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魯桓公喪命齊國(二)

第二十一章 魯桓公喪命齊國(二)

2.

將齊襄公與文姜一行送走,魯桓公回到驛館歇息。

魯桓公隨身大夫申糯(nuò)找上門來。

“‘女有室,男有家’,自古以來都是要受限制。不能褻瀆這種道理,否則就會生亂子。女子出嫁,父母若在,每年探親是自然,現在夫人父母都不在了,沒有聽說妹妹探視兄長的道理啊。魯國是禮儀之邦,怎麼能做這樣不拘禮節的事呢?”大夫申糯對魯桓公放文姜進宮持不同意見。

魯桓公覺得申糯說的有道理,但自己已經答應了文姜,不好改口不同意。況且人已經離開驛館,自己不好派人追出去,再說那樣也會得罪齊襄公。

別人哪裏知道為迎接文姜回齊,齊襄公早有準備。齊襄公得到文姜要回國的信息,事先命人掘地建造地下密室。將文姜接回宮中后,沒有給文姜見宮中任何人的機會,而是直接帶到密室另設私宴。在地下密室中,下人早已將豐盛酒肉擺好,齊襄公要與文姜單獨飲酒敘舊。

酒席擺在兩人中間,兩人舉杯,四目相對,早迸發出星火。十八年的離別之苦,就像被晒乾的柴草,被相見感情迸發的星火所點燃,一時間燃燒起來。兩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一樽酒下肚,齊襄公想起了文姜出嫁時候的紅綢蓋車。順口吟出當年文姜給自己留下的那個字條詩句:

“桃有英,燁燁其靈。今茲不折,詎無來春!叮嚀兮復叮嚀。”

文姜喝下酒後,聽到齊襄公還能吟出當年的送別詩來。心裏早已沉醉了。文姜捂嘴笑了,那聲音讓齊襄公想起了當年一直讓自己心裏痒痒的文姜。

“你還記得當年的字條。我可記不住你當年寫的是什麼了。”

文姜略作思索,一句一句地吟出了當年姜諸兒留給自己的詩句來:

“桃有華,燦燦其霞。當戶不折,飄而為苴。吁嗟兮復吁嗟。”

齊襄公胸中燃起了當年姜諸兒的渴慕的慾望之火。他揮手呵斥侍從退下。在他精心設計的地下密室里,與文姜擁抱在一起,打破了兄妹的界限和規矩,做起了苟且之事。

密室深宅,這兄妹倆無所顧忌,發泄着十八年來一直沒有實現的慾望。

密室中因兩人迷戀不舍,一邊喝酒一邊作樂。酒後便留宿密室,因為睡得很晚,日上三竿,仍裸擁在一起。

魯桓公見文姜徹夜未歸,在驛館自己冷冷清清。心中未免疑慮,昨天申糯大夫的話又響在耳邊,不禁有些焦躁。他派身邊人到宮門外打探信息。身邊人來到齊宮大門前,見到宮中的人就仔細問宮中情況。多數人都不知道內情。偶爾有人知道就道出一些細節來。

有人說:“姜夫人自入齊宮,只是兄妹敘情,並無他宮嬪相聚。”

有人說:“國君為迎接文姜夫人,特意修建密室,不允許其他人靠近……”

說者神神秘秘,聽者不禁有些驚悚。

待出去的手邊人回來報告給魯桓公,魯桓公頓覺心驚肉跳。預感事情不妙,恨不得一步跨進宮中,察看真情。

魯桓公疾步來到宮門前,恰好有人報:“魯國國母出宮!”

魯桓公就見文姜衣着不整,面有幾分惺忪,卻不無榮光與滿足且落落大方地走出宮來。魯桓公氣不打一處來,披頭就問:“昨天進宮都與誰在一起,徹夜不歸?”

文姜滿不在乎地說:“我在同連妃飲酒啊,怎麼了?”

魯桓公平靜下來,目光卻更加犀利:“你哥哥姜諸兒沒有來陪酒?”

文姜回答說:“我哥哥沒來。”

魯桓公冷笑着:“這就怪了,就憑兄妹之情,十八年未見面,連妃請你,兄長不來相陪?”

文姜馬上改口說:“飲至中間,曾來相勸一杯,馬上便走了。”

“為什麼喝完酒還不出官?不出宮在哪裏安寢?是誰相伴你就寢?”

魯桓公一連氣地問了諸多自己不放心問題,硬是把文姜給問急了。只不過心中有貓膩,不好輕易發火。

文姜說:“哪來的那麼多問題?夜深不便,連妃挽留,宮中許多空房,妾自在西宮過宿,回顧往日的閨房,連妃又派宮娥侍候,你有什麼懷疑的。”

魯桓公仍不罷休:“姜諸兒在何處睡?”

文姜聽着魯桓公的話不覺臉色紅了起來說:“我做妹妹的怎管哥哥睡處?又是在他齊國,你問的太可笑了!”

魯桓公不依不饒:“只怕為兄的,倒要管妹妹睡處!”

“你這是什麼話?”文姜有些急了。

“什麼話,我聽說姜諸兒為你歸來特意建造密室……”

文姜聽到魯桓公說出“密室”來,感覺自己這點醜事都被他掌握的清清楚楚。口中抵賴已經沒什麼意義,索性就耍起潑來,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哭啼啼起來。

魯桓公身在齊國,無可奈何,心中雖然忿恨,卻不好在這裏發作。回到驛館便派人向齊襄公告辭。

齊襄公自知結下孽緣做下孽事難以放心,在文姜走出密室開始,自己的房間就派人跟隨暗中盯梢,打探魯桓公夫婦相見情形。

回報說:“魯桓公夫婦發生角口,如此如此……。”魯桓公甚至把“密室”都說出來了。

齊襄公正不知如何是好,又見魯人求見,說魯桓公要告辭。心想:自己和文姜的醜事泄露了,這可怎麼辦?他想了想說,要為魯桓公夫婦作餞行,請魯桓公夫婦去牛山一游。

魯桓公與文姜鬧得不可開交,對齊襄公之約推了幾次,推不過,只得從命隨駕出郊,完成齊襄公的餞行。

文姜悶悶不樂,說什麼都不與魯桓公同行,自留驛館休息。

此時的齊襄公已經有了作惡打算。

一則齊襄公捨不得文姜回去,相隔十八年,剛剛見面就要草草離開,於心不忍;二則齊襄公擔心魯桓公此一去懷恨成仇,文姜沒有好日子過;三則齊襄公一直忌恨魯桓公幫助紀國之事。這是齊襄公最在意的事情,父公臨死之前,還是把滅紀大任交給了自己,有魯桓公在,如何能單憑齊國來滅掉紀國。與公與私他齊襄公心裏就有了趁機結果魯桓公的想法。

於是在去牛山之前,齊襄公私下裏叫來姜彭生。

“你還記得在紀國混戰時候,魯國可是我們的敵人?”

“當然記得,他魯桓公射我一箭,現在還留有箭傷。”

“所以有他魯桓公在就沒有我們滅紀復仇大業的實現,知道嗎?”

“那就趁這次魯桓公來齊就幹掉他。”

“這事要做得絕密。酒席間我會把我火候,將其灌醉。待晚上散席后,你單獨督車送姬允務必在半路上……。”

就這樣公子姜彭生令下一道密旨:在席散之後結果魯桓公之性命。

這叫作:一不做,二不休!姜彭生尚記起在紀國大混戰中,魯桓公曾射向自己的一箭之仇,欣然領命。

齊襄公帶着魯桓公觀看了牛山景色。一路勞頓,就在牛山驛館為妹夫設下大宴款待,並請來齊國的琴師舞女,歌舞助興。襄公對這個妹夫更是笑臉應酬,百倍殷勤。

魯桓公心中想着文姜的事,氣惱在心。與眼前的歡歌樂舞並不匹配無意欣賞,只低頭無語,默默舉杯。

齊襄公也不計較,指揮諸大夫輪流敬酒把盞,又叫官娥內恃,捧樽跪勸。魯桓公雖說心中鬱悶,卻對眼前的盛情不好推遲。你來我往,不知不覺中已經酪酊大醉。

這面宴席還沒散時,魯桓公已陷入嘔吐混沌之間,醉成一攤爛泥倒在酒席之間。

齊襄公見狀心裏有了底數,就喚姜彭生送魯桓公回驛館。此時的魯桓公頭腦已經不清醒了。雙腿綿軟、立足不穩,被姜彭生抱上車,安頓愛車上。

姜彭生在車上比比劃划,不準其他人靠近。嘴上說是為魯國國君安全任何人不得靠近。甚至把魯桓公的貼身侍衛也趕向一邊。

自己與御仆送魯桓公回驛館。開始那些魯桓公的貼身侍衛,也覺得主公喝醉了酒。體相難看,齊國大將軍公子姜彭生親自相送也是有道理。隨後又覺得不對。於是姜彭生伴着魯桓公走出了好遠,方醒悟過來,趕緊隨後追趕。

離驛館不到二里的時候,彭生見魯桓公鼾聲雷動,知道其已進入夢鄉。正是該自己下手的時候了。便用雙臂抱緊魯桓公的肋部。公子姜彭生力大有名,之間他雙臂抱住魯桓公的胸部,一用力,就如一道肛鎖勒緊了魯桓公的胸部。魯桓公立刻呼吸困難。姜彭生再一用力,魯桓公的體內就有肋骨的折斷聲響。魯桓公大叫一聲,口中噴濺出一股鮮血,血流滿車即刻便停止了呼吸。

後面的侍衛敏感到自己脫離了主公的責任重大。拚命追趕,只是御仆收到姜彭生的吩咐,把馬車駕馭的飛快。貼身侍衛與馬車還有一段距離,就聽見魯桓公一聲慘叫。侍衛預感不妙拼力趕上。姜彭生抽出腰刀厲聲喝道:“魯國國君醉后死於夢中,快進城報知主公,誰敢多嘴看我不先砍下他的腦袋!”

魯桓公的侍衛藉著燈光看到車上有血,雖覺蹊蹺,卻見彭生厲色,刀熠寒光,不敢多嘴!

只能尾隨其後,到城中再看究竟。

齊襄公得到魯桓公死於夢中,心裏肯定彭生幹得漂亮,表面上假作難過,竟也擠出幾滴眼淚來。隨即命厚殮入棺,派人向魯國報喪。

3.

魯國隨從人員回國,詳細說了魯桓公與文姜相爭之事,又說了牛山之行魯桓公醉酒後的情景。說公子姜彭生如何一個人抱魯桓公上車,又如何呵斥左右不得同車,隨後步行隨從如何聽見魯桓公的慘叫,又如何發現車上有血跡等等。

滿朝大臣個個大驚失色,大家都明白了:一定是齊襄公與文姜醜事敗露,為殺人滅口才設計殺死了魯桓公的。

大夫申糯打開沉默僵局說:“國不可一日無君。眼前之事,且扶世子姬同主張喪事,候喪車到時,行即位禮。這是勢在必行的。當前先把這必行之事落實了,在說其他。”

公子慶父是魯桓公的庶長子,得知父君被害痛心疾首、振臂疾呼:“他齊君兄妹亂來無禮,禍及君父。我請戎車三百乘,討罪齊君!我要與老賊拼個你死我活!”

大夫申糯猶豫不決,私下裏問謀士施怕說:“我們可以以這樣理由討伐齊國嗎?”

施伯搖頭:“這畢竟是難以啟齒的事,說出去不僅是對齊國不利,對我魯國也不是光彩的事情。況且現今是魯弱齊強,討伐齊國我魯國沒有勝算的把握,反而彰顯了魯國之丑。對於報仇之事不如先忍耐一時。先從追究國君在車上的死因開始,使齊國國君殺了公子姜彭生,以此來向各國諸侯交代,齊襄公一定採納聽從。”

大夫申糯覺得施伯之言可行,就把申糯的話說給公子姬慶父。姬慶父也覺得在理,自己三百兵車戰不過齊國,兵敗不說,齊國也會因此在不受自責。於是平息肝火,讓施伯草成國書一封。世子姬同居喪不說,魯國便派出名大夫赴齊,致書迎喪。

齊襄公知道事情鬧大了,不知道魯國會如何應對,他甚至開始調兵遣將,做好了迎戰魯國的準備。見魯國來使提交國書,急忙拆開細讀。見魯國國書中大致是說:

我魯國國君奉天子之命,來齊國議大婚之事。現今去齊而不歸,魯國乃至各國皆議論紛紛,都是因為我國君死於車中的原因。如果無所歸咎,齊國就要蒙受無法、無德之恥辱並遍傳於諸候,速請追究公子姜彭生之罪,以正周法。

齊襄公讀罷心裏坦然了許多。心想:魯國這等要求卻也好辦,殺一個彭生了卻此事,倒也不難。即派人召彭生入宮。

公子姜彭生自以為完成了國君密令而有功,心想齊襄公召見自己一定是對自己大加賞賜,所以趾高氣揚地入宮。一腳跨進朝堂就覺得氣氛不對勁。朝堂上大臣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看着自己,魯國的使臣也站立一邊,目光中充滿敵視。剛要問國君為什麼叫自己來,就見齊襄公大發雷霆。

齊襄公罵道:“大膽彭生!寡人與魯國國君飲酒,命你扶持上車精心呵護,你為什麼不小心服侍,讓魯國國君暴死於車上?你知道魯桓公是誰嗎?那是我的親妹夫,你當死罪難辭!”

姜彭生見齊襄公責怪這事,以為是齊襄公無非是在魯國使臣面前推卸責任而已,最後還是要為自己找個下台階的理由,所以並不在意。見齊襄公不給自己說話機會,也沒有着急。

不過,他見齊襄公的表現不對勁,只見齊襄公罵著罵著竟然也動了情,聲淚俱下。心裏想你姜諸兒還挺會表演的,快說說怎麼個開脫吧。這個姜彭生的確低估眼下的形勢了。

一陣大罵數落之後,齊襄公不僅沒有給姜彭生開脫卻喝令左右:“來人,把姜彭生給我拿下!推出斬首,以雪寡人心頭之恨!”

此時的姜彭生可是如夢初醒啊,他做夢都沒想到啊,你一國之君密令我殺人,不計我功勞還真地要我命,哪有這等道理!我姜彭生也是和你一父兄弟,無論如何你也不該殺了我啊。

姜彭生開始求救大呼:“主公不可殺我!不可殺我!”

被綁了的公子彭生見齊襄公斬釘截鐵地揮了揮手,幾個劊子手用力推着自己。姜彭生知道小命難保,再沒有生存希望了,就轉而破口大罵。

“姜諸兒你個昏君!是你淫妹而殺夫,是你密令我殺死魯國國君的,有罪都是你無道昏君所為!今天你抓我做你的替罪羔羊,我死不瞑目!我做鬼必為妖孽,來討你的性命!姜諸兒你這個沒人性的東西,我死了也饒不了你這惡棍!”

齊襄公命令塞上姜彭生的口。即刻正法!然而姜彭生的話在朝堂上聲嘶力竭喊出來的,齊國朝廷大臣與魯國使臣聽得真真切切。齊襄公坐在朝堂之上,禁不住面紅耳赤。嘴裏無力地罵道:“這個混蛋,滿嘴胡言……!”

齊國朝廷殺了姜彭生,送走了魯國一干人。

齊襄公算是迎來一點清靜。一面就想起魯桓公來齊國的目的是為了自己提親的事來。周王之女要嫁給他齊襄公。不管自己喜歡不喜歡,周王之女不可推脫,於是派人前往周王室處謝婚,並訂婚期。心裏卻放不下文姜,於是又暗地裏派心腹挽留文姜。

魯大夫申糯與世子姬同出城郊跪迎自齊遠途回歸的魯桓公靈柩。申糯主持姬同在魯桓公靈前行喪禮而後嗣位,號為魯庄公。

公元前694年,也是周莊王三年。魯庄公繼位,次年為元年。

魯國進入了魯桓公后時期。大夫申糯、擷(xié)孫生、公子姬溺(nì)、公子姬恆、曹沫一班文武,重整朝綱。姬同的庶兄公子姬慶父、庶弟公子姬於牙、嫡弟姬季友俱參國政。申糯推薦施伯有才華,姬同便拜施伯為上士大夫之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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