中拿着昂格爾送上來的情報,看到一半竟然笑了出來。
“這個怕死的陸洲……”
陸洲在情報中寫到,他發現王二應該不止是普通的清溪村村民這麼簡單,但是不敢查下去,他也發現沈長柏不對勁的地方,但是也不敢查下去。
一切還請朝都統定奪。
接着用很長的篇幅表明最近工作繁忙,無力應付更多的任務。
洋洋洒洒數千字,只有一個中心思想——
我很忙,這麼危險的事,別找我。
朝魯將情報扔在桌上,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心裏在判斷這份情報的真實性,其實也沒什麼好判斷的,情報里有用的內容幾乎等於零,他要判斷的只是陸洲是否有問題。
想了許久,他終於搖搖頭。
他想不到陸洲有任何的問題,即便陸洲本身這個人有一堆‘問題’,可是正因為陸洲身上的‘問題’,才更讓朝魯覺得他沒問題。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昂格爾,說道:“上次讓你去查陸洲的事情,有結果嗎?”
“沒有。”昂格爾道。
朝魯點點頭:“應該只是巧合,但是還是不能掉以輕心,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就不該將他扔到太守府。”
昂格爾說道:“都統也是怕他太閑了。”
朝魯確實是怕他太閑了,人一閑就容易出事,尤其是陸洲和朝錦兒還有一層因果在這裏糾纏着,這更讓他不放心。
朝魯擺擺手:“算了,先不管他,還有其他事情嗎?”
昂格爾點點頭,從懷中掏出另外一份情報遞了上去。
“還有一份,查陸洲底細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一件事,關於沈長柏的……”
“哦?”
朝魯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厲芒,拿過情報看了看,情報很短,只有寥寥一行字,但是看完之後的朝魯,嘴角卻緩緩勾起。
“有意思……”
……
……
杏林藥鋪。
呱。
呱。
兩聲烏鴉低鳴,高壯房間的窗戶悄然打開,黑羽烏鴉飛了進去。
高壯看完情報按照流程將情報燒毀,對烏鴉說道:“你太大意了,王二就算是繡衣使的人,你這樣做無疑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
“我知道。”烏鴉嘆了口氣。
高壯氣急:“你知道還這樣做,枉費慕儒師兄還說你行事謹慎,你怎麼會出現這樣的紕漏……算了,好在沒有釀成大禍,也算是阻止了繡衣使的營救計劃。”
烏鴉說道:“繡衣使恐怕不會這麼輕易放棄,他們接下來肯定還會有行動。”
高壯麵色嚴厲:“你的任務,只是盯住沈長柏。”
烏鴉笑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高壯沉默了半晌,嘆了口氣說道:“那你最好給自己提前準備一副棺材。”
烏鴉竟也嘆了口氣:“做我們這行,就算準備了棺材,誰幫我們放進去呢?”
這是高壯第一次聽見陸洲嘆氣的聲音,他從未想過像陸洲這樣謹慎的人,心底也會有着這樣的想法,只是這句話說出來,頓時讓人有幾分心塞。
“行了,你且回去吧,這幾日繡衣使不會有行動,你只要保護好自身的安全,你壞了繡衣使的事情,他們不會放過你。”
高壯打開了窗戶,露出一條縫隙。
烏鴉撲棱着翅膀飛出窗外,消失在院子裏的那棵枯藤老樹上。
夜,一輪彎月高懸。
陸洲坐在院子裏,他的身旁堆着好幾壇酒,酒是從天香館拿的,他一碗一碗的喝着,喝的很快。
忽然,他放下了酒碗。
高壯說這幾日繡衣使不會有行動,他怎麼知道?
……
……
翌日,清溪村。
陸洲又來了,案情回訪,他這個師爺要來做一些必要的記錄,不過他更在意的是徐老漢,只是當他到村裏的時候,才發現徐老漢已經入了土。
剛死就入土了,似乎太匆忙了些。
陸洲心裏隱隱想到了什麼,但是卻飄忽不定,怎麼也抓不住。
“師兄。”
身後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陸洲的思緒,這一錯過,恐怕更難抓住那個飄忽不定的想法。
聲音很熟悉。
陸洲卻是心裏一苦。
“是師妹啊,怎麼又想起師兄來了?”
“昨日聽村民議論督府的陸校尉破了一個案子,還救了一個差點被冤枉的孩子,我就猜到是你,沒想到在這裏碰見了你。”
“你猜錯了。”
“師兄,我想吃雲汐樓的茶點心了。”
“我吃過飯了。”
陸洲不願與李芷蘭多做糾纏,順口胡扯:“等下次吧,再說雲汐樓的茶點並不好吃……師妹,我只是朔國的鷹爪,咱倆不合適。”
“是我誤會師兄了,即便師兄做了督府的官,懲凶扶弱的本心依然未變。”
“恐怕這才是個誤會。”
“師兄心存浩然正氣,我很開心。”
“……”
陸洲突然覺得胸口悶的厲害。
冷風吹過,李芷蘭的發梢被吹了起來,露出乾淨的脖頸,“今天的天還挺冷的。”
“天冷還不回去?”陸洲給了一個建議。
李芷蘭心頭掠過一抹失望,以前說這句話的時候,師兄總會把長衫披在自己的肩頭,不過她仍然倔強的道:“不回,我還有好多話要和師兄說,我雖然明白師兄的本意,但是在周國修士眼中,你依然是叛國之人,師兄你知道自己的危險處境嗎?”
“你知道我現在去哪嗎?”
“不知道。”
“就像你不知道我去哪一樣,你又怎知我有何危險,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師妹,我現在要去天香館。”
“啊……流氓!”
李芷蘭羞紅了臉。
陸洲望着她遠去的背影,頓時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我的演技都已經如此精湛了,她是怎麼看出來我心存正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