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番外40
“果然是你!”甄顏又是緊張又是幸災樂禍:緊張的是甄榛定下罪名就會牽扯到甄府,幸災樂禍則是甄榛這回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甄榛心頭一驚,這才明白為何一直覺得不安心,原來這件事竟然直指向她!
下意識的,她回頭看向賈氏,賈氏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得色,雖然很快,但還是讓甄榛敏銳的捕捉到了。
除了賈氏,不會有人甘願冒這麼大的風險,只為了陷她於不義。
這件事情,十之八九與賈氏有關,即便不是賈氏親自動手的,至少也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甄榛被召到聖駕前,她一言不發先直接跪在地上。
“你在宴會半途曾經離席?”
宣帝沉聲問道,皇后看向她的目光擔憂而複雜。
“是,臣女不小心打翻了茶碗,榮妃娘娘體恤臣女,讓人帶臣女去換衣裳。”
榮妃聞言,暗恨甄榛陳述就陳述,還捎上她做什麼?
宣帝頓了頓,又繼續問:“換衣裳能換兩刻鐘?”
甄榛的臉色白了白,咬着唇說道:“臣女在換衣裳的時候睡著了……”
“睡著了?”
“是,就是突然覺得睏倦,也不知怎的就睡著了,幸虧春寧宮的婢女喚醒了臣女,不然臣女不知道耽擱多久。”
宣帝和皇后都從這裏邊覺察到了一絲不尋常,好好的,不早不晚,就在離席的時候睡著了,這也太過巧合。
“當時夫人賈氏也跟臣女一起離席,因為臣女耽擱了時間,出來時夫人已經先走了。”
這話就是在說賈氏跟她一起出來,卻不是從頭至尾在一起的,中途那段時間,她睡著了,可是不知道賈氏都幹了什麼。
賈氏在隔壁聽了這話,只恨不得撕了甄榛的嘴,竟然想將她也拖下水!
宣帝找來當時跟甄榛在一起的婢女青蘭,和春寧宮的宮婢問話,所得結果與甄榛所言無二。
接着,太醫又來稟報,在甄二小姐置換衣裳的房間裏,香爐中焚燒的香料含有迷藥,顯而易見,甄二小姐就是因為那焚香睡着的。
那帶領甄榛的宮婢嚇得連忙跪地磕頭:“聖上明鑒!奴婢不知這是怎麼回事!”
宣帝的臉色越發陰沉起來,這件事就算不是榮妃指使的,春寧宮也逃不離干係。
眼見事情開始往另一個方向發展,甄榛略略鬆了口氣,心底依舊緊繃著——幸好當時為了將戲做足,她在焚香爐里加了迷藥,否則現在就有口無憑,想洗掉嫌疑就會更難。
“榮妃,你能否說一說這是怎麼回事?”皇后怒火中燒,卻是冷聲問道——這竟是一個連環套,險些就害了甄榛。
榮妃大驚,臉色刷的一下白了,姣美的臉上竟變得扭曲。
她張口欲辯解,卻突然驚呼了一聲,跌倒在地上,竟口吐白沫,全身都抽搐起來。
這一驚變誰也沒有料到,殿內的人都驚在了原地。
審訊不得不中斷,苦命的太醫再度忙碌起來,過了半個時辰,太醫才回稟聖駕——榮妃中毒,不過有驚無險。
毒藥的來源很快查清了,原來是榮妃桌前那獨一份的茶水有問題,好在毒性雖然猛烈,但是只要及時醫治,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宣帝本來開始懷疑榮妃,卻因她突然中毒,又有所遲疑,可是當太醫將那毒藥的性質說明,卻再度沉下臉去——榮妃只要好好獃在春寧宮裏,隨時都可以叫太醫,也就是說,就算中了毒,也不過是受點苦,絕無性命之憂。
這是苦肉計嗎?
皇后與榮妃的爭鬥,他早就看在眼中,一直放任不管,不會偏袒哪一方,也不會打壓哪一方,但是這次事關皇嗣,這是他萬萬無法容忍的,這次的陷害如此大膽,已經觸及他的底線.如果真的是榮妃,那他也不介意打破制衡,以儆效尤。
驚變一個接一個,宣帝煩躁不已,又拘了管事太監來,一查之下,結果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春寧宮司茶處,發現了一塊手帕,而那手帕竟是丞相夫人賈氏今日所用的!
此事一出,頓時震驚所有人。
賈氏驚恐萬分的跪倒在御前,大呼冤枉,“皇上明鑒!那手帕在離席途中遺失,臣婦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何況臣婦一介弱女子,如何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從司茶處往返偏殿,還神不知鬼不覺的在茶里下毒?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臣婦啊!皇上!”
賈氏嚇得渾身顫抖,連說話也顫抖着,卻是將想法說得有條有理,一聽就明白。
可是如果她是被人陷害,那麼陷害她的人又是誰?
甄榛與賈氏的爭鬥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從表面上來說,賈氏被陷害,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她,可是她今天也深陷囫圇,還險些被人陷害,實在找不出下手時間;從暗裏講,眼下外頭盛傳八皇子對甄家小姐勢在必得,倘若賈氏在這個時候出了事,那麼相府與榮妃聯姻就有了隔閡,那些原本對八皇子正妃無望的人就有了新希望,因此而下手也不是沒有可能。
至於林側妃被下藥一事,傳膳的宮婢聞到白梅香,甄榛也不是沒有動機,因為皇后的關係,她與六皇子也相較親近一些,如果她有意於六皇子,而林側妃若是先生下長子,那麼她即便做了正妃也要多般顧及林側妃,可是這也不排除其他人故意陷害甄榛,讓甄榛與六皇子離心。
那麼又是誰給林側妃下藥?那雙份的虎狼之葯究竟是一個人下的,還是兩個人下的?
不管是林側妃被謀害,還是榮妃被下毒,受益者都不止一方,每一方都有動機,卻都找不出證據證明這些事與誰相關。
線索紛亂如麻,又因事情牽扯到丞相家的兩個女眷,宣帝一時無法決策。
無法之下,只得暫且留下丞相府一眾女眷,進行進一步審訊。
陸清清在離去前,突然問甄榛:“榛兒,我姨母的事情可與你有關?”她知道甄榛有什麼手段,也知道甄榛會點功夫,要迅速的往返兩地,再動一些手腳,並非是不可能的事。她也知道,賈氏有意跟榮妃聯姻,而甄榛恨極賈氏,倘若這次賈氏被定罪,就會跟榮妃產生隔閡,所有的如意算盤都會落空。
甄榛有能力,也有動機這麼做。
可是,她不願意相信,甄榛會用這麼卑劣的手段去陷害別人。
甄榛表情淡淡,“有關如何?無關又如何?”陸清清知道她的底細,倘若這個時候抖出來,她的罪名如何也逃不掉。
她感覺到陸清清就算知道真相,也不會將她的底細抖出去,可是,她還是不願意承認,就算陸清清知道了,她也不會承認。
陸清清有些失望,只定定的看着她,希望她能有所解釋,可是甄榛也只看着她,並不打算做任何解釋。
還是沒有將她當做真心朋友嗎?陸清清苦笑,最終嘆了口氣:“她畢竟是我的姨母,不管……不管你要做什麼,請你以後不要傷害她。”
甄榛心中動容,卻只是淡淡一笑:“你要用掉一個承諾嗎?”她欠陸清清兩個承諾,到現在還一個沒用。
陸清清愕然,喃喃道:“你上輩子肯定是一隻狐狸……”這麼狡詐。
甄榛淡然一笑,沒有反駁。
“你自己小心,我覺得這件事不簡單。”
“嗯,我會小心的。”
陸清清眼看着甄榛跟賈氏被一群人簇擁着離開,又嘆了一口氣,轉過偏殿,來到梅花林里。
繽紛如雪的梅花下,站着一個人。
“她怎麼說?母妃的事情是否與她有關?”
聽到聲響,華裳男子轉過身,負手而立,目光陰測測的盯着陸清清,直教人感覺一陣陰冷。
此人正是八皇子,燕柏舟。
陸清清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強壓下心頭的不喜,搖了搖頭:“她什麼也沒說,看樣子是不知道姨母的事。”
燕柏舟眯起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似要確定她的話是真是假。
陸清清被他看得惱怒,“不相信就算了,以後也別叫我做這種事!”說著轉身就要走。
見她是真的惱怒了,燕柏舟連忙拉住她,不以為意的笑道:“多大的事呢,改天表哥請你去騎馬,怎麼樣?”
陸清清哼了一聲,勉勉強強的接受了八皇子變相的道歉。
待她離去,燕柏舟的目光又陰沉下來:不過是個野丫頭,竟然在我面前擺架子,以後有你哭着求我的……
如果不是甄榛,會是誰呢?老六那邊嗎?
……
沒過多久,丞相求見宣帝,稟明今日之事若是查明與甄府女眷有關,無需顧及任何情面,請聖上秉公辦理。
起初聽到父親來了,甄顏心中大悅,以為可以洗刷嫌疑,安然回去了,誰知道甄仲秋不但不求情,還肯定皇上公事公辦,一點護短的意思也沒有,委屈得直哭。
沒有想到的是,一向心疼自己的母親,竟然也冷眼看着,不管不顧,好似天塌下來也不管的樣子。
甄顏心中恐懼,不由埋怨母親,卻見賈氏冷冷一笑,道:“你父親巴不得我們回不去,又怎麼會求情?”
甄顏愕然,以為賈氏在說父親最近得了新寵,不待見舊人。
賈氏也不解釋,只淡淡道:“別擔心,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輕描淡寫的語氣,卻是無比肯定,甄顏沒多想就相信了,而甄容在一旁看着,清麗的臉容上表情淡淡,眸底舒捲開一絲微妙。
……
夜幕時分,宮中喧囂大作。
甄榛幾人聽着外面的嘈雜聲,心裏都有些沒底,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李嬤嬤突然到來,對被扣留在宮裏的幾人說道:“幾位可以回去了。”
她們被扣留在宮中,都還沒有經過一次審問,突然時過境遷不予追究,幾人都驚愕不已。
“事情已經查清,白天的事全是夏貴嬪所策劃,現在已經人贓並獲,所以幾位都可以回去了,天色已經不早,馬上就要下匙了,幾位還是快些動身吧。”眼下後宮紛亂,她們留在宮裏容易惹出事非,所以李嬤嬤才這麼催促趕人走。
夏貴嬪?!
幾個人驚疑不定,甄榛趁着賈氏母女先走一步,拉着李嬤嬤的手問道:“李嬤嬤,夏貴嬪怎麼突然成了兇手?”
李嬤嬤的目光閃了閃,看着甄榛,別有深意的反問:“今日的事,可有半點與二小姐有關的?”
那穿透夜色望過來的目光若有實質,似乎能看透心中所想。
甄榛聽了這問話,心頭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難道皇後知道了什麼?
還沒想好怎麼回答,李嬤嬤已經再度開口:“老奴知道二小姐並非常人,可是宮裏頭水深,二小姐往後行事,須得三思而後行,有時候你看別人在局中,也許你也在別人局中也說不定。”
這話是……難道說今日原本就要發生什麼事,結果她不湊巧也趕上了一出,使得事情偏離了軌道?
甄榛越想越覺得李嬤嬤的話心驚,可是看李嬤嬤神色安然,不似出了什麼大事,也許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了也說不定。
說了那麼一句似是警告,似是安慰的話以後,李嬤嬤不再多說,甄榛來不及弄清楚具體是怎麼回事,就被李嬤嬤趕出宮去了。
直到坐在回府的馬車上,還覺得有些恍惚——事情一波三折,竟突然結束了,原本的第一嫌疑人,結果卻跟事情半點關係也沒有。
青蘭揪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喃喃問道:“小姐,我們真的出來了?”
甄榛莞爾一笑,“真的。”
“先前不是說林側妃的事跟您有關嗎?怎麼突然就變成了夏貴嬪?還有夫人被懷疑的事情,也成了夏貴嬪所為?”
甄榛斂眸,遮住眼中的譏誚,“我也不知道,說起來夏貴嬪是唯一能從這兩件事中獲益的人,是她做的也不奇怪。”榮妃若是死了,她就能輕而易舉的接掌榮妃的勢力,八皇子為了保住在後宮的勢力,就得依仗夏貴嬪,再者林側妃沒了孩子,皇后一派就會失去極大的優勢,那麼夏貴嬪要跟皇后爭鬥,勝算就會大很多。
所以說,夏貴嬪怎麼看都是最大的獲益者,獲罪也理所當然。
但也不過是,看起來是而已,這件事需要一個兇手來承擔責任,否則就會使皇室顏面掃地,而夏貴嬪正好具備做兇手的條件,至於真正的幕後之人,也不會有人去追究了。
後來甄榛才知道,她對夏貴嬪的猜想雖然沒有全對,但是也中了七八分。
因傷沒能進宮的秀秀,在甄榛回府的時候,早已經得知了消息,她等着心焦不已。甄榛也知道她擔心自己,所以回到秀風院連自己的屋子都沒進,就去看了秀秀。
她將宮裏的事情大致的講了一遍,待聽到傳膳的宮婢聞到白梅香的時候,秀秀哼道:“能用小姐的熏香做餌,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誰幹的!”
甄榛打趣道:“那你腳趾頭可真是比皇上還聖明。”
“皇上是不知道其中內情,也怪不得他不聖明。”
甄榛笑了笑,面色漸漸沉下來。
榮妃中的毒是她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