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狼行 第四十七章 青丘有病被困凌仙閣

雪夜狼行 第四十七章 青丘有病被困凌仙閣

東境山林陡峭。

經過與山匪強盜激烈的一戰,慕容恪在清爽的夜色里漸漸平復下來。

他們這邊只死了一個,那位來自歐陽家族佩戴雙塔徽像的大個子,至今慕容恪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卻停止了呼吸。

“夫人,這裏很危險,我請求您立刻動身,加緊趕路。”宇文廣的長劍上依然有鮮血滴下,宇文家族這位小爵爺並沒有太多機會接觸這種場面,顯得興奮又緊張。

“廣兒,我們應該安葬死者,”慕容恪說,“他是受我的召喚英勇戰死,我不能把他留在這裏給山貓和烏鴉糟蹋。”

“可這裏的土地多石,沒法挖的。”宇文廣說。

“那我們就搬石頭堆石冢。”

“要怎麼搬隨你便,”青丘有病大聲抗議,“但千萬別指望我,那些強人逃走了不少人,他們隨時會帶更多的人來,比起在死人身上堆石頭,我還有更要緊的事情……比如活着。”

“我覺得丑面孔的說的沒錯。”賣唱歌手說,顯然他支持了青丘有病。

青丘有病毫無感激地看了歌手一眼,“哼,丑面孔,那也比你這不男不女的娘娘腔好。”

“夫人,恐怕丑鬼說的沒錯,”宇文廣大着膽子進言,“若是逗留此處,他們再次攻擊的話,到時候我們可能就頂不住了。”

青丘有病對第二個支持者也是毫無好感,這些傢伙都不會尊重點人么?

他看到慕容恪臉上的憤怒,心知她別無選擇。

“隨後在步揚家族的陵墓里給大個子立個牌位,我們即可出發。”慕容恪說。

青丘有病正準備爬上馬背,宇文廣站在他跟前,“需要幫忙么?”話是這麼說,但宇文廣並沒有出手幫扶的意思,然後說出他的真正目的,“把你的斧頭交給我。”

“讓他留着吧,”慕容恪已坐於馬上,從上往下俯看,“若是再次遇到襲擊,可能還用的上。”

“夫人,您真英明。”青丘有病攀扶着馬背用那條好腿用力踏馬鞍,顫顫巍巍趴與馬上,安置好黑杖和斧頭,對宇文廣說,“謝謝你的好意,你瞧,我自個能行。”

“但你最好規矩點,”慕容恪說,“我跟以前一樣不信任你。”

青丘有病來不及回嘴,她便拍馬離開。

青丘有病整了整偷來的頭盔,看了看懸於馬鞍處的斧頭,想起這趟旅程剛開始的時候,自己兩手被綁,逮着黑色頭罩,如今堪稱天壤之別。

慕容恪不信任自己沒有關係,只要他能留住斧頭,這至少證明此事尚有生機,他就有信心在這場遊戲裏勝過對手。

慕容恪騎馬前行,宇文廣殿後,賣唱青年歌手和青丘有病行走隊伍中間,不時地問東問西,但這小子顯然問對了人,青丘有病有着廣泛的學識和豐富的見聞,引發賣唱青年一會驚奇連連,一會放聲大笑。

青丘有病奇怪於連大個子士兵都戰死身亡,這賣唱小子居然安全無恙。行走如此艱難的旅程卻像一隻快樂的小鳥嘰嘰喳喳不停,陰陽怪氣不男不女的語調讓人直起雞皮疙瘩,這傢伙!

當真是無知者無畏?

行走不到一里,他們便聽到背後影子山貓低沉的吼叫,稍後又傳來它們爭食屍體的咆哮。

“可憐的大個子。”青丘有病說完一夾馬肚,丟下賣唱歌手,策馬來到慕容恪身邊。

她緊抿嘴唇側臉看他。

“步揚夫人,無論您信與不信,我確實沒有傷害過貴公子,我是個殘廢,哪有那個能耐?”青丘有病接着問道:“不知道您的夫君步揚領主是否認為我是兇手?”

“你剛才拿斧頭砍人的時候可勇猛的很那,這可是我親眼所見,”慕容恪的回答帶着嘲諷的口吻,“至於我夫君怎麼認為,這不重要,你要知道,這是一個母親的復仇。”

“夫人,或許您沒想到更深的層次,您綁架了我,這勢必會牽連到您的夫君,要知道,他和我父親同朝為臣,兩人可都在光明城,您不怕他們會打起來?”

“或許會,但我想他總能想出應對之策,”慕容恪眼光冷冷地掃過青丘有病依然飽含疑惑的臉,“至於你,我會妥善處理,確保不會牽連步揚家族。”

“你既不親自動手殺我,又不把我帶回北冥城,我自己敢確定這裏的上官家族不會淌我們兩家的渾水,我真是搞不懂,你還能拿我怎麼辦?”

“放心吧,自然有人收拾你。”慕容恪不再說話,眼視前方。

至此,青丘有病有種不祥的預感,自己小看了這個來自望海城的女人,她究竟要把他帶向何處?

趕了一夜的路,直至東方破曉,他們走出了那段危險的山林,來到一塊難得的遼闊之地。

東境多山,重巒疊嶂的山峰是金烏城最好的守護。

泰山及蓬萊雄立其間,一座是歷代天子祭天之所,一座煙霧飄渺被稱作人間仙境。

慕容恪等人行至一個三叉路口,直行是通往金烏城的路,慕容恪卻選擇了另一條路。

青丘有病心頭一緊,這個女人絕不是要把他交給上官雲飛,恐怕一點這樣的念頭都沒有過。

如今所行這條路,這是通向蓬萊山凌仙閣的路,難道她是要把他交給……

“慕容恪,”青丘有病在後面叫喊,“你把我送去那裏,還不如在此直接殺了我。”

“我說過,我會給你說話的機會,”慕容恪回頭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除非你能打動她,讓她認為你沒罪。”

“打動那個生活在怨恨里長達十五年的怨婦?開什麼玩笑,她會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把我宰了。”青丘有病說。

“我無時無刻不想親手宰了你,但我的孩子已經醒來,且為了不牽連步揚家族,我才耗費如此精力,希望你的巧舌如簧對她還能有用。”

“笨女人,你已經牽連上步揚家族了你知道么,從你綁了我把我放上馬背那一刻起,我的父兄姐姐外甥都不會放過你們!”青丘有病言出威脅。

“哎呦,嚇死我了,”慕容恪輕輕一笑,“看來你在家族地位不低啊,皇家都不知道青丘家有你這麼一號,再說,我是綁了你,可又沒把你怎麼樣。”

“你把我送上了死路,這和親手殺我有何區別。”

“記住,我沒殺你,這是你罪有應得。”

兩人雖然鬥着嘴,馬速可沒任何停留,風馳電掣一般。

奔上一天,已至東海岸邊,抬眼處,好一座人間仙山,蓬萊山!

此山巍峨陡峻,山霞蒼茫煙雲纏繞,蓬萊凌仙閣高居碧波峭壁的丹崖極頂之上,每當海霧湧來,層層裹繞山腰,仙閣在雲霧中忽隱忽現。

蓬萊山於所處泰山的金烏城相呼應,千年來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上官家族雖為世家領主,卻又是武林世家,現任領主上官雲飛曾在蓬萊山學藝十年,更是引發出一段段凄美故事。

歷代上官家族的族長,都將蓬萊山凌仙閣視作家族領土的守護,這樣一來,凌仙閣則不僅是天下武林的聖地,更是上官家族的守護、最後的屏障。

所以蓬萊山的修建,不僅有亭台樓閣,演武道場,更有各種防禦工事,高聳的箭塔,隱秘的隧道,密林里閃爍的刀槍。

蓬萊山凌仙閣的男主人是上官雲翔,他是金烏城主上官雲飛的弟弟,一心修行劍道。

真正的女主人是個傷心的女人,凌仙閣的閣主,她叫水落。

慕容恪等人策馬趕至山腳,見一巨大石碑,上書兩個蒼勁大字:下馬。

青丘有病翻翻大小眼,“這上官家的臭規矩可真多。”

慕容恪翻身下馬,帶領眾人選擇步行。青丘有病費勁地翻下馬,抬頭上看只覺這臨海的巨山難仰其頂,高的讓人膽顫心驚。

舉自己所看之書記載,此山可看見海面上形成各種奇異景象,或山島變幻,或高樓突起;且時分時合,乍現乍隱,變幻莫測,確為山海之異景,天地之奇觀。不知自己在此,能否有這個福分。

若真是死在這種名山大川,也不算枉此一生,青丘有病如此安慰自己。

大家即將進山,發現賣唱歌手卻沒下馬,“看見爬山我就頭痛,我就不奉陪各位了。”他騎馬行至慕容恪面前,從懷裏取出一個精緻的胸花,“送給你一個小禮物,還請笑納。”

“我沒帶什麼東西還禮,如果你不嫌棄,我只有這個。”慕容恪拿出幾枚金幣。

“北冥歸途長路漫漫,您留着自己用吧。”賣唱歌手看慕容恪別好胸花,這才轉身要走。

“多謝小友領路之恩,後悔有期。”慕容恪拱手對歌手說。

青丘有病這才如夢初醒,這賣唱的傢伙此行並不是為了把自己英勇赴死之事編成歌謠傳唱,而是給慕容恪當嚮導,心裏恨死了這個傢伙。

“你一個人返程,小心被強人宰了,被狼吃了。”青丘有病用憤怒的詛咒進行善意的提醒。

“哈哈哈,放心吧丑鬼,小爺去金烏城玩幾天,不走那段路。”賣唱歌手騎馬跑遠。

青丘有病用殺死人的眼光目送他離開。

三人進山,行至不遠,一個巨大的山門,門眉上石刻這溜進大字:人間蓬萊。

山門兩邊,有一副楹聯:

丹崖瓊閣步履逍遙,

碧海仙槎心神飛躍。

慕容恪掃上一眼,開啟拜山之旅。

青丘有病拄着黑杖,自知要爬上此山恐非易事。但卻可細細品嘗仙山的韻味,也不失一種樂趣。“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他日赴黃泉。”他低吟一句。

慕容恪看了他一眼,連連皺眉,這個傢伙倒像是遊山玩水的閑汗,真該繼續把他頭戴黑罩身縛繩索。

青丘有病賣弄起學識,講述古書記載所經之處發生過那些驚心動魄的戰鬥,那些英雄命喪於此,講述武林中人在此發生的血雨紛爭。

登山是件無趣的事,慕容恪便沒有制止他。

隨着步行向上,峰巒驟然展開,綠野、藍天和白雪皚皚的山尖驟然呈現,美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此刻,蓬萊仙山正沐浴在晨光之中。

山巒在他們面前綿延,淺白色的霧充斥山谷,這乃是個祥和和恬靜的地方,東面臨海,其餘三面群山護佑。

寬闊而舒緩的何川,還有在陽光下明亮如鏡、數以百計的大小湖泊。

他們走在峽谷的西端,通過最後一道山口后,道路便開始蜿蜒向下,直至足足千米高的山腳下,至此東看,已能欣賞到天下僅此處能欣賞的日出扶桑之景。

慕容恪駐足觀看,宇文廣長大了嘴巴。

東方一望無際的蔚藍海面上,悄悄染成一片火紅。旭日正在天際於海水爭鬥,奮力掙扎着擺脫束縛,冉冉東升,衝破層層雲霧,放出萬道霞光。

最終,一輪滾滾紅日托動在滄波與長天之間。

慕容恪回過神來,暗自懊悔,自己怎麼和殺害自己兒子的仇人並肩站着看風景,步揚明知道定然不肯原諒他。

想起步揚明,慕容恪想起步揚塵在光明城告她的事,步揚明出事的時候青丘有病正和步揚塵辭行,而醒來的步揚明承認是自己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來的,與別人無關。

慕容恪看了一眼醉心於日出壯觀景色中的青丘有病,這丑鬼還曾救過自己性命,難道這丑鬼真不是兇手?

可他為什麼不否認那把屬於罪證的匕首?

更何況事已至此,已經把青丘家的這個不受待見的丑兒子千里迢迢帶到這裏,無論對錯,再無退路。

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說句實話,慕容恪自己對凌仙閣閣主水落是否同意發落青丘有病也心中無底,她並不認識水落,水落也未必認識她。

這本身就是一場她和青丘有病之間都無回頭路的生死賭局。

“抓緊時間趕路。”慕容恪冷冷地說。

“煞風景。”青丘有病嘟囔一句,邁殘腿前行。

迎面走來蓬萊山的護衛隊,身上插着綉有上官家族怒目紫龍徽像的旗幟。

慕容恪估計護衛隊要來盤查,準備上前告知來意,誰知一個首領模樣的人輕描淡寫地掃了她一眼,對她一個輕輕的拱手,帶領隊伍匆匆而過。

青丘有病吃驚地睜大大小眼,“你認識水落,你們倆什麼交情?”他問慕容恪,“敢情這地方你常來,守衛都不盤查於你。”

慕容恪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感到莫名其妙。

對於青丘有病的質問更是無從回答啊。

管他呢,只要把青丘有病交給水落,無論她怎麼發落,自己都算了了一件心事。

他們順着護衛走過來的路繼續前行,前方高聳於巨崖之上的,便是凌仙閣。

他們已經爬了很高的山,但現在慕容恪遠看凌仙閣仍然需要抬起頭,不斷提高、抬高、抬高。腦袋幾乎和蒼空平行才能望其閣頂。

她看到山石和樹木,陽光覆蓋的崇山峻岭,淡霧雲層環繞期間。接着,她注意到高處更為宏偉的成片樓閣,嵌築於陡峭的危崖絕壁上,在其上有如超脫滾滾紅塵、俗世的萬般困擾。

“凌仙閣。”她聽見宇文廣喃喃地說,顯然大為震驚。

青丘有病尖銳的聲音插進來:“看來想做神仙的人都挺孤僻的,不喜歡有人作伴,假如你們打算要我爬那麼高,那乾脆在這裏把我殺了算了。”

慕容恪看了看青丘有病,知道他並非有意拖延時間,他腿腳殘疾能爬到這裏已是不易。

“夫人,您看,那裏有繩索懸挂,應該是個升降的機關。”宇文廣指着一處說。

三人趕過去,升降梯只是幾根簡單的木排,並無護欄把手,繩索來自望不見頂的絕壁之上,向下看,則是萬丈深淵。

“算了,我選擇爬上去,我腿腳利索着呢。”青丘有病說。

慕容恪則跨步上了木排,山風吹里,懸於半空的慕容恪隨風輕擺,擺的青丘有病眼暈。

宇文廣在青丘有病身後怒目而視,用意顯而易見。

青丘有病顫抖着爬上去,他坐於木排上,雙手則緊緊抓住一根木排,宇文廣也跨步上來。

慕容恪輕拉木排旁邊的細繩,從遙遠上空傳來清脆的鈴聲。

木排晃蕩着開始拉升。

“難怪上官家族歷代受蓬萊凌仙閣守護,就是神仙軍隊也打不上去。”青丘有病喘着粗氣,下望了一眼如同對他深沉呼喚的無低深淵,趕緊閉上眼睛。

一個胖胖的總管模樣的人正等着他們,臉上瀰漫著熱情的微笑。

慕容恪雲裏霧裏。

而眼前的凌仙閣,比下面仰視所看要大的多的多,凌仙閣自身便是在丹崖極頂之上,四周還有幾處高峰,用手臂粗的鐵索相連,想必之間往來便是踏索凌空而過。

凌仙閣上飛岩瀑布,亭台樓榭,幾十餘名着裝一致的弟子正在寬闊的試劍台練劍。

“步揚夫人請這邊來。”胖胖的總管熱情大方,將慕容恪等人帶進一處廳堂。

“我們閣主不在家,您有什麼事可以和我說。”胖總管先開了口。

慕容恪只好簡單講明了來意,最後指着青丘有病的鼻尖說,“就是他,企圖謀殺我的孩子,請水落閣主主持公道。”

胖總管微微點頭,“凌仙閣向來不問俗世事,但我家閣主有交代,既然此事涉及兩家族的糾紛,凌仙閣接下你們這場官司。”

“最好判個永遠監禁,住在你們這也挺好。”青丘有病看看四周,滿不在乎地說。

“那您可不能住着,”胖總管說話帶着笑意,“我們的地牢可在這萬丈深淵之下,您要是有罪,得住哪兒。”

青丘有病不寒而慄。

“這不公平,你們認識,上官家族和步揚家族聯合欺負我個可憐殘疾人。”青丘有病抗議。

“這可真是冤枉死了,我跟步揚夫人是第一次見面,我們閣主和步揚夫人,恐怕至今還沒見過面,何來認識?”胖總管說。

“還說不認識,我看簡直就像是老相好,你們好像就已經認定我有罪一般。”

胖總管完全不理會青丘有病的抗議,他滿懷善意地提醒他到,“你呀,當著我們閣主的時候還是少說話為妙,一個不小心,沒準把你從這直接往地牢地扔,據說需要半個時辰才能落地,你要不要試試?”

青丘有病緊閉嘴巴。

“那我呢?”慕容恪問,“可否需要留下作證?”

“不用夫人,您隨意好了,想玩就呆幾天,不想玩送您下山,您看?”

慕容恪愉快地看了青丘有病一眼,對胖總管說,“那我就不叨擾了,北冥城還要抓緊布妨,防止那些小狐狸前去搗亂。”

說完,慕容恪都沒有在凌仙閣落座,便轉身離去。

給了青丘有病一個華麗麗的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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