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挑撥

“可給姨媽請安了？”

黛玉似是覺察出什麼來，不由問了一句。

“已經見過姨太太了。”周瑞家的低垂頭：“姨太太叫我來見過姑娘們，這便回府。”

“是該回府了。”寶釵笑着看看黛玉：“林妹妹，咱們自此分別吧，你跟周瑞家的回國公府，我和媽還有哥哥回家整理一番，明兒去國公府請安的時候再找妹妹頑。”

黛玉一聽要分別了，掉了兩滴淚，分外的不舍：“薛姐姐，我……”

寶釵也很是不舍，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好妹妹，你且先去吧，等你走了我再回家。”

“林姑娘，寶姑娘。”周瑞家的稱呼上還是不變：“太太吩咐請您二位都去我們府上，姨太太和薛少爺也去。”

寶釵心下更怒，冷笑一聲：“姨媽怎麼會這般吩咐，是不是你自己這般想的，打着姨媽的旗子講出來，周瑞家的，你是王家的家生子，又在國公府那麼多年，你告訴我，哪家子的規矩搬了家不回自家府上收拾打點，倒是灰頭土臉的去親戚家？”

周瑞家的不說話了，吶吶的臉色有些不好。

“薛姐姐自去吧，我去見了外祖母並舅舅舅母，若姐姐還不來尋我頑，我就帶人去你府上吃住，不把姐姐吃苦誓不回還。”黛玉笑着打趣了一句，讓剛才有些尷尬的氣氛活躍起來。

周瑞家的笑了笑：“可見是大家子出來的，說話行事就是周全，是我想忿了，實在是對不住，討了寶姑娘的嫌也是應該的。”

軟釘子扔了出去，寶釵現今也不會狠得罪周瑞家的，便也笑了笑：“周姐姐不和我一般見識是你大度，我自來最是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若是說了什麼不中聽的，還請周姐姐見諒，回去代我和母親哥哥問姨媽好，就說我們且先回去把家裏收拾乾淨了，也把自己個兒打理好再上門拜見老太太，現如今這般滿面塵灰的實不敢過去嚇老太太呢。”

周瑞家的笑着應了，叫人拉了馬車過來，黛玉帶着丫頭進了賈家的馬車內，寶釵見周瑞家的轉身服侍黛玉，冷笑一聲，叫鶯兒去尋了薛蟠，教他幫着賈家那些個人把黛玉帶的箱籠裝車。

一時收拾完畢，瞧着賈家的人浩浩蕩蕩的遠去，薛太太才上車，一上車便對寶釵笑道：“周瑞家的還是那個樣子，最是老實頭。”

寶釵撫了撫額，想及周瑞家的是王家的家生子，自家母親閨閣時必是熟悉的，應是對周瑞家的印象不錯，又是一陣頭疼，她想了想，決定要好好的破壞一下周瑞家的在母親心中的形象。

“周瑞家的即是見過媽了，為何還過來叫我和林妹妹一起去賈家，莫不是媽答應了，要真是如此，我駁了她倒是不好。”寶釵笑笑，依着薛太太小聲說話。

馬車行駛起來，這四輪的馬車行駛倒也穩當，不覺絲毫晃動。

薛太太撫撫寶釵鬢邊碎發：“我兒，我原說要回自家家裏的，周瑞家的卻說你姨媽着實想你，又說你年紀小，便是回去也幫不上什麼忙，不如早一日過去見過老太太和你姨媽，省的讓她老是惦記，我想着你自來有主意，恐是不願意去，便讓她自己去問你的意思。”

寶釵點頭：“原是如此，她倒是沒這般說，只說媽和哥哥也去國公府，我想着不是這麼個理，便說了她幾句，她不會生我的氣吧。”

一聽這話，薛太太也有幾分窩火：“她是王家的家生子，哪裏敢生你的氣，我兒放心。”

“我想來她是真生氣了，國公府向來譜擺的天大，她在國公府這麼多年，恐也是學了一成去的，這架子擺的好大，我一句話不順耳，她便給我甩臉子瞧，媽不知道，她叫林妹妹稱林姑娘，叫我卻一直寶姑娘寶姑娘的叫着，豈不是把我比作那些個下賤的……”

“我兒這是什麼意思？”薛太太倒是有些不解了，直愣愣看着寶釵。

寶釵這才想起薛太太出身王家，王家是仗着軍功晉陞的，便是現在王子騰也是武將，武將向來直爽，沒有那許多勞什子規矩，那些鬥心眼耍小心思的東西是真真不懂。

“媽。”寶釵掉了兩滴淚，紅着眼告起狀來：“我原也不知道這些，幸好父親在時送我上學，媽也知道我們學校的禮儀老師原是伺侯過陛下和端慧公主的，最是嚴謹不過，她便曾經告訴過我們，大戶人家稱女子哪裏會帶名字，只是帶着姓氏，帶上名字便是對女子的不尊重，就比如說樓子裏的姐兒都是稱什麼紅姑娘，蓮姑娘的，媽你再想想林妹妹一直稱我什麼，林家可是書香之家，林妹妹是一定懂這些的，她見我第一名便稱薛姐姐，何曾叫過一聲寶姐姐。”

薛太太聽的大驚，竟是不知道這裏邊還有這些由頭，不由恨聲道：“周瑞家的欺人太甚了，我兒，你莫哭，待明日媽給你教訓於她。”

寶釵擦了擦眼淚，強笑一下：“若只是周瑞家的我也不會生氣，我怕的是姨媽的態度，周瑞家的如此，說不得是受了姨媽的吩咐呢，媽你想想，她是王家的家生子，又是姨媽最得力的人，若是姨媽對咱們尊尊重重的，她何曾敢這般欺辱於我。”

薛太太只是萬事不太上心，不樂意費心着急，可並不是傻子，叫寶釵這麼一說，頓時心中明了，拍拍寶釵的手：“我兒，媽知道了，你放心，媽以後必小心你姨媽。”

“我也不是不尊重姨媽，只是這麼許多年沒見，姨媽又在賈家那麼個地方，也不知道脾氣稟性變了沒有，媽小心些還是好的。”寶釵笑了一聲，也不再訴苦，只拉着薛太太的手透過玻璃窗子朝外看，想看看這一世京城上的街景和前世有什麼不同。

瞧了半晌，只覺得和金陵也差不了多少，便也沒有什麼心思去看，隨着馬車搖搖晃晃的，寶釵只覺得又累又困，忍不住打個呵欠睡倒在薛太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