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蘭方之變
(抱歉啊,晚上改過來)
廣闊的大海充滿着神秘,也充滿着機會,而機會屬於有準備的人,世上有商就有賊,總有那麼些好吃懶做,卻自持強大的人,夢想着一夜暴富。宋朝海商的興盛,帶動着整個海賊事業也蓬勃發展。近年來遼國的苛政越來越嚴,老百姓生活不下去后,三五成群的下海為賊,非常普遍,弄一條小船,持兩柄鐵糞叉,就算是正式開張營業了。
遼國沒有正規海軍,只有沿海州府的緝盜衙門的船隻巡防海邊,稍微上點規模的海賊都不懼怕官府。大不了風聲緊了去海中尋找小島躲兩天。
李光頭就是這樣的人,他的名字聽起來不像是個好人,而實際上,他也確實不是個好東西。自從十年前聯合幾個兄弟襲殺了村中的富戶張員外,他就利用那搶來的一筆不義之財,弄了一條五百石的大船,召集了十個亡命之徒,出海成了海賊。
十年發展,李光頭劫掠沿海邊疆,偷襲過往船隻,慢慢積攢下了十幾條船,四五百號嘍啰的家業。在整個遼國海灣也算得上小有名號的人物了。
海風吹佛着李光頭濃密披散的黑髮,他伸手將頭髮向耳根后攏了攏,眯縫的三角眼望向西邊的海平面,更能顯出他臉上贅肉的富態。自然打卷的濃密鬍鬚,彰顯着他的男子氣概。李光頭今天很高興,因為他派去岸上銷贓的二舵頭回來了,那艘逐漸靠近的三百石船里,應該載滿了從岸上買來的美酒,蔬菜和野味,當然更少不了細皮嫩肉的嬌滴小娘子。
在那些村野蠢貨們譏笑我好吃懶做,一輩子找不到媳婦的時候,誰能想到我李光頭會有妻妾成群,大富大貴的一天?那些賤民們如今還在地里刨食兒吃,忍受着七成租稅的剝削,見人低頭哈腰。哪裏比得上我這裏痛快!
哎!李光頭長嘆一聲。他身邊的一個光頭男子急忙搭腔道:“主公為何事煩惱?”作為屬下,什麼時候給頭領搭腔是門兒很深的學問,因為越成功的人,傾訴的慾望越強烈,
李光頭長發一甩,仰頭長嘆道:“我英俊否?”
光頭男子一副文人打扮,穿着儒服,拿着紙扇,偏偏卻留了一個鋥光瓦亮的光頭,怕是打了不少頭蠟,浪費不少銀錢。光頭漢子道:“玉樹臨風似潘安,須髯張揚賽張飛。縱橫大海誰能抗,唯我主公李無敵!”
李光頭隨手甩他一個耳光道:“屁!一點都不押韻。連我這個粗人都聽出來了!怪不得你連考九年都中不了舉人!”
但是滿臉的得意笑容,卻深深地出賣了他的內心。
那光頭男子捂臉笑道:“主公真乃是蕙質蘭心,七竅玲瓏,連小人的這點瑕疵都能很快指點出來。而且還是這麼的真誠有力!小人真是太感動了!”
李光頭有些多愁善感的又長嘆一聲道:“我多金否?”
光頭男子故作驚訝之狀道:“誰人不知這片大海都是主公所有!所有過往船隻都由主公予取予奪!富裕多金已經不足以形容主公的成就,主公沒有聽說過岸上的童謠嗎?海上有個李大王,吃飯都用金碗裝。龍王少了白玉床,跪求無敵李大王!”
李光頭隨手又是一個耳光道:“蠢貨,一句詩里不能有重複的字出現!可這個王字就出現了四次!”
光頭男子兩邊臉頰都已紅腫,不以為意道:“誰說不是呢,那些荒野村夫童謠都這麼沒水平!可是這王字出現四次,豈非暗合主公四海稱王之意!我們就原諒他們這一回吧。”
李光頭不足七尺的身材,卻有六尺的腰圍,看上去如同一個酒桶般粗壯,又長嘆一聲道:“我高大否!”
光頭男子偷偷在額頭摸了一把汗,道:“高大威猛已經不足以形容主公,頂天立地,霸氣外露才能展示主公萬一!”
李光頭隨手又是一個耳光,卻不想甩了個空,低頭一看,那光頭男子正跪在地上。
光頭男子跪在船板上,抬頭望向李光頭道:“從這個角度才更能感受到主公的高大與偉岸,一種自卑之情油然而生,不自覺的就跪地不起了。”
李光頭喜道:“此言當成!”
光頭男子急忙道:“真誠的無以復加,我恨不能將一顆心掏出來給主公看!”
李光頭嘿嘿一笑,從旁邊一人的腰間抽出一把短刀,拋在光頭男子跟前道:“這倒是個好主意!”
光頭男子哭道:“在主公這顆偉大的靈魂面前,如何能顯現小人這顆渺小卑微的良心,就如同在陽光普照之下,不能看見繁星!主公天資聰穎,見識過人,明察秋毫,見微知著,一定懂得這個道理!”
李光頭一邊搖頭嘆息,一邊將光頭男子扶起來道:“這個道理我自然懂得。我只是想不明白,像我這樣英俊、多金、偉岸的奇男子,卻不能衣錦還鄉,不能在那些村民故交跟前展示自己的偉大!這讓我有種家裏藏有萬兩黃金,卻只能吃糠咽菜的憋屈!”
光頭男子實在有點害怕這個反覆無常的主公,於是一時間無言以對。“啪”的一聲,李光頭又給了他一個耳光道:“沒用的東西,安慰人的話都不會說。”
大海茫茫,無聊至極,李光頭很享受打罵光頭男子的時光。自從兩年前劫掠商船,俘虜了這個自稱張秀才的男子,李光頭就將其當成了自己取樂的工具。那些海賊嘍啰殺人還行,掄起溜須拍馬,迎合心意,當然是有點文化水平的張秀才夠味!
文人都有一種自尊,同樣,一旦將文人的自尊打碎蹂躪,剛烈的會選擇自殺,怕死的就會成為非常忠心的奴才。自古中華多漢奸,而漢奸又多出現在文人裏面。因為文人想的多,想的多的人,往往就怕死。
文人的自尊又非常容易打碎,自尊打破第一步:剃頭法。當時張秀才頭髮被剃光的時候,哭的死去活來,如喪考妣,大呼“身體膚髮受之父母不可輕去”。幾天之內瘦了數斤。可也沒見他真的尋死。
自尊打破第二步:飢餓法。每天給他吃最爛的食物,若是這都能吃下,說明他已經將自尊放在了生命的後面。
自尊打破第三步:耳光法。閑的沒事甩他兩個耳光,若是不敢抵抗,則自尊繼續碎了一地。
自尊打破第四步:誘惑法。當張秀才受盡了白眼和苦難時,突然給他一些財物和好處,讓他感覺到了一線生機。只要他肯接受,在財物好處的誘惑下,自尊喪盡。
儒家講究“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可一旦先用威武讓他屈服,再用飢餓貧賤讓他動搖,最後用財物讓他動心。那麼這個人基本就完全墮落了。
經過這些調教后的張秀才,已經不知不覺中,完全成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奴才。連船上最弱小的海賊嘍啰都對他充滿了鄙夷。
而他每天堅持穿着儒服,也不過是為了維護內心最後的一點尊嚴的遮羞布罷了。
去岸上銷贓的二舵頭的船逐漸靠近了李光頭的坐船。船隻併攏,搭上橫木,一個消瘦幹練的八字鬍帶着一個錦衣青年一起到了李光頭跟前道:“龍頭,小弟回來了。”
李光頭晃動自己肥胖的身軀,拍了拍八字鬍的削瘦的肩頭道:“老二啊,辛苦你了。”
八字鬍感動的眼帶淚光道:“大哥,你瘦了!”
李光頭長嘆一聲道:“誰說不是呢,大哥擔心你們一直吃不下飯啊!”
八字鬍急忙抹了一把眼淚,將身體一側,讓出身後的錦衣青年道:“龍頭,給你介紹一位朋友。這位是蕭先生,在官府很有門路的一個人。我們這次倒貨,被官府扣押,全靠了蕭先生幫忙!”
李光頭“哦”了一聲,仔細審視這個蕭先生,二十四五年紀,相貌白皙堅毅,看來不是海中討生活的人,那也就不會是其他海賊勢力的人,就算他是岸上的權勢人物,對自己來說也沒有太大危險。所以李光頭也沒有太過重視,拱了拱手道:“蕭先生,多謝相助,李某必有厚報!”
那錦衣青年輕笑道:“李光頭,大康六年出生,現年三十五歲,祖籍南京道析津府,十年前出海為盜,父母雙亡,有一姐嫁於鄰村陳氏,一姘頭宋氏育有一子,五年前遷入府城內,子名宋趁,就讀於宋家祠堂私塾。我說的可對?”
李光頭大驚,急忙看向二舵頭,那山羊鬍急忙擺手道:“大哥,不是我說的,你這些情況我如何得知?”
李光頭想想也是,當年跟隨自己一起出來的那些老兄弟,基本死絕了,這個二舵頭也不過七年前才入伙的。
錦衣青年依然雲淡風輕道:“李光頭名不副實啊,原本以為你的樣子應該是像他那樣的。”說著一直指那個光頭張秀才。
李光頭見對方有恃無恐,不敢輕動,調整情緒,笑道:“自保之術罷了,入不得先生法眼。先生有何指教!”
錦衣青年笑道:“李大龍頭不敢屏退眾人,跟我私下聊聊,是怕我對你不利么?”
李光頭嘿嘿一笑,並不答話。混的日子越久,越不敢獨處。說實話,李光頭還真是有點怕。
恍惚之間,只見那錦衣青年一晃,便閃到了李光頭身後,一把短刀擱在了李光頭的脖子之間,道:“我若想殺你,即使千百人中,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何須遮遮掩掩?”
李光頭緊張的不敢妄動,不安道:“你敢動手殺我?這裏是大海,看你能逃到哪裏去?我若死,兄弟們一定會為我報仇,將你剁成肉泥!”
錦衣青年笑道:“你還是不清楚現在的狀況啊!生死在別人手中攥着,還敢出言恐嚇。真不知該說你英雄,還是愚蠢!”錦衣青年壓低聲音,湊近李光頭耳邊道:“你若死,不知多少人爭奪你這個位置,你焉知他們不需要我的支持?”
李光頭畢竟在海中多年,經過了初期的驚慌后,狠勁也上來了,道:“你敢!”
錦衣青年道:“為何不敢?不只是你,就算是你的姐姐,你的姘頭,還有那個讀私塾的兒子,我們都可以讓你們一夜間消失!”
“你們?”
“對,我們,一個你得罪不起的勢力。同樣,也是一個可以讓你獲得官位,正常行走於陸地,一家團聚的勢力!”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錦衣青年笑道:“夜半苦笑有人知,直達聖聽射鵰營!”
李光頭驚道:“你們是……”
錦衣青年打斷他道:“你只需要明白,我們可以一夜之間讓你斷子絕孫,同樣可以一夜之間讓你洗白為官就可以了。”
“洗白為官么?”李光頭很是意動,人到中年事業有成,便開始尋求穩妥的生活,這倒是個不錯的選擇。於是問道:“需要我做什麼?”
錦衣青年收回短刀,插回腰間道:“截殺一艘商船!”
三日之後,遼國海域。
商船上負責瞭望的水手很快發現了不明船隻的靠近,在桅杆上向下喊道:“晁當家,有五艘船隻靠近!左方三艘,右方兩艘,船速很快!”
桅杆上水手的聲音船上人都聽見了,急忙靠近船沿一看,果然如此,晁威立刻下令全船戒備,武裝莊客拿好裝備到船沿警戒。
晁沖他們也不敢大意,晁沖道:“晁陽保護權叔下船艙,無論如何要確保他的安全。”
晁陽雖然有點遺憾,但是沒有多言,抱拳道:“是!”
權叔不好意思道:“我也會些劍術,自保還是可以的。”
晁沖搖頭道:“你是此行的關鍵人物,容不得半點閃失。刀劍無眼,流矢無情,我可不敢冒這個險。”
晁陽護着權叔下船艙之後,晁沖找到晁威道:“威叔,您是船主,我們幾人有些勇力,但是並不精通水戰,所以不敢託大,請威叔吩咐我們該如何應對吧!”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將力量交給更擅長的人調配,比起漫無目的,各行其是,要有效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