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再看我一眼

再次全校集合的時候，小離又一次看到了成華山，小離的眼皮一直跳，直到她聽到他嘴裏說出的話，才發現自己竟然滿身是汗。

意料之外，為了更加了解部隊，了解革命先烈為國家的犧牲精神，臨時決定，他們將跟隨教官，去看英雄碑，去瞻仰烈士墓碑。。

安靜的墓園裏，小離眼神悲傷，她的媽媽，就埋在這裏，從前年少，父親沒有帶她見過媽媽的墓碑，後來長大，不知是有意無意，小離一次都沒見過，成爺爺說過會帶她見見媽媽的墓碑，可是沒有實現。。

如今，她就要看到了，小離眼眶濕熱，老爸，我要看到媽媽了，我知道，成叔叔這麼做是為了我，老爸，對不起，這次，我不能帶你一起。。

張天成埋在青梅鎮，他如今不是軍人，只是一個小鎮公安局長，他為救人而犧牲，他是英雄，是小離眼中的烈士，可是國家不會因此就輕易給他過高榮譽，除了一個因公殉職的證書，一筆撫恤金，什麼也沒有，儘管，那場戰鬥的敵人是國際罪犯，是雇傭兵，成爺爺說可以成全他，讓他和媽媽埋在一起，小離拒絕了，十五年了，老爸從未放下過媽媽，不管在哪裏，小離相信，他們之間不存在距離，不管多遠，都能找到彼此，在另一個世界重逢，她不願老爸留在那個冰冷地方，媽媽已經在那裏了，她捨不得，她想自私一點，她不想以後回家的時候，連一塊等待她的墓碑都沒有。

十六年後的今天，小離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媽媽，墓碑上，是她燦爛的笑臉，那時的她，真年輕，真漂亮，小小的照片上，軍人的氣質另她看起來那樣耀眼，小離知道自己此刻滿臉淚水，她不怕別人看到，同學們大多被這裏濃重悲傷的氣氛感染，有的女生也在偷偷抹淚，所以沒有人注意她淚流滿面，曲晴抓住她的手，她第也是第一次看到小離的媽媽，恍惚中，想起了那日小離第一次穿迷彩服時的情景，那時，她就看到了，那時，她是想起了自己的媽媽。。

方易口袋裏的手機不停的震動，他偷偷藏起來的手機在懷裏，低頭，看着屏幕上的名字，一臉緊張。

小離不敢再看那張笑臉，她想起了父親，他的墓碑上，一樣的笑臉，記得兩年前的春天，院子裏的青梅花開滿了樹枝，她自戀的自拍着，給成子木發照片發的不亦樂乎，老爸走過來笑她，最後被自己抓着非要他穿上軍裝站在樹下拍張照，近照，全身照，照了一大堆，那時小離拿着照片給曲晴和邢沫看，三人花痴了好久，沒想到現實如此可笑悲涼，那張笑容燦爛的照片，成為了墓碑上，他的遺照。。

走出墓園，來到英雄碑前，肅穆高大的英雄碑上，刻着無數犧牲的烈士的名字，那樣沉重，教官站在面前，所有人站在後面，筆直的軍姿，刷的一下，整齊的行着軍禮，聽着教官沉痛的聲音為大家講述歷史。。

小離神情恍惚的脫離了隊伍，她哭紅了眼睛，一步一步，走上台階，教官厲聲訓斥着她，莫喬從遠處走來，在教官耳邊說了什麼，同學們都驚訝的看着她，曲晴蹲在地上哭泣，一旁的方易陪着她，一陣騷動響起，曲晴抬頭，眼神閃過一絲驚訝，看着台階之上的小離，想要叫她，卻發不出聲音。。

陳嚴，楚辛，楊明朗，許影，還有拄着拐，穿着特種兵訓練服的成子木，他們默默上前，走進隊伍，在同學們吃驚的表情中，莊重的行着禮。

小離跪在地上，顫抖的手撫摸上碑上刻着的那兩個名字，孟語然，張天成，儘管他們之間，隔許多名字，可是小離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們兩個的名字，她終於知道，成華山讓她來的目的，不止是為了看媽媽，英雄碑上，有父親的名字，他們沒有埋在一起，可是，這一生，他們的榮耀與生死都將永遠在一起。。

小離哭出聲來，手指留戀的撫摸着那兩個名字，哭的撕心裂肺，蒼白的臉貼着冰冷的石碑，身後，幾人都淚流滿面，成子木貪戀的看着這個兩個月沒見的女孩，她哭的那樣悲傷，那樣無助，她的背影那樣孤獨，她的聲音那樣嘶啞，成子木心中只覺得無數把刀在割一樣，一寸一寸，疼的無法呼吸。

全部的悲傷傾瀉而出，小離的哭聲哀慟了所有人，同學們不知道她為什麼哭，可是卻被感染，那是怎樣一個荒涼無助的背影，那是怎樣的悲傷才讓她哭的那樣絕望。。

一陣腳步聲響起，成華山身後跟着幾個軍官匆匆走來，陳嚴眼神慌張，拉着成子木，可是他卻一動不動，眼神緊緊盯着小離，莫喬也慌了，迎上去“首長好!”。

小離拚命忍住眼淚回頭，搖晃的站起來，一瞬間的驚愕，他們，都在？她一眼看過去，每個人，都是那樣悲傷的看着自己，然後她看到了滿身是傷的成子木，他那樣消瘦，穿着軍裝，拄着拐，臉色青白相間，那樣心痛的看着自己，然後她看到了怒氣沖沖的成華山，和一臉慌張莫喬。

在許久之後的夢裏，小離一直都不能忘記那時成子木撕裂的聲音，他拖着殘破的腿，跪下來求着自己的父親，別帶他走，讓他再看一眼。

他在秋天蕭瑟的風中，沉痛蒼涼的看着自己“小離對不起，小離，我想你，我只想看看你，小離，你看我一眼，好不好，就一眼，再看我一眼，求求你!”

沒有人拉的動他，他又一次當了逃兵，他在訓練時走神傷了腿，斷了小腿骨，他從醫院逃出來，開着訓練基地的車，橫衝直撞的的沖了出來，一個戰士被撞受了傷，可他知道了她在這裏，他沒有停下，他想要見她，哪怕一眼。。

成華山目光沉痛的看着她，小離茫然的轉身，任憑身後的他撕聲裂肺的呼喊，她聽見許影哭着求他回去，聽着陳嚴罵他，聽着楊明朗沙啞着聲音吼他，她聽到他摔倒在地上，她知道此刻的他有多麼狼狽，可她，依舊沒有回頭。

“張小離!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願意看我一眼，啊？”。

“是不是我死了，你都不願意再看我一眼!”。

“成子木，你他媽給我起來，你是個軍人，看看你自己，如今像什麼樣子，你對的起身上的這身軍裝么!”成華山將他一把拽起來，絲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小離站在不遠處，聲音冰涼無情“成子木，你要死，永遠別死在我面前，你的命，是被人換回來的，請你懂得珍惜。如果你要死，就死在戰場上，如果有一天，你的名字刻在這石碑上，我就來看你。”。

小離知道，不這樣說，成子木不會死心不會離開，她忍住眼淚，在聽到車子離開之後，回過身，許影站在自己眼前，目光如刀“張小離，你真他媽狠!”。

小離笑了，“許影，你該謝謝我，我離開，你就可以追回他，為了他，你放棄了自己的夢想，你選擇學醫，你出現在這裏，穿着陸軍醫學院的衣服，我佩服你，我真心的祝福你們，願你夢想成真，終成眷屬。”。

許影有些錯愕的看着她，眼神苦澀“張小離，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放手，你好自為之。”

小離覺得可笑，好自為之，她算什麼，如今，只是一個陌生人，你要成子木，隨你，你想要他，給你就是，他早已不是我的，我們之間，早已沒有過去，沒有未來。。

木然轉身，小離自動忽略楊明朗眼裏的心疼和欲言又止，獨自一人，離開了這個另她窒息的地方，留下一群人，站在原地，目光悠悠。。

而小離不知道，因為她的那句話，成子木差點真的，讓自己永遠刻在那石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