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另一種精神世界
含章從老德頭說出俞家祖先對大陸的格局有所記載開始，就明確知道，杞地的隔絕結界不是天然而是人為了。
因為如果是天然，俞家祖先就不可能在結界的隔離下取得外界的信息。
而既然是人為，就肯定是有目的的，是以她才會對老德頭有最後一問。
含章默默的回顧一天，她發現自己今天所接收的信息量實在巨大。對她原本固有的認知造成了很大衝擊。
她腦海中現存下了三種不同的人類歷史記載信息。
一種是，固有認知，人類基本上是從千年前才開始文明的。在那以前人類愚昧無知，生活豬狗不如、凄慘無比。
一種是靈學院書本上的信息，杞地人智慧而勤勞，一百五十年前開始了靈術文明。
最後一種則是老德頭帶給她的，人類一直智慧超群，遠古的人們已經把雕琢自己的德行放在了人生進程中的首位，這似乎比當今自詡聰明、崇尚靈術的人們更多了分人性的通達！
含章默默的品琢這三種信息，不得不承認，似乎老德頭的信息才更具真實性。
不說記載的可靠性，且說人性。
老德頭的一番話讓她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人性自古沒變。
既然人性自古沒變，智慧就不會是哪一代人所獨有的。既然智慧恆古就有，那人類前面萬年的智慧積累怎麼可能會完全沒有獨到之處，而被近來才千年的智慧積累抹殺呢？
細思其中，不得不說裏面涵蓋的東西太多！
※
第二天。
大早上起來，含章見桌子上已經擺好了熱騰騰的飯菜。而在另一張桌子上，一本藍皮的書籍，一個方形的藥包，還有她昨天所挎的布包都整齊的擺放着。
她不由心生愉悅，一股美妙的滋味纏綿於胸中。只是待她快步前去置放書籍的桌面前，看着書本封皮上“訓蒙”兩個大字時，心中微滯。
原來是小孩兒的啟蒙讀物啊！
呆了半響，她環視一周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兒，只能無奈接受自己還真是個小孩兒的事實。
吃了早飯，吞了丸藥，她把東西都收拾入布包中，有些鬱郁的跟着一群小孩兒去上學。
今天是開學第二天，靈學院裏的氛圍比之昨天的輕鬆嚴肅了好多。
才剛開課，台上的靈師就對這些小蘿蔔頭頒佈了一系列規矩，規矩里的要求近乎嚴苛。也透出了台上靈師或者說靈學院上層對這些學子成才的殷殷期盼。
靈學院裏其他級段的學子也都進入了緊張的修習當中，整個學院都凝結着一股對靈術修為提高的迫切感。
這不得不說也是一種上下一心，人心同向。不知是什麼原因，造成杞地的高層對所在地內的學子成才如此強烈的期盼。
含章體會了一會兒，就百無聊賴了，整個靈學院，好像就她一個閑人！
她是廢體的情況全學院皆知，想來一名靈師要對如此多的學子進行精心教習已經很忙碌了。也不願意在她身上浪費半分精力。
是以，她只要不搞破壞，不擾亂子，想來是沒有人會注意她的。
於是，含章從布包里翻出老德頭給她的第一本書。
這本講時俗節令的書這段時間她已經反覆讀了很多遍，能看懂的都看懂了，看不懂的怎麼也看不懂！
就着書翻了一遍，對於一些不懂的點暗記在心后，她又無聊了！
低頭再看布包中另一本寫着“訓蒙”兩字的書，她斟酌斟酌到底還是拿了出來。
閑閑的翻開書，只看了幾行，心中就鄭重起來。
書中的文字精短簡練、朗朗上口，卻是開篇一股宏大氣勢撲面而來。
天地宇宙、日月星辰、氣象物候、天文曆法、自然物產......
開篇，一片浩瀚的宇宙天地就鋪陳在了眼前，而行文中一種對天地自然的敬畏之感也蘊藏於其內。
含章鎮了鎮神，再細看下去，裏面包羅萬象！
既有天地洪荒的氣魄，又有秋收冬藏的生活意味；既有金劍珠玉的珍貴，又有果品菜蔬的家常......
一副副遠古人類生活與天地自然和諧統一的畫面歷歷在目，其中也明確的表達了那時候人們追求與自然統一的價值取向。
溫馨自然、陰陽平衡、世界萬物和諧一體，如此的世界與當今是那麼的不同！
裏面蘊藏了一個人類浩瀚而平和的精神世界！
如此書籍，作為啟蒙讀本，怎能不說它是開啟孩子智慧的源泉！
可如此讀本，怎麼就沒能廣為流傳呢？
含章抬頭，看着前面一個個小蘿蔔頭面色嚴正的聽着台上靈師對靈術神奇運用的推崇，他們的眼中個個都散發著無限嚮往的光芒，恨不得立馬身體力行修鍊起來。
那種迫切的追逐之意與書本中平和的世界有着鮮明的矛盾。
含章默然！
她自問，如果此時她不是千帆過盡后又成為了廢體，萬般皆放下！她能靜下心來看這麼一本啟蒙讀物嗎？
她又能領會到其中多少奧妙？又能從中體悟出多少樂趣來？
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一分老德頭的悲涼。
接下來的時日，含章過得很愜意。
她一邊徜徉在書本中廣大的世界裏，一邊又把書中所說與現實相對照來看。心中明悟越來越多，慢慢的竟然窺出了一點走進這個廣博精神世界的門道來。
有時候，她竟然為此升起了對生命無多的悵惘感，想要更多的時間去體悟這個美妙的世界！
這個時候，失去靈術，失去過往的人生，似乎在她心中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更讓她覺得身心暢快的是，老德頭並不真正要求她每天去上學，每到節令的時候，老德頭都會放下手頭正專註的事宜，帶她體驗節令的意趣兒！
雨水之日，他帶她去田地間體會大地回蘇、木氣生髮之意。
驚蟄之日，他帶她去認識桃花吐紅、黃鸝叫鳴、鴆鳥變多的物候。
春分之日，他帶着她在家裏豎立雞蛋，並體會日夜對分的自然神妙。
至於靈學院對其他學子來說緊張的教習課程、嚴格地管理規章，到了她這裏，老德頭只是讓她叫村裡其他孩子給靈師帶個口信兒就應付過去了。
在寒食、上巳兩節中，大地春意煥發，到處奼紫嫣紅、滿目蒼翠，老德頭更是帶她在這大好的春光中體悟了一番人文古韻！
寒食祭火，上巳祭水，都是源於遠古人類感謝上蒼恩賜的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