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破舊的木屋,子彈一樣的頭

003.破舊的木屋,子彈一樣的頭

這森林不算大,林淵覺得比起電視上自然科學欄目播出記載的原始森林來說,這裏簡直算得上是螞蟻,不過再怎麼說這兒好歹也算得上小半個原始森林。

百年前這片地方還是人跡罕至的不毛之地,後來工業化革命大肆開展,蓋高樓,蓋房子,製作紙張,而作為方圓百里唯一的一片森林自然就遭到了周而復始的砍伐,相對的也就越縮越小,以至於如今像林淵這種十歲出頭的毛頭小子走上半小時也能走出去。

矮矮的樹樁一片連着一片,每四五根樹樁中間還摻雜着幾顆不大不小的樹,金永昌埋頭在前面走,林淵則一蹦一跳地在後面跟着,也不嫌累,眼睛四處瞟,只覺得到處都是新鮮玩意兒。

一會兒指着一片地方說今後那就是一號秘密基地,一會兒又指着另一片地方說那是二號基地,金永昌嘴上說著幼稚,眼睛可一點也不老實,林淵說一處,他就看一處,時不時還點點頭。

林子越進越深,砍伐過的樹也基本再沒見過,這讓林淵終於找到了探險的感覺,心中不由得澎湃不已,手上緊緊握住塑料寶劍,一步一緩,舉目四望,終於在確定了十二處一次性秘密基地后,林淵有了更驚異的發現。

眼前是一座木屋,造型古樸,外表陳舊,金永昌抬頭看了一眼就要繞過去,林淵倒是不願意作罷,指着木屋嘴上嚷嚷:“這裏面肯定有寶藏!”

金永昌左手捂臉,痛苦不堪:“這是以前護林員的房子,早就廢棄了,別說寶藏,裏面恐怕連一毛錢都沒有,就等你推開門,一屋子憋了十來年的灰塵就往你臉上撲。”

林淵一下吃癟有點無奈,低聲下氣地說道:“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金永昌邊說邊走:“院長告訴我的,當時我和你一樣,也覺得裏面有寶藏,但我沒說出來,我可沒你那麼幼稚。”

林淵彎下腰撿起一個東西,喊住金永昌:“我覺得院長在騙你,他想獨吞寶藏,你看這是什麼。”

林淵語出驚人,金永昌頂不住好奇回頭一看,頓時大驚。

“這是……錢!”

這可是一塊錢啊!

“會不會是屋裏的?”林淵不動聲色地把一塊錢揣進兜里,沒嚴肅兩秒就笑了,這可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撿錢,意義重大。

“把錢給我,我帶你進去。”金永昌勾了勾手。

林淵很不樂意,正要說話,木屋房門突然大開,同時衝出來一個舉着木棍的少年,作勢要打,嘴上大呼:“把錢還我,那是我的!”

金永昌倆人嚇得同時後退好幾米,少年舉着木棍又逼近好幾米,聲音愈發焦急:“那是我的,快還給我,我不打你們!”

“你……那你為什麼會從那裏出來?”林淵通過大喊給自己壯膽。

“我住在這,住很久了,我不騙你們,那錢就是我掉的,我還要拿它買饅頭!”

金永昌覺得沒有可疑之處,當下就招呼着林淵趕緊把錢還人家,林淵也不是不講道理,心中想着大俠不取無義之財,掙扎着把錢掏出來還給了人家。

一塊錢對於他們來說也不是小數目,畢竟這對應着兩包辣條。

少年收下錢,緊張的表情瞬間放鬆了下來,扔掉木棍以示誠意,然後又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儘管臉上有交錯的疤痕,可還是被這抹人畜無害的微笑給凈化洗禮,變得溫柔可掬。

“謝了,我叫子彈頭,你們呢。”

金永昌簡單介紹了一下大俠二人組,有點好奇地問:“你就叫子彈頭?沒名字?”

子彈頭微微皺了皺眉,“名字?不提也罷,那個酒鬼混賬起的名字我可消受不起,你們叫我子彈頭就行了。”

說完又拍了拍尖尖的腦袋,又笑了一聲,“子彈一樣的頭,所以就叫子彈頭,我以前的朋友給我起的外號,我覺得不錯,聽起來就有殺傷力。”

林淵噗嗤一笑,擺了擺手說:“這確實夠有殺傷力的,怪不得你敢自己住在這林子裏。”

“比起我家,這裏簡直就是仙境,那裏才是應該害怕的地方。”子彈頭顯然不願意多說,摸了摸臉上已經結疤的傷口,眼神略微暗淡。

金永昌何等精明人物,沒再深問,而是轉移話題:“你平時都吃饅頭?錢從哪來啊?”

“我靠撿瓶子養活自己,不靠別人,這一塊錢就是我上午剛賺的一部分。”子彈頭拍了拍口袋,眉頭高抬神情得意,破了好幾個洞的褲子微微顫動,黑乎乎的腳踝裸露在外。

這條破褲子明顯短了一截,一看就知道是很久前的褲子,金永昌眉頭一蹙,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低聲說:“其實吧……你跟我挺像的,我以前也和你一樣,我爸脾氣差,經常打我和我媽,也從來不肯花錢給我們買衣服,一條褲子我穿了兩年,那時候我正長身體,褲子短,冬天很冷,天天被同學笑話,我媽實在看不下去就跪着求他給我買條新褲子,我爸不買,還把我媽唯一的一條過冬褲給燒了,後來實在沒辦法了,那時候我就對我同學說這是潮流。”

林淵默默聽着,這些陳年舊事他還是頭一次聽金永昌提起,比起他們,自己確實也算得上是養尊處優了。

“跟我爸倒是一樣,不過我媽可沒那麼堅強,我五歲那年她就跑了,一跑就再沒回來過,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不過跑了也好,留下來整天挨打不如出去某個生路。”

林淵心裏一擰,“那你......”

“我又當了幾年出氣筒,後來實在受不了了,我也跑了,到今天差不多也有一年了。”

金永昌嘆了口氣,上前去拍了拍子彈頭的肩膀,說道:“既然咱們都是沒家的人,今天遇到也是緣分,你要是不嫌棄,咱們三個就結為兄弟,也算是患難之交。”

“你倆是那邊孤兒院的?”子彈頭隨口問了句,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嗯,我們倆偷偷跑出來的。”林淵得意洋洋地說:“還是翻牆。”

金永昌沒管他,走到中間,平伸出手說:“子彈頭你最大,從今往後你就是老大,我是金老二,他,林老三。”

三人想顧一笑,同時伸出手壘在一起,重重下壓。

三兄弟算是結了拜,子彈頭說相見恨晚,這就像是曾經的桃園三結義。

孤兒院那邊打死也想不到丟失的倆孩子是去樹林子裏拜把子去了,要不是金永昌找來望風的倆孩子回去的時候正好撞見院長,神色慌亂被抓住詢問,這行動大概率是天衣無縫的,說來也巧,李警官今天休假,和同事帶了寫禮物來探望林淵,卻在宿舍里怎麼也找不到人,這在孤兒院可是大事,更何況身旁就是市局辦案無數的老警察。

於是院長連忙發動了全院的老師出去找,李警官也急得不行,就差打電話叫人手來幫忙一起找了,這附近人跡罕至,除了樹林就是廢棄工廠,找兩個孩子還真是一件很複雜的事,要不是因為知道這倆孩子是跑出去玩而不是離院出走,李警官真的會打電話調人過來協同找人。

院長放下電話,重重嘆了口氣,苦笑道:“這倆小兔崽子,主意都打到人家小學身上去了,居然嫌棄我們這小,容不下他們施展拳腳。”

“那邊怎麼說”。李警官來回踱步,焦急地問道。

院長搖了搖頭:“他們沒去,可能是還沒到,李警官你也不用太心急,這倆孩子機靈着呢,後面那片林子也沒什麼危險的地方,不太可能出事,等他們玩夠了就會回來的。”

兩個保安大叔愧疚地站在一旁不敢說話,心裏比誰都着急,這要是出了事,他倆的好日子可就真的到頭了。

“老王老張,這事兒不怪你們,他們又不是從大門出去的,你倆也別太內疚了,不如趕緊出去幫着找找吧!”院長揮了揮手,算上這兩位,全院的成年人基本都被他支出去找人了。

找人行動沸沸揚揚,而身為主角卻毫不知情的金永昌率先翻上牆頭,看院子裏冷冷清清和平時沒什麼區別,心裏頓時鬆了一口氣,轉身幫着行動笨拙的林淵爬上了牆,倆人剛剛縱身一躍,拐角就走進來一個一身警服的中年人,金永昌嚇得失了方寸,“誒呦”一聲落地,很痛苦地扭到了腳。

林淵倒是穩噹噹落地,看到李警官,眼睛就像是進了沙子一下子就紅透了。

從他爸媽出事,他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李警官。對他最好,照顧他一年的也是李警官,如果說誰是他在孤兒院半年來朝思暮想的人,除了父母,就是李警官。

”你......“李警官驚訝了片刻,轉而大喜過望,話還沒說完林淵就一個虎撲沖了上來,一下子扎進了李警官懷裏,嚎啕大哭。

想起那天李洪傑送他來的時候,任他怎麼哭鬧怎麼掙扎,可他李叔卻是頭也沒回一下,多少個日日夜夜的委屈一下子全部爆發了出來。

林淵越哭越大聲,坐在地上的金永昌也一臉茫然,林淵從剛來那天晚上到遇見這個警察叔叔之前的一秒可是一次都沒有哭過,好歹也是本院除了他金老二以外最堅強的孩子,可此時此刻又赫然變成了那天晚上的幼稚愛哭鬼。

金永昌心裏也大概猜到了這人是誰,一句話不說,站起身子一瘸一拐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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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之下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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