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韓齊崩潰
韓齊緊抿着嘴唇,視線審度般的掃向對面的夫妻二人,心底終於生出了幾分微妙的異樣之感
似乎,一切並不如他預想中的那樣發展。
而在一旁埋頭狂吃的夏翎,趁着咽飯的間隙,側臉瞟了一眼韓齊的表情,下意識的勾勒起幾分姦猾的冷笑。
“怎麼?察覺出不對勁了嗎?”
夏翎慢條斯理的聲音終於響起,帶着幾分小小的愉悅和愜意,彷彿是惡作劇得逞后的得意,“事實上,夏良齊先生您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更加急切,也來得更早一些呢,我本來已經做好了在這裏等你半個月以上的準備了,沒想到才第二天,你就迫不及待的跑到我面前晃悠了……果然是小人得志便猖狂啊,忘了你為人的謹慎。”
韓齊微微變了臉色,目光直勾勾的看向夏翎,“陸太太這是什麼意思?我沒太聽明白你的話。”
“從對一個人稱呼上的變化,完全可以看看出這個人態度上的變化,所以,禮儀是一件很有意思的東西,是不是?之前還能公事公辦模樣的叫我夏老闆,現在一朝察覺出不對勁了,就立刻改了稱呼,叫我陸太太……怎麼?這是想提醒陸錦年,讓他看好自己的女人,不要仗勢欺人、以大欺小嗎?”
夏翎抽出紙巾,優雅的擦了擦嘴角,身體向後仰了仰,表示用好了晚餐,這才調轉方向,面向韓齊,抱着胳膊,笑眯眯的道,“我只是證明了你心中暗藏着的那一點點僥倖罷了,你總覺得這一切不可能是我設計的,但從另外一方面來思考,你未嘗不是在害怕這一點……”
韓齊垂下眼瞼,藉以躲開夏翎的視線,“我沒有什麼可害怕的,如今我可是夏家的繼承人,手上掌握着夏家一半的股權,冬夏集團又是東林省最大的奶製品企業之一,金字招牌,龐然大物,難道不比你那個小小的仙園集團要強嗎?”
夏翎彷彿被這句話取悅了,肆意的輕笑出了聲音,美眸流轉,眸色深沉,“韓齊,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叫什麼?”
韓齊沒做聲。
“死鴨子嘴硬啊!”夏翎惋惜般的長嘆了一聲,“要是冬夏集團真有你說的那麼好,那你今天又怎麼會站在我面前,而不是繼續算計着夏老爺子,將餘下那一部分股權拿捏到手上?”
韓齊冷笑了一聲,彷彿真的志得意滿,昂首挺胸,傲然的視線毫不掩飾的落在夏翎身上,“我今天站在這裏,只是想讓你看看,我韓齊並非池中之物,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而且會比你做得更好!我會讓你這個愛慕虛榮、搬弄權勢的女人後悔當初的狗眼看人低!莫欺少年窮,你背信棄義在先,后又借勢辱我,可如今……我韓齊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窮小子了,我已經有資格堂堂正正的站在你面前,甚至未來更會讓你哭着悔不當初!”
若是不知道的,聽了韓齊的話,還得以為當年是拜金女無情拋棄未婚夫,轉頭嫁給了富二代這種狗血橋斷呢!
所謂顛倒黑白、反咬一口,大約就是如此了。
韓齊這般姿態和言辭,明顯是想把話題往兩人當初的恩怨上轉移,藉以壓下他今天的真實目的……
可惜,夏翎還沒被仇恨完全蒙蔽了雙眼和理智,她知道今天韓齊出現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得了吧。”
夏翎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韓齊,別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你我都清楚,你今天來到底是為了什麼,跟你兜了這麼久的圈子,我也玩夠了這些把戲……不如最後給你一句實話,那百分之四十五的冬夏集團股權,你就擎等着爛在手心裏吧,我從一開始,就沒看得上冬夏集團。”
最後一句話,宛如晴天霹靂般,震得韓齊臉色都白了,不敢置信的看向夏翎。
她居然連自己手上具體有多少冬夏集團股權都知道?
那麼,還有什麼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你……”韓齊艱難的張了張嘴,震驚的看向夏翎,只覺得嗓子啞得厲害,有些不知道該問些什麼好。
夏翎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戲謔般的看向韓齊,“從一開始,我就琢磨着,你到底有什麼弱點,值得我算計的?我以為,至少韓姨和韓悅,會是你的弱點,所以,我……噢,不,是你,順着我的意志和設計,把韓悅送到了國外的精神病院;當韓悅的結局和下場被戳破時,我以為,好歹她也是你的親妹妹,哪怕不心如刀絞,也至少會傷心幾分吧?可惜了,你竟然比我想像中的更加涼薄無情,連親妹妹落得那般結局,都沒有讓人動搖分毫……”
“果然是你。”
韓齊眸光陰冷的看向夏翎,瞭然的如是道,“我早就應該猜到了!”
夏翎好笑的聳了聳肩膀,毫不客氣的戳穿了韓齊的偽裝,“得了吧,韓齊,對於韓悅是生是死,其實你半點都不在意,現在也別做出這麼一副痛不欲生、恨極發狂的架勢了,親情只是你生活的調劑品,但不是必需品,只要有需要,別說是韓悅了,就連對你有生養之恩的韓媽,都可以隨時淪為棄子……韓媽已經在警署呆了這麼長時間,除了之前為了讓她不咬出你那會,你關心了一下之外,這麼久了,你何曾關心過她分毫?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可以漠不關心,你又何必要做出這麼一副對同胞親妹的疼惜姿態?你根本就不在意韓悅的死活,就別在我面前做出偽君子的模樣了。”
韓齊臉上痛不欲生的表情終於消失了,換上了一副陰測測的表情,眸光帶着幾分欣賞和曖昧,幽幽掃過夏翎的面龐,慢聲道,“果然是我以前小覷了你嗎?夏翎,不得不說,你當真讓我出乎意料,如果不是你的臉蛋和對我的熟知程度,我都要以為你換了個人……難不成,經歷過生死大考驗的人,真的會天性大變,連智商也跟着上漲嗎?以前你要是有一半……不,十分之一如今的厲害和精明,我當初又何至於要踩着你上位呢?可惜了,早知道你有這樣的頭腦,當初你對我愛得要死要活的時候,我還不如留着你呢。”
對於韓齊言辭間的挑撥和擠兌,夏翎完全不當一回事,反而洒脫的聳了聳肩膀,“說起來,我應該感謝你才是……韓齊,沒有你的無恥和卑劣,又如何會成全我如今人上人的地位和風光呢?”
夏翎故意在“人上人”三個字上,加重了讀音。
果然不出所料,韓齊瞬間沉下了臉色。
注意到韓齊的表情,夏翎笑得越發燦爛起來,神態中帶着幾分氣死人不償命的傲慢和狂妄,紆尊降貴般的道,“更何況,哪怕你熬死了夏老爺子,成了夏家的家主,手上掌控者冬夏集團百分之百的絕對股權,我也並不認為……你有資格在我面前妄自尊大。”
“區區一個日薄西山的冬夏集團,區區一個豪門繼承人的身份,乃至是豪門夏家的姓氏……我不要的東西,你卻撿起來當個寶了,現在還想仗着這一點,在我面前猖狂起來,到底是誰給你的底氣和勇氣?簡直可笑死了,我夏翎不稀罕的破爛,也只有你這麼個沒什麼見識的鄉下窮小子,才會當成驚天動地的珍寶,如今還跑我面前得瑟……韓齊,你就不覺得害臊嗎?嘖嘖,我都替你覺得臉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沒臉見人呢。”
夏翎絕對是戳人傷疤的好手,至少以她對韓齊的了解,扒韓齊的臉皮,一扒一個準。
伴隨着夏翎話語的落音,韓齊的臉色迅速漲紅起來……
他終於想起來了,貌似夏家子孫的身份,是當初他強要過來的。
不管是出於惡意還是善意,夏老頭當初的目標始終都是夏翎,而夏翎寧肯背負上私生女的名聲,也不願意跟豪門夏家發生任何的牽扯,而他韓齊則拋棄了自己的姓氏,慫恿趙爸認回他這個兒子,故意當著媒體們的面,拿出鑒定報告,讓夏家不得不認回他這個孫子……
夏家子孫的身份,是夏翎不要的東西。
這個認知,讓他彷彿受到了羞辱一般,連引以為傲的“夏良齊”這個名字,都成了恥辱的符號。
夏翎赤果果的視線,掃過韓齊備受羞辱的面孔,彷彿在盡情欣賞這一幕……
“你會後悔的,夏翎,”韓齊緩緩抬起頭,雙瞳里升騰起憤怒而仇恨的火焰,面色猙獰,“我保證,你一定要會後悔今天對我的羞辱!”
夏翎笑得越發肆意狂妄,毫不在意的聳了聳肩膀,一副說教口吻般的嘆息道,“韓齊,時至現在,你還沒認清楚現在的位置和處境嗎?身處在貓捉老鼠的環境裏,四周已經被我用無形的網團團圍住,你又憑什麼讓我後悔呢?難道就憑你韓齊的涼薄和無情嗎?你啊,自私、涼薄、狠辣,連被正常人看重的親情和愛情都不足以為成為你的羈絆,可你偏偏有一個最致命的弱點……”
韓齊面露不解。
“你自卑啊!而且是自卑到了極點,成了自負,”夏翎彎了彎唇角,露出一抹盡在掌握的篤定笑容,“你對自己有着強烈的信心,自以為一切都可以被你算計,可偏偏受不了別人對你的輕視,更加無法接受你自以為聰明的算計,早已經被其他人納入眼底,成了一場笑話……”
話說了一半,夏翎故意頓了頓,眼梢瞄向韓齊,“就好像,你以為你們母子當眾做戲,裝作一副母子決裂的架勢,還把自己的親生母親關在精神病院足足半年多,就可以騙過我,讓她投靠我,背地裏給你做卧底嗎?”
韓齊的瞳孔迅速放大,連手都有些在發抖,身體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深深地倒吸了口涼氣。
“只有在你引以為傲的心計和手段上擊敗了你,才能真的打擊到你,讓你生不如死,備受摧殘啊!”夏翎笑眯眯的如是道,“我謀劃了這麼久,就是想在你最自信的地方擊敗你,讓你潰不成軍、一敗塗地的啊!”
“你、你這個賤人……你怎麼不去死啊!”
韓齊終於爆發了出來,猩紅着雙眼,恨意十足的瞪着夏翎,要不是中間隔着堅實的櫃枱,恐怕他都能衝過來掐死夏翎!
“從一開始,你就什麼都知道了,居然還故意配合我,裝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模樣,然後背地裏偷偷看我的笑話,明明已經看清楚了我的算計,你還非要戲耍我……故意看我的笑話!看我自以為勝利和一切盡在掌握……”
韓齊真的被夏翎徹底刺激到了。
當初他對夏翎的算計,哪怕是當場被夏翎戳穿都無所謂,一計不成再升一計而已,他不是輸不起。
他可無法接受的是,明明夏翎已經看出了他的計策,卻偏偏還要做出一副不知情、掉入陷阱的模樣,然後眼睜睜的看着他韓齊自以為勝券在握的得意模樣,等到自己覺得馬上勝利時,再戳穿這一切,看着他一朝從天堂跌入地獄……
就好像是貓捉老鼠,老鼠已經被貓玩弄在鼓掌之中了,每一次以為自己快要逃脫時,驀然從背後伸出一爪子,將它又拍了回來。
這已經不叫狩獵了,而叫玩弄。
夏翎在玩弄他。
眼梢覷到了韓齊眼底的猩紅和瘋狂,夏翎卻依舊不依不饒,步步緊逼的揭露開了全部的真相,“連你媽媽卧底都被我發現了,你覺得,我能不知道你今天的這點小心思嗎?我不過是隨意的暗示了幾句對冬夏集團的興趣,你居然真的冒着得罪了夏老爺子的風險,強奪了冬夏集團的股權,還天真的跑來找我交換股權?嗤,我的仙園集團,也是你能覬覦得了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外乎如此了。”
“——夏翎!”
韓齊臉上俊朗陽光的偽裝終於徹底綳不住了,一臉的歇斯底里和尖銳駭人,看向夏翎的視線,彷彿在看一個死人,“你別得意的太早了,我告訴你,這事……咱們沒完!哪怕就是我韓齊拼了這條命不要,也誓要將你拉下馬,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說罷,韓齊轉身就走,連起碼的風度和禮儀都顧不上了。
夏翎目送着韓齊狼狽而瘋狂的背影,唇角向上翹起,露出一抹無比愉悅開懷的笑容。
“他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陸錦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着幾分淡淡的不贊同,“從今天起,他連那層偽裝都不會再有了,現在的他……就是個瘋子,不在意手段,只要能將你擊敗。”
“敵人的心理防線崩潰了,成了個失去理智的瘋子,你不覺得這樣很好嘛?”夏翎轉過頭,笑吟吟的看向陸錦年,“他越是發瘋,越是失去理智,就越容易自己走向深淵地獄……”
“可你會很危險。”
陸錦年皺了皺眉頭,“他會不顧一切的向你報復,你將他引以為傲的心計和手段全部擊敗,他心底唯一的信念就是讓你去死……你自己不怕出危險,可是我怕你出危險。”
夏翎笑嘻嘻的湊上前去,“那不是還有許晉良嗎?向他申請保護,若是對方出現任何威脅到我生命安全的行為時,正好警方可以將他擊斃。”
陸錦年無奈的拍了拍夏翎的腦袋,“這樣吧,我讓周蔚給你弄兩個保鏢過來,從今天起,不管去哪,哪怕是去廁所,你都得把人帶着,懂嗎?”
夏翎乖覺點頭。
“另外,我剛才回來的時候,好像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就停在我們店門口不遠處……是夏老爺子新買的防彈車。”陸錦年突然想到了這事,隨口提醒了一句。
夏翎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你是說……剛才夏老爺子在外面?”
“恩。”
陸錦年點頭,“我之前去警署找許晉良安排那件事情的時候,就看見夏老爺子和律師被許晉良請過去錄口供了,畢竟,夏家二房死了三個兒子,又是死在老爺子的後院,警方怎麼著也要把人請過去問問情況的……沒想到,在店門口,又碰到了那輛車子。”
夏翎單手摩挲着下巴,不自覺地莞爾了一下,“這倒是有意思了,韓齊來找我,卻被夏老爺子撞見了,再加上他現在手上有了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權,你說……夏老爺子會作何感想呢?”
陸錦年笑而不語。
夏翎奸詐的眨了眨眼,忽然起身,跑到一旁的工具角那裏,隨手拿起一把掃帚,故意屁顛顛的跑到了門口外面掃地去了,彷彿累壞了一般,時不時的故意直起腰、揚起臉,露了好幾次的面容,快掃完時,又側過臉,看向甜品店裏面,揚聲撒嬌道,“錦年,還吃醋呢?我都說了嘛,跟韓齊現在就是合作夥伴關係,沒有其他的,也就是這一陣見面勤了點,這不是為了股權那事嗎?等冬……咳咳,等忙完了這段時間,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大家一拍兩散,哪還有什麼聯繫啊?”
櫃枱後面,陸錦年無奈的笑了笑,默默替韓齊點蠟。
先是被夏翎打擊得心理防線崩潰,現在又背上了這麼一頂黑鍋,恐怕他現在是跳黃河都洗不清自己身上的髒水了。
等夏翎掃完了門口,一輛黑色轎車,就在不遠處,猛踩油門,悄無聲息的向遠方駛去……
車子裏的夏老爺子,已經被氣得渾身哆嗦了,手上的拐杖在車裏跺了好幾下,要不是換做現在在家中,恐怕老爺子早就氣得砸古董泄憤了。
老爺子一輩子靠着心計和手段叱吒商海,沒想到,臨老了,居然被個外來的孫子給擺了一道!
果然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小畜生,居然敢跟外人勾結,這是故意坑他呢!
夏老爺子自己就是靠着鬼蜮伎倆發家的,所以,看人看事也都往深層次的去想,聯想到夏翎和韓齊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的不合,而現在,老爺子卻親眼看着韓齊去找夏翎,兩人相談甚歡,甚至引得陸錦年吃起了醋……說韓齊和夏翎彼此仇視、敵對,誰能相信?
再聯想到韓齊和夏翎打小青梅竹馬,又做了這麼多年的未婚夫妻……
老爺子頓時陰謀論起來。
韓齊這個小雜種,莫不是早就跟夏翎勾結在一起,要謀奪自家家產了吧?
怪不得當初夏翎寧肯背負上私生女的名聲,也不願意當下家的孫女呢!
恐怕她的目的,就是為了給韓齊讓位,兩人表面上做出敵對仇視的模樣,實際上裏應外合,勾結在一起謀奪起了夏家的家產和股權!
想到韓齊跟自己做交易時,索要這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權,寧肯放棄冬夏集團總裁的位置,寧肯只當個閑散股東,不插手集團運營和管理,任由着自己在集團賬目上撈錢……
如果他和夏翎合謀勾結在一起,那麼,一切就似乎都有了理由。
先把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權騙到手,然後交易給夏翎,以夏翎的手段,哪怕她無權插手集團運營和管理,但作為大股東,至少也有個監察權在呢!
這個女人一旦行使起了監察權,勢必會查到集團賬目上的問題,再把證據捅到上面,別的不說,僅僅是一個偷稅漏稅就夠夏家喝一壺了!
到時候再鬧騰出點別的事,夏翎將冬夏集團全部股權拿到手上,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夏老爺子似乎完全看破了兩人勾搭成奸的“詭計”,心裏再也顧不得三個孫子死在家中後院的事情了,全部的心思都被韓齊這麼個膽大包天的孫子所佔據!
車子行駛到別墅區山腳下時,副駕駛位置上的保鏢忽然開了口,“夏老,您快看……着火的方向,好像是老宅的位置?”
“——恩?!”
老爺子猛地一驚,也顧不得心裏對韓齊的憤恨,順着車窗向外望去,卻見山頂老宅的位置火光衝天,消防車和警車的聲音盤桓在整個別墅區的上空,尖銳而刺耳。
黑色轎車很快的順着路開上山,到老宅附近時,正好看見冒着火光的家中老宅,外面幾輛消防車和警車停在那,時不時的還有爆炸聲傳來,記者們更是早早的聞風而動。
老爺子臉色有些難看,還未等下車,剛露了個面,一大群記者們蜂擁圍了上來,長槍短炮的,各種尖銳的問題層出不窮。
許晉良掐着腰,招呼着兩個警員將記者們先打發到一旁,這才湊上前來,無奈的道,“夏老先生,您家裏又出事了。”
“這是怎麼搞的?!”
老爺子氣得吹鬍子瞪眼的,還跺了跺拐杖,“我們家怎麼著火的?!許先生,我剛從你們警署回來,家裏就着火了,這事怎麼都說不過去吧?”
許晉良抱着胳膊,冷冷的笑道,“夏老先生,您怎麼才回來?我們警方都到了好半天,你居然現在才回來……”
“我隨便出去走走,這樣也不行嗎?”
夏老爺子臉色陰沉的道,“反而是我,想問問許先生,我家怎麼會着了火?”
“你家着火,問我們幹什麼?”
旁邊的小警員不忿的嘀咕了一句,“要不是出了命案,我們也不會放着手上的工作,跑來你這找罪受!”
“你們警方有這麼說話的嗎?!”
老爺子本來就心情不好,被個小年輕頂撞了一句,頓時臉色陰沉了下來,厲聲喝道,“是我要向你們上級投訴!”
許晉良擺了擺手,毫不在意對方的威脅,反而冷笑着又問道,“夏老先生,小李的話您也聽見了,可您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出了人命,而是向我們上級投訴……在您的房子裏接二連三的出人命,我們警方專案組都快長期駐紮在這了,難道您就不關心一下,死的人是誰嗎?”
老爺子拐杖向前挪了挪,從單手拄,變為雙手拄在身前,然後面無表情、漠不關心的隨口問道,“行啊,那你們就告訴我一下,死的人到底是誰?”
“您的二兒子和二兒媳婦。”
許晉良眉眼鋒銳的看向夏老爺子,“根據您家門口的監控錄像來看,夫妻倆應該是自殺……老先生,您應該慶幸,我們警方將您請到警署去錄口供,因此您並不在家,不然的話,今天死的人,就不僅僅是他們夫妻倆,還有您了。”
“——自殺?”
夏老爺子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終於明白許晉良話語裏暗藏的意思,倒吸了口涼氣,“你是說,他們倆來我的住處自殺,其實是來殺我的?!”
“對。”許晉良點頭,“很明顯,您的二兒子和二兒媳婦,將自己孩子的死,歸結到了您的身上,自製的燃燒爆炸瓶,明顯是來找您同歸於盡的,可惜,您並不在家,等他們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晚了……就有了現在的這場火災。”
老爺子眉頭緊皺,暗罵了一聲晦氣。
夏青柏這個畜生,為了那三個兔崽子的死,居然想跟自己這個做老子的同歸於盡,這是弒父啊!死後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幸虧自己不在家,不然的話,哪怕是身邊有保鏢,兒子和兒媳婦出其不意,又用的是威力不小的燃燒爆炸瓶,他一大把年紀,說不準真的就要陰溝裏翻船了。
老爺子越想越氣,緊攥着拐杖的手,都有些暴起了青筋,恨不得把二兒子和二兒媳婦拖出來重新弄死一遍!
許晉良可是一直注意着老爺子的表情,看到老爺子聽聞自己兒子和兒媳婦的罹難,居然半點悲傷都沒有,反而是一臉憤恨和暴怒……
嘖嘖,誰投胎到夏家,做了夏家的兒孫,那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了,怪不得當初人家夏翎寧肯背負上私生女的惡名,也不願意跟夏家發生半點牽扯呢,就沖夏老爺子的這份狠辣和無情,不當夏家人絕對是最正確的選擇。
房子被燒了,平常自己用慣了的東西也都被付之一炬,老爺子又不習慣住酒店,沒辦法,只能暫時去最近的長房別墅那裏,暫居幾天。
只是隨便問了問事情的經過,老爺子便面無表情的投奔的長子去了,根本就沒理會二兒子和兒媳婦的屍首怎麼辦。
警方想攔下老爺子,詢問等過一會火滅了,兩具屍體怎麼辦,老爺子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表示隨他們警方的程序辦。
這下子,別說是許晉良了,在場這麼多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覺得心涼不已,看向夏老爺子的背影,心裏毛骨悚然……
人說越老心越軟,可夏老爺子反其道而行之,越老心越狠,無情到這種地步,也是絕了。
現在火災燒的可是他兒子和兒媳婦的屍骨啊!
就算是跟兒子並不親近,好歹是自己的種,又看了幾十年的,哪怕是站在不願意靜默片刻,也算是個悼念啊!
老爺子連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去找自己大兒子要住處了……
長子夏青松的腿還折着,時不時的被碰到,疼得哇哇亂叫,聽見了老爺子帶人過來了,趕緊讓媳婦和兒子去迎接,然後張羅着保姆給老爺子收拾採光條件最好的卧室給老爺子住着,全然一副阿諛嘴臉。
夏良棟一直都被圈在家裏,老爺子過來了,聽說了二叔的事,微微一頓過後,這才道,“這樣吧,家裏房間不夠,爺爺住我的房間,保鏢們就住在一樓和地下室的傭人房間,我……去老宅那邊,好歹二叔二嬸的屍骨也得有人幫忙料理,然後就直接住在酒店了。”
搶了長孫的卧室,老爺子絲毫不覺得愧疚,反而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
等夏良棟穿戴好合適的衣服,匆匆趕到老宅那邊時,火已經漸漸熄滅了,兩具被燒成了焦炭的屍體被人抬了出來,上面用白布矇著。
“麻煩諸位了。”
夏良棟衝著在場這麼多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後才繼續道,“我現在馬上去張羅着買塊墓地,二叔二嬸還有三位堂弟……一家子,葬在一起,死後也能有個照應。”
有鄰居主動上前,小聲嘀咕道,“良棟啊,我們也做鄰居這麼長時間了,你也別怨嬸子多嘴……你們家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先是你四叔一家被燒死,然後是你三哥堂弟被淹死,現在你二叔二嬸也被燒死,這未免也太……咳咳,這雖然是封建迷信哈,可好歹也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寧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最好還是找人看看吧。”
“哎!”
夏良棟重重的應了一聲,不管心裏怎麼吐槽,表面上還是一副信賴的模樣,還重重的向對方點了點頭,“多謝嬸子提醒了,我年紀輕,不懂這個……沒張羅過喪事,以後害得麻煩您多多提醒了。”
對方頓時被夏良棟哄得眉開眼笑,嘚吧嘚吧說了一大堆。
第二天一早,夏良棟直接把從酒店出發,先給一位風水先生打電話,約好了時間,兩人一起去了公墓管理處,挑了一塊墓地,準備用於給二叔一家下葬。
挑好了墓地,夏良棟想了想,忽然又道,“這樣吧,劉先生,麻煩您再給多挑四塊墓地,不用求財的那種風水,保家平安,後代健康順遂、家中和睦就行。”
“四塊?!”
對方被夏良棟的話給嚇了一大跳,“夏先生,您莫不是想炒墓地吧?這可是有損陰德的事,不吉利……”
“不,不是!”
夏良棟擺了擺手,“我四叔一家的還在殯儀館裏待着呢,另外三塊……是給我爺爺和我們一家用的。”
風水先生神色變幻的看了一眼夏良棟,到底沒多說些什麼,只是按照夏良棟的要求,挑好了墓地。
用自己的錢付了賬過後,夏良棟終於鬆了口氣,拿到這幾塊墓地的發票,心裏亂糟糟的,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好歹是把身後事準備好了,就算以後事發,夏家落敗了,也不至於到死無葬身之地的地步。
短短的兩三個月,夏家已經死了兩房人,足足十來口……夏老爺子這個做父親和爺爺的,絲毫沒有半點的悲傷,連眼淚都沒流過,反而繼續自己的日子,該怎麼活,就怎麼活,一邊過着紙醉金迷的生活,享受自己最後的瘋狂人生,一邊暗搓搓的從冬夏集團賬目上挪錢,用各種各樣的手段搜刮資金,用以支撐自己國外海島上的巨型墳墓,力圖讓自己不管生死,都要享受最好的一切。
至於夏家其他人,還在勾心鬥角,為了冬夏集團那麼點甜頭,斗得你死我活,拚命討好着老爺子。
唯有夏良棟,心裏隱隱有些預感……似乎,自家這一房的時間,也不遠了。
夏青柏夫妻的身死,韓齊是從報紙上知道的,看着報紙上老宅殘垣斷壁的圖片,冷笑不已,順手將報紙甩在一旁,身體後仰了幾分,望向坐在對面的律師道,“我今天找你過來,是委託你去見一次我媽……”
律師抿了口香醇的咖啡,挑了挑眉梢,“怎麼?又有什麼變故了嗎?我聽說,今天下午警方專案組,已經打算就夏家四房的滅門案件,開一場記者發佈會,然後將案子正式提交法院,走流程了,這個時候,要是沒什麼大事的話,最好……”
“當然有事了,不然的話,我也不會把你喊出來……這是額外的報酬。”
說著,韓齊將一張銀色的卡片遞了過去,“裏面是兩百萬,我只有一個簡單的要求……”
------題外話------
淚目ing,九千字。
果然人都是逼出來的嗎?平常五千字都費勁,下午編編戳我,勒令作者君每天九千字,然後我就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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