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5、印象中的美國――五…
5、印象中的美國――五大湖上空的隨想
中美關係錯綜複雜愛恨交加一言難盡
日本航空公司的波音747大型客機在平穩地飛行,座位面前的電視顯示屏上的數據告訴我們,飛機速度是每小時1000公里,飛行高度是10000米,經過近十個小時的飛行之後,飛機已在美國、加拿大邊界的五大湖上空飛行了。空中小姐各種服務暫時告一段落,人們都在急切地等待着飛機着陸的那一刻。
這時候,我想着馬上就要到達的美國,到達與我們中國截然不同的國度,想着與我兒子見面的那一刻,第一句話要說什麼,想着飛機將要着陸的紐約甘迺迪機場,想着紐約這個世界大都市,這個在“911”恐怖襲擊事件中被全世界密切關注的城市,這個對我來說既陌生、神秘,而在某種意義上並不陌生的地方,又是迫不及待地想到訪的地方。
說陌生,是我們以前從未來過這裏,甚至連來這裏的想法都沒有過。說不陌生,是美國,紐約,這兩個名字,幾乎從我的孩提時代起直到現在,一直在耳邊、在眼前反覆出現,不能避開、不能忘卻。美國、美帝國主義的名字和與其相關的許許多多的事件,一幕又一幕地在我的腦海中出現。
兒時第一次看見的外國人――蘇聯紅軍
我是1947年出生在中國東北的大連,那時的中國還正處在解放戰爭時期,而當時的大連由到中國境內與日本軍國主義作戰的蘇聯紅軍佔領。那是1945年,由於當時的蘇聯對日宣戰,攻入中國東北后,就留在了大連。我們小時候唱的童謠是:
“蘇聯老大哥,吃飯吃的多,騎着摩托車,跑到莫斯科。
蘇聯老大嫂,吃飯吃的少,戴塊小手錶,樂得滿街跑。”
很有些調侃的味道。我們家住在大連中山公園的東側,房后的一條街上,有一個木材加工廠,常有蘇聯士兵開着車,拉來原木進行加工。蘇聯軍官與士兵,就在我們家門口休息,一邊抽煙、一邊聊天。他們抽的香煙,只有我們現在的香煙的一半長,另一半是扁扁的紙,好像要起到現在香煙過濾嘴的作用。因為是“蘇聯老大哥”,我們也不怕他們,圍着他們轉,看他們穿着的大皮靴和馬褲,聽他們說的嘰里咕嚕的俄國話。家長們則揮動鐵鏟,把原木上的樹皮扒下來拿回家,用來燒火做飯。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外國人,高鼻樑、白皮膚、藍眼睛的外國人,他們是為了打垮日本帝國主義來到中國的,飽受日本帝國主義蹂躪的大連人民歡迎蘇聯紅軍的到來。
根據1945年在雅爾塔會議和波茨坦會議上與美英盟國達成的協議,1945年8月9日凌晨,120萬蘇聯紅軍,出動5500輛坦克、28000門火炮、3800架飛機,在中蘇、中蒙邊界數千公里的戰線上全面對日開戰,至8月18日,日本關東軍基本停止抵抗,10天內,蘇軍以陣亡1萬人,負傷2.5萬人的代價,擊斃日軍8萬人,一舉擊潰60萬日本關東軍在中國東北的防線,蘇聯紅軍的流血犧牲,為中國人民取得抗日戰爭的偉大勝利做出了重要貢獻。隨後,蘇軍又把大量繳獲的日軍武器裝備交給了進入東北的人民武裝。
但是在戰爭結束之後,在中國東北的許多地方大量財物,包括工廠的機器設備、港口的大型吊塔、甚至南滿鐵路的鋼軌,都被拆卸下來,裝車裝船運回了蘇聯,有人說這些物品的價值達13億美元。位於大連中山公園的大連廣播電台,原來有四個高大的信號發射架,其中的兩個,也被蘇軍拆卸運走,只剩下六個高大的水泥混凝土基座,小時候我們經常在這裏玩。有人說這些東西是蘇軍的戰利品,運回蘇聯無可非議。也有人說是用這些東西償還韓戰中蘇聯提供的武器裝備的費用。而剛剛進入東北的蘇軍,也有些人紀律渙散,做了許多傷害中國老百姓的事情,據說蘇軍的軍事法庭處理了幾千名違法亂紀的蘇聯軍人。所以在中國東北,除了“蘇聯老大哥”的美稱,也有“大鼻子”、“老毛子”的貶稱,真有些愛恨交加,難解難分。
在家門口發生的韓戰
在我剛記事的1950年,韓戰爆發了。當金日成領導的朝鮮人民軍在南韓大力推進時,1950年6月,美國總統杜魯門命令麥克阿瑟率領聯合**登陸朝鮮半島,戰火燃燒到了鴨綠江邊,威脅到了中國的安全。
戰爭打到了我們國家的門口,形勢嚴峻,剛剛解放的中國人民又要面對戰爭了。在我們大連,每到夜晚,防空警報時時響起,我們也不知道是真的美帝國主義的飛機來了,還是防空演習。大連老百姓家的窗戶上的玻璃用布條粘成米字形、井字形,密密麻麻的,都看不清外面的街景,這是為防止敵機扔下的炸彈,炸碎門窗玻璃,傷着人。
那時候的夜晚,每當一有防空警報響起,人們趕緊把燈關掉,急忙跑到院子裏挖的防空洞中,或在自己屋裏躲藏在角落中,膽戰心驚,氣也不敢大出。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數條探照燈光,一閃一閃地滑過夜空,陰森可怕,刺耳的警報聲響徹夜空,與今天我們在電影、電視節目中所表現的戰爭場面一模一樣,人們急切地等待着警報趕快解除。
金日成向**求救,**深思熟慮后,決定出兵朝鮮。中國民間有個說法,后被**選為接班人的**,稱病推辭不出戰,只得再選用彭德懷。終於,1950年10月25日,**一聲令下,中國人民志願軍“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保家衛國,要打敗美帝野心狼。”全國人民開展了支援朝鮮人民、抗美援朝的運動,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
與我家一道之隔的東北路小學,當時是中國人民志願軍的傷病院,住着從韓戰前線受傷回來治療的志願軍官兵。站在我們家門口,經常可以看見一些受傷的戰士,他們頭上、身上、腿上、胳膊上,纏着繃帶,有的騎在窗台上,有的站在窗前,大吵大嚷,也聽不清他們喊叫的是什麼,只是感覺他們很痛苦、很悲傷,也很氣憤的樣子。是美帝國主義的侵略戰爭,造成了他們的傷殘,是萬惡的美帝國主義發動的侵略朝鮮的戰爭,並且派第七艦隊進駐我國神聖領土台灣,阻止中國人民解放台灣、統一祖國的偉大事業。
美國,美帝國主義,韓戰,抗美援朝,這就是美國給我的第一印象。而在幾年之後,戰爭結束了,美帝國主義被迫在停戰談判桌上籤了字,志願軍傷病院又改成了學校。1954年,我就在這裏上的小學。學校有的廁所是坐便器,我們沒有見到過,覺得非常奇怪。有的同學從教室的地板口下到裏面,可以看到許多藥瓶、沙布、注射針管。有的同學把帶有血跡的繃帶拿上來,做成拖布擦地用,我也下去過幾次,裏面氣味難聞,令人窒息。
一個新鮮名詞――“冷戰”
1953年,韓戰結束,但是,以蘇聯為首的東方社會主義陣營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帝國主義陣營的“冷戰”也馬上開始了。“冷戰”是不動槍炮的政治對立,中蘇結盟,中國一邊倒,站在以蘇聯老大哥為首的東方陣營一邊,並且堅定地高呼:“東風壓倒西風。”
中國與美國的對抗仍在繼續,大連的街頭上經常上演活報劇。扮成美國總統杜魯門和國務卿杜勒斯的演員,他們身穿西服,頭上帶着高高的帽子,挺着大肚子,手提文明棍,胳膊里夾着大皮包,招搖過市。被革命人民指責、批判后,他們抱頭鼠竄,醜態百出,狼狽不堪,人民群眾則拍手鼓掌,好不痛快。
就是那個杜勒斯,後來發表了一個什麼講話,把資本主義復辟的希望寄托在中國黨和國家領導人的第三代、第四代身上。這個講話,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特別是在文化大革命在中,成為中國“防修,反修”,“反對資本主義復辟”的反面教員。我們中國現在已到了第三代、第四代了,較量是如何進行的呢?美國也不得不面對日益強大的中國,並且建立正常的外交關係。
儘管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東歐巨變和蘇聯的解體應驗了這罪惡的預言,但是我們中國卻在改革開放的道路上迅猛前進,傲然挺立。我還清楚地記得,在我讀中學時,對於中美關係,教科書上有以下敘述:
1、1844年,美國強迫中國簽訂《中美望廈條約》,是美國與中國的第一個不平等條約。
2、1840年鴉片戰爭中,美國支持英國對中國的侵略戰爭,並與中國簽訂了《中美天津條約》。
3、“太平天國”運動時期,美國人華爾組織“洋槍隊”,參與鎮壓“太平天國”運動。
4、美國參與八國聯軍攻打北京,強迫清政府簽訂《辛丑條約》,獲取庚子賠款。
5、中國建國后,美國對中國在政治上孤立,經濟上封鎖,軍事上包圍,其中包括韓戰和越南戰爭,美國中央情報局直接策劃了1959年的西藏叛亂。
6、我的高中語文課本裏面有一篇文章:《別了司徒雷登》,是**主席寫的。通過這篇文章,知道美帝國主義支持國民黨反動派與**領導的革命武裝打內戰,司徒雷登是當時美國駐中國大使。美帝國主義和國民黨反動派被打敗,司徒雷登灰溜溜地離開中國,革命人民大快人心。
在上世紀60年代前後,有過巴拿馬危機,當時我們的口號是,“要巴拿馬,不要美國佬!”人們走上街頭遊行示威,聲援巴拿馬,反對美帝國主義賴在巴拿馬。
接下來,又有了古巴危機,古巴人民在卡斯特羅的領導下,發動武裝起義,推翻了親美政權,建立了社會主義的古巴,美帝國主義派雇傭軍入侵古巴。於是在中國的大街小巷響起了“要古巴!不要美國佬!”的口號。
60年代還有台灣海峽危機,在中國大陸經歷三年自然災害,蘇聯赫魯曉夫撕毀合同,撤走專家,在這十分困難的時候,盤踞在台灣的蔣介石在美帝國主義的庇護下,要###,於是有了炮擊金門,福建前線著名的安業民烈士就是我們大連人。後來,中國和印度在邊界也發生了戰爭。我記得當時的報紙、廣播中所宣傳的四大敵人是:
美帝國主義頭子――甘迺迪;
蘇聯修正主義頭子――赫魯曉夫;
台灣國民黨頭子――蔣介石;
印度反動派頭子――尼赫魯。
那時候,又趕上三年天災**的經濟困難時期,人們吃不飽飯。我跟着父親上山開荒種地,又坐火車到鄉下農村,用家裏的布料換回一些糧食,我還跟着媽媽坐火車去很遠的農村挖野菜,每一次回來都是背着采來的幾十斤重的野菜。最使我難忘的是,一天早晨,在上學的路上,我就把中午的飯吃了,中午沒有飯吃,只能不斷的喝水充饑,餓得頭昏眼花、抓心撓肝。由於吃了一些有毒的野菜,當時很多人得了浮腫病。
這個時期,我對美國印象最深的是記錄三K黨暴行的電影。電影裏的畫面是,深更半夜裏,三K黨的暴徒,頭上帶着白色的帽子,把整個頭和臉都蓋住,只露出兩隻可怕的眼睛,他們手舉火把,對美國黑人燒殺搶掠。使我覺得美國是世界上最反動、最落後的國家,正如政治教科書中所說的,資本主義到了帝國主義階段,就是到了腐朽、沒落、垂死掙扎的階段,是日薄西山,氣息奄奄,惶惶不可終日了。(2004年,在我第二次赴美探親時,在奧斯汀居住時,在電視節目中看到了美國人拍攝的揭露三K黨暴行的電影:《密西西比在燃燒》ppiBurning),本書中後面有文章記述。)。
轟轟烈烈的“抗美援越”
我記憶中最清晰的是“抗美援越”了,那時候我讀中學。越南由於歷史上的原因,分成了南越的親美政權和北越的**政權,北越是胡志明領導的社會主義國家。越南人民解放南方的鬥爭在逐步擴大,引起了美國出兵支持當時的南越政權,與中國支持的北越進行了長達數年的戰爭。
我們當時的口號是,“中越友好,唇齒相依”,唇亡必將齒寒,所以抗美援越,勢在必行。同韓戰類似,越南戰爭是美帝國主義對新中國的包圍,抗美援越,義不容辭。當時**廣場上幾十萬人的群眾###遊行,**主席一遍又一遍發表講話、聲明,支持越南人民的正義鬥爭。一時間,全國上下,抗美援越的**迭起,一浪高過一浪。
我們還知道,越南人民擊落每一架美國飛機,都有中國人民援助的武器裝備的功勞。其中就有我們大連的兵工廠生產的“二五雙管炮”,專門是打美國飛機的。中國人民把最新式的武器裝備和大米等生活必需品,源源不斷地運往越南。雖然我們當年也不富裕,老百姓節衣縮食,勒緊褲腰帶省下來,但仍感到自豪和驕傲。因為當時我們知道,世界革命的中心已經轉移到了中國,中國人民有義務為拯救世界上三分之二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受苦受難的人民,為世界無產階級革命做出貢獻,責無旁貸。遺憾和難以理解的是,後來這些武器卻被他們用來同中國作戰,而成袋的大米用來修築軍事工事。
我一次次地聽着國家領導人的慷慨激昂的講話,看着越南人民在艱苦的條件下頑強戰鬥,流血犧牲,甚至也夢想有一天,也拿起武器走上戰場與美帝國主義決一死戰。而且在文化大革命中,確有一批北京的紅衛兵,跨過了國境線,直接參加了戰鬥,他們當中也有人在戰爭中倒下,也就是如願以償獻身於世界無產階級的革命事業了。1965年,中國大學招生考試的語文作文題目是:《給越南南方親人的一封信》,可見當時抗美援越熱到了什麼程度。
“反帝、反修、支援亞非拉”是當時最響亮的革命口號,支援世界上三分之二的饑寒交迫的階級弟兄,是當時無產階級革命事業接班人的崇高革命理想。雖然我們自己在60年代初期也十分困難,但是為了世界無產階級的徹底解放,為了鮮紅的太陽照遍全球,為了國際歌里所表現的對舊世界的無比仇恨,我們也願意獻出自己的一切。
因為當時的世界正是“一座座火山爆發,一頂頂王冠落地,舊世界已風雨飄搖,國家要獨立,民族要解放,人民要革命,已成為不可抗拒的歷史潮流。”**的著名論斷;“我們這一代人,將親手參加埋葬帝國主義的戰鬥,任重道遠。”也使我們無比興奮與自豪。文化大革命時達到了頂峰,那時候的戰鬥口號是:
“全世界人民團結起來,打敗美國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
“打倒美帝!打倒蘇修!打倒各國反動派!”
“立足早打,大打,打核戰。”
“備戰、備荒、為人民!”
“世界革命進入了**思想為偉大旗幟的新時代!”
“現在是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在全世界進行大決戰的偉大時代!”
“把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讓**思想鮮紅太陽照遍全球!”……
當時,在我們看到的電影裏,在美國,在腐朽、沒落、反動的資本主義的最後階段的帝國主義的國度里,萬惡的資本家、農場主竟把一桶一桶的牛奶倒進水溝里,也不願意降價銷售給低收入者或者送給窮人喝,他們毫無人性到了極點,這樣的反動政權,反人類的社會制度就應打倒、推翻。
**的著名講話“美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指引世界革命人民展開反對美帝國主義的英勇鬥爭。我們知道,至今,在東南亞的叢林中,仍然有高舉**武裝鬥爭旗幟的游擊戰士在浴血奮戰。
第一次見到美國人――頤和園遇美國海軍陸戰隊老兵
1966年,在紅衛兵大串聯中,我曾三次到北京。主要目的是來到**身邊,感受北京的文化大革命氛圍,到各個大學看大字報,抄大字報,買紅寶書――**語錄本,買**像章。
我們當然也遊覽北京的名勝古迹,去香山看紅葉,去八達嶺登長城,也去了頤和園爬萬壽山,觀昆明湖。頤和園中昆明湖與萬壽山、佛香閣,拍攝的照片,湖光山色看上去很美,但昆明湖的水,遠不如我們家鄉大連的海水清潔乾淨。但是在這裏,我也有所見識。昆明湖的水很淺,可能只有一二米多深,而且是泥底,水也很渾濁,當然水的浮力也不如海水大,游起來也挺費勁。
在很多人下湖游泳的地方,我也下水嘗試一下在頤和園游泳的滋味,這時我看到有一個外國人,游的挺自在,他不斷的變換着各種姿勢。當他仰游時,他的頭、腳和肚子都會露出水面,他躺在水面上,悠閑自得,使我們十分驚奇,隨後,大家都圍上前來,向他請教。
這位老外,也不拘謹,他用熟練的中文與我們交談。他告訴我們,他是美國人,他已60多歲了,是在北京某大學工作。他又說,他買了頤和園的月票,每天都來這裏游泳,可見愛好到什麼程度,游泳已經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說,他當年是美國海軍陸戰隊的士兵,在中國的山東青島駐紮過。他告訴我們,那時候,他常常一個人,帶着食物,游到大海深處,可以在海里待上幾個小時。他的中文說的非常流利了,而且有些京腔京味,如果只聽聲音,不看面孔,不會覺得他是一個老外。
接着,他開始一邊表演他的仰泳動作,一邊告訴我們仰泳的訣竅。我們一群來自全國各地的紅衛兵,也都學他的姿勢,練一下仰泳,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像他一樣,同時把頭、腳和肚子都露出水面。他說:“主要的是要放鬆,因為人的比重肯定比水輕,理論上,漂在水面是沒有問題的,為什麼漂不起來呢?主要是人的精神緊張,引起肌肉收縮,當然就會往下沉。要放鬆,就要想像‘啊,我要睡覺。’像睡覺一樣放鬆,就會像我一樣地漂起來。”他的表演和講解,引來一大群圍觀者,好像是在聽“天方夜譚”。
回到大連后,我經常到海中游泳,我照他的說法,不斷的練習仰泳,可以雙手放在頭上,在水中“睡覺”。有時,雙手伸開,雙腳也可以露出水面,但是,要像那個美國兵那樣,頭、腳、肚子,三點都露出來,還是難以做到。
這也是1966年中,我在北京的一個奇遇,當時他講的也只限於游泳,至於他是怎樣來到中國的?為什麼留在中國?他對文化大革命有什麼看法?他對美國和中國有什麼看法?他在中國都幹些什麼?他在中國如何生活?等等,當時我心裏有許多的疑問,但是沒有張口問他,其他在場的中國人也沒有一個人問他,當然,他也沒有講。
關於美國的另一些信息
在我讀高中的時候,語文課本中有一篇**寫的文章:《別了,司徒雷登》,那個時期的中國青年學生,是從這篇文章認識和了解美國的。司徒雷登是在中國出生的美國人,以傳教士的身份在中國活動。曾經擔任燕京大學校長和美國駐中國大使。在他任校長的燕京大學,在短短三十三年裏,培養了一萬多學生,成為中國文化藝術和各種科學人才,活躍在美國、歐洲和中國。許多文化和外交人才畢業於燕京大學,如曾任外交部長的黃華,曾經是燕京大學的學生會主席。抗戰時期,司徒雷登個人還保護了不少包括地下**和搞###的燕京大學學生,這是出於他的價值觀和人權觀。在日本侵略中國之際,司徒雷登曾一度被日本軍隊監禁。
但在此期間,我也知道了另一些信息:在抗日戰爭時期,美軍在延安派駐了以包瑞德為領導的觀察組,**、朱德、周恩來等領導人與美軍觀察組的人有着很好的交往。有一位美國記者斯諾,衝破重重封鎖,到了陝北,了解到了中國**的革命經歷和領導的抗日戰爭,寫下了一本書叫《西行漫記》,向美國人民和世界人民,介紹了中國**領導的革命事業。在中國紀念抗日戰爭偉大勝利的時候,人們也記得在60年前,在中國人民的艱苦卓絕的抗日戰爭中,曾經有一支威震敵膽的美國空軍,人稱“飛虎隊”(英文名字為TheFlyingTiger),他們志願來到中國,為抗擊日本侵略者的進攻,捍衛中國的領土做出了傑出的貢獻。
這支隊伍在1943年擴編為第14航空隊(TheFlyingTigerof14thAirForce)。成為一支人數眾多,裝備齊全的空中力量,由美國人陳納德將軍任司令。他們壯志凌雲,驍勇善戰。在與日本帝國主義的直接戰鬥中,1000多架運輸機,突破日軍的封鎖,向中國戰場運送80萬噸戰略物資和幾萬人的軍隊,並在昆明緬甸上空擊落62架日本飛機。美國空軍也損失了500架運輸機,為中國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做出了不朽的貢獻,有許多人流血犧牲。他們的有力支援,沉重地打擊了囂張一時的日本法西斯軍國主義,他們在中國抗日戰爭中創造的偉大戰績,成為中美兩國人民之間偉大友誼的佳話。陳香梅女士,就是美國人陳納德將軍的妻子,當時是一位報社記者。她也為中美兩國的友好交往做出了巨大貢獻。
我還知道了,1941年11月7日,美**隊在天平洋的珍珠港事件中遭受日本軍國主義的突然襲擊,損失慘重。以至於迫使美國對日宣戰,美國派出幾十萬軍隊,同歐洲同盟國部隊一起,登陸諾曼第,為在歐洲戰場戰勝德國法西斯、在亞洲戰場戰勝日本法西斯做出巨大貢獻。
我還知道了,由於中國億萬人民的八年的流血犧牲,頑強抵抗,在蘇聯紅軍出兵中國東北,直接打垮不可一世的日本關東軍。美國在日本廣島、長崎扔下了兩顆原子彈,迫使日本天皇宣佈無條件投降,使中國人民贏得了近百年來的首次抗擊外敵入侵的偉大歷史性勝利。知道了美國人民,美國政府對中國人民還是做了一些好事的。
我還知道,我兒子讀書的清華大學,就是美國利用八國聯軍攻佔北京,從清政府索取的庚子賠款,用來建立的清華學堂。中國和美國從1954年起,在波蘭的華沙有上百次的大使級會談。兩國外交代表,握手后坐下,沒有談什麼就結束,弄的很奇怪。
在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時候,我在東北鴨綠江邊寬甸偏遠農村,在夾皮溝人民公社的辦公室里,看到的《參考消息》報上,知道了在1969年7月20日,美國人的宇宙飛船已成功地登上了月球,而且把一面美國星條旗插在了月球的土地上,隨後安全的返回了地球,使我感到萬分震驚。
我還從廣播、報紙、學校的教科書和許多文藝作品中,知道了美國的“民主”與“自由”,從馬克-吐溫的《競選州長》到《湯姆歷險記》中,知道了美國有密西西比河,知道美國有民主黨和共和黨,有州長、總統的兩黨競選制度……
值得一提的還有《紅岩》小說中所描寫的臭名昭著的“中美合作所”。在國內圖書館的一份文摘報紙上,看到一篇文章說:
“中美合作所”並非“###反人民的法西斯集中營”,而實際上是當時國際反法西斯統一戰線中建立的跨**事情報機構。1943年4月15日建立,名稱“中美特種技術合作所”,在對日作戰中,發揮過作用。“白公館”原為四川軍閥楊森部下師長白駒的鄉間別墅,后改為看守所。“中美合作所”建立時,白公館為美方人員的住所。
抗戰勝利后,“中美合作所”撤消,“白公館”又成為國民黨當局關押###的監獄。國民黨當局對###的關押與屠殺,與“中美合作所”無關。在中國的小說、電影中,如《紅岩》、《在烈火中永生》、《江姐》中,“中美合作所”成為“法西斯集中營”,這些說法都是不準確的。
關於這篇文章的上述說法,互聯網上也有此類文章,不知道是否屬實。希望有關方面予以澄清,本着實事求是的原則,還歷史以本來的面目。
中蘇分裂與中美建交
中蘇兄弟友好關係破裂的原因,史學界也有各種不同的說法。有的說是由於蘇聯當局想利用“長波電台”和組建“中蘇聯合艦隊”,來控制中國。有的說是中國在1958年炮擊金門,事先沒有向蘇聯通報。而這種事情對蘇聯謀求蘇美關係緩和造成被動,這也是**領導的中國獨立行事的舉動。中國拖延向蘇聯提供在台灣海峽危機中得到的一枚美國“響尾蛇”導彈,觸怒了赫魯曉夫。而後又有什麼布加勒斯特會議,雙方互不相讓,相互指責,於是矛盾公開。
中蘇兩黨、兩國的這種分裂,也隱含着雙方爭奪國際**運動的領導權,也是意識形態、思想政治路線的矛盾鬥爭,當時被認為是馬列主義與修正主義的鬥爭,列寧主義與教條主義的鬥爭。這種分裂對世界政治格局、對中國、對蘇聯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由於中蘇關係破裂,而後導致了中美關係緩和,這都是在**的主導下形成的,正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在中蘇兩黨的論戰中,中國的報紙雜誌、廣播電台,批判蘇聯赫魯曉夫的“三和二全”(和平共處、和平競賽、和平過渡,全民國家、全民黨)、“三和一少”(對外援助要少)的背叛馬列主義的修正主義的路線。批判蘇聯領導人赫魯曉夫訪問美國,竟到臭名昭著的“好來塢”參觀訪問,並會見美國的女電影明星,我也知道了美國有個十惡不赦的“好來塢”,專門出產腐朽、沒落的美國電影,毒害美國人民和世界人民。
一九六九年三月,發生了珍寶島事件,中蘇兩**隊發生武裝衝突。而後蘇聯在中蘇邊境陳兵百萬,兩國不斷交火。這一切觸動了大洋彼岸的美國政治家的敏感神經,當時的美國總統尼克遜認為國際風雲的變幻中存在着美、中、蘇三國均衡態勢的局面產生變化的可能性。這樣一個世界正是**所設想的,一九七0年十月一日,**把中國人民的老朋友――美國記者斯諾夫婦請上**城樓,並讓他們站在自己身邊。**同斯諾的談話,表達了改變中美關係的現狀,歡迎美國總統尼克遜訪問中國的重要政策。
在美國的尼克遜競選當上總統后,發表就職演說竟在防彈玻璃的後面。中國的《人民日報》的評論員的文章稱之為“玻璃罩子裏的演說”。直到1972年,那個發表“玻璃罩子裏的演說”的美國總統尼克遜,受到中國政府的邀請,訪問了北京、上海,與中國領導人**、周恩來握手會見、會談,開創了中國與美國外交關係新的歷史篇章。從1972年美國總統尼克遜訪華,1978年美國總統卡特訪華,到1979年中美正式建立外交關係。
我還知道,中國近代、現代史中的科學家、學者中有許多是在美國學成后回國效力的,像錢學森和在美國任教的大數學家華羅庚等等,還有美籍華人楊振寧、李政道,在美國留學后,在美國大學任教,因在物理學研究出成果而首次獲諾貝爾科學獎,為世界華人爭得了榮譽。
中美關係的大門是如何打開的
20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美蘇爭霸愈演愈烈,美國急於從越戰泥潭中脫身,希望與中國改善關係。1967年,尼克遜在美國《外交》雜誌上撰文“從長遠觀點來看,我們實在不能讓中國永遠呆在國際大家庭之外”,“不能讓7億有可能成為最能幹的人在孤立和憤怒狀態下生活。”
1968年8月,尼克遜再次聲稱,不管誰是今後四年或八年的總統,“到頭來必須同一個超級大國的**中國領導人談判。”他向記者發表講話時又說:“我將會訪問中國,如果中國肯發給我簽證的話,我認為我們今後八年將看到同中國的對話。”
1970年9月27日,已經當選為美國總統的尼克遜對美國《時代》周刊發表談話時說:“如果我在去世之前,有什麼事情要做的話,那就是要到中國去。如果我不能去,希望我的孩子能夠去。”這是他第一次以總統的身份公開表示願意訪華。1971年7月11日,美國總統的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基辛格博士繞道巴基斯坦,秘密訪華。而後,美國總統尼克遜應邀訪華,中美關係的大門終於被打開,這是中美雙方的領導人,深思熟慮,把握住歷史前進的方向,實現的歷史性進步,不是哪一方,一廂情願所能實現的。
半個多世紀的中美關係,伴隨着風風雨雨,有過激烈對抗,如“三八”線南北大廝殺的韓戰,也有過密切合作,如抗日戰爭,有過幾十年冷戰時期的隔絕,也有過交往。從1972年美國總統尼克遜訪華開始到中美建交后,在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等各個領域都有廣泛的交往。這期間,也有過嚴重摩擦,如南海撞機事件,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被炸事件。也有過雙邊貿易問題,美元與人民幣匯率問題,中國加入WTO的問題,也有伊朗核問題、朝鮮核問題的外交協調。中美關係不僅僅是中美兩國的雙邊關係,也成為當今世界影響最大的令人矚目的外交關係。
我對美國發生興趣
在改革開放后的中國,從1972年以後,中美雙方都打開了大門,一大批中國學生或學者到了美國,有的上學讀書,有的打工賺錢,有的經商做買賣,有的搞科學研究,五花八門,幹什麼的都有。有一個叫周勵的美籍華人寫了一本書《曼哈頓的中國女人》,這本書的英文名字是:《M’sChinaLady》。在1992年風靡全國,轟動一時,我如饑似渴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而後來,又有了《北京人在紐約》的電視連續劇,同樣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當劇中人王啟明開着他那卡迪萊克的美國轎車在高速公路上狂奔,給我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後來,我赴美探親時,執意要在美國的公路上開一開兒子的本田車。)電視劇中劉歡的歌聲:《千萬次的問》裏唱到:
“千萬里,我追尋着你,
可是你卻並不在意,
你不像是在我夢裏,
在夢裏你是我的唯一。
Timimeagainyouaskme(一次又一次你問我)
TimimeagainIaskmyself(一次又一次我問自己)
問自己是否離得開你。”
不知道為什麼,這首歌深深地打動了我,或許是劉歡的那美妙動聽的嗓音,或許是歌曲中富有新意的歌詞。無數次,聽着這首歌,我竟在遐想,我是否有一天也能踏上美國的土地,在美國的高速公路上自由馳騁呢?
美國,美利堅,“美帝國主義”,是否有一天,我可以在你的土地上看看你的五臟六腑。這一天,終於來到了,已經在10年之後的今天,我即將踏上America(美國)的土地,夢想即將實現,飛機以每小時1000公里的速度接近她,越來越近。
我兒子是在1999年在清華大學電子工程系畢業后,獲得美國大學的全額獎學金赴美深造的,至今已有三年多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讓我們牽腸掛肚,無形中讓我把中國、美國聯繫在了一起。
就這樣,我對美國的認識,由幼年到童年,由青年到成年,由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到撲朔迷離,苦苦思索。從抽象到具體,由片面到全面,由淺薄到深入……今天,我終於有機會親眼看一看美國了。沉思中,飛機上的空中小姐又一次開始工作了。機艙內的人們開始活躍起來,大小電視屏幕里顯示着的數據表明,美國快到了,紐約快到了。
空中小姐給每位旅客發了入境美國的表格,因為我兒子在網上已經給我們發過各種材料,對這份表格的內容我們早已熟知,我們很快就填寫好了。然後就靜靜地等待着飛機着陸,等待着見到久違的兒子的那一刻,那一刻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