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年紀大了
噠，噠，噠——
皮鞋踩在水裏濺起水花的聲音，打破了這詭異的靜默。
王哲熙撐起雨傘，往這邊走來，不遠處正停着剛駛進來的車子。
他還穿着音樂會的演出服。白色的襯衣搭配淺藍色的西裝，領口處的紅色領結系得端正。他的頭髮往後倒梳，一絲不苟。
他的步子邁得很慢，彷彿只是一個在雨中漫步的貴族公子。
王哲熙的目光掠過林玉蓮等人，落到前方大開着門的“手術室”上。
他徑直朝手術室走去，路過王雨欣的身邊時，冷不防卻被一隻蒼白的手抓住了衣服。
“哥，哥，你回來啦。”
王雨欣神色清明，再不見之前的半分癲狂，她笑得開心，蒼白的臉上透出病態的紅暈。
“放開。”
王哲熙淡淡說道，聲音不高不低，像是這淅淅瀝瀝的雨滴，朗潤而清冷。
王雨欣的目光在那張英俊的臉上停頓了一秒，隨後兩隻手都抓住了王哲熙的衣服。
這時候她的手已經不再顫抖，王雨欣滿意地笑了一下。
“哥，音樂會非常精彩，你，你的演出也很棒。雖然有些遺憾，我沒有與你同台演出，但是，哥，你放心，我一點都沒有不高興，真的。對了，你今天晚上應該還沒有吃飯吧，我去給你做點夜宵……”
王雨欣烏青的嘴唇不停地一張一合，終於換來了王哲熙的注意。他的目光落到那隻混合著雨水和血水的手上，忽而有些蹙眉。
“放開，臟。”
儘管王哲熙的語氣並沒有變化，可那個“臟”字卻像是魔音一樣鑽入王雨欣的耳朵。
臟。
臟。
臟！
王雨欣彷彿想起有一天清晨，她被悠揚的琴聲所吸引，誤闖了王哲熙的房間。
琴聲戛然而止。
年僅十歲的王哲熙轉過身去，清晨的陽光映照在他的臉上，一邊臉被柔和的光暈包裹，一邊臉深深埋在陰影之中。
天使？惡魔？
五歲的王雨欣覺得困惑。她正要上前，卻聽得那個男孩冰冷得如同機器的聲音響起。
“出去，臟。”
想到這裏，王雨欣猝然鬆手，弓起身子不住地顫抖，嘴唇哆哆嗦嗦，卻根本說不出話來，直到最後她兩眼一翻，向後倒去，被一直站在她旁邊的張宇接住。
張宇神色着急，顧不得失禮，抱起王雨欣就往身後的別墅里走。林玉蓮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又看了一眼暈倒的王雨欣，嘆了一口氣，在管家的攙扶之下，緊跟着張宇進了屋。
王哲熙並不在意這些人的離去，他來到手術室門外，朝里望去。
手術室里寬敞明亮，除了散落一地的手術工具以外，看不出任何人為的痕迹。
沒有鮮血淋漓的場景，也沒有凌亂打鬥的痕迹，手術室里乾淨得像是沒有人來過一樣。
不該是這樣的。
能讓王雨欣變成那個瘋樣子，不該是這樣的場面。
王哲熙蹙眉。
他抬腳想走進去近距離查看，然而空氣中瀰漫的消毒水的味道讓他非常不適應。
忽而，王哲熙發現手術台旁邊的地面上有一小團黑色的“垃圾”，這樣的東西出現在這裏顯得格外突兀。
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他捂着口鼻走進手術室，用傘的尖端挑起那團“垃圾”，湊近一看，他發現這並不是什麼“垃圾”，而是紙張燃燒后的灰燼。
在原地佇立片刻，王哲熙竟低低笑出聲來：“看來你又給了我一個驚喜。”
……
……
海天景苑大門外，停着一輛黑色的賓利。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撐着雨傘，倚在車旁，靜靜地注視着海天景苑的大門，時不時去看一眼手腕上的手錶，眉頭越蹙越緊。
門內，一個嬌小的身影由遠及近。明明是黑夜，她的身影卻如此清晰。
她的步子邁得極慢，彷彿十分悠閑，轉眼間卻已經到了大門前。她穿着粉色的禮服，映襯着嬌俏的面龐，行走間竟如同黑夜中的精靈一般靈動美好。
看到門外等着的那個人，她欣喜地叫了一聲。
“先生！”
秦伊人飛快地跑過去，紅色的皮鞋踩在泥水裏，濺濕了她的裙擺，她卻不以為意，在距離季晗兩三步的地方，腳下一滑，秦伊人整個身子向前一摔，正好撲進季晗懷裏。
每天摔一摔，身體健康，心情棒棒。
季晗伸手扶住秦伊人，無奈地笑笑。
“怎麼去了那麼久？不是說去拿東西了嗎？怎麼空着手就出來了？”
季晗將雨傘舉過秦伊人頭頂，正要訓斥她連雨傘都不打，結果他摸到秦伊人的衣服是乾燥的，頭髮也絲毫沒有水漬。
已經親身體會過秦伊人那神秘的力量，季晗只是略略驚訝了一瞬，脫口而出的責備就變成了——
“美麗的女孩，你似乎很高興？”
神情這麼放鬆，笑得這麼好看，是因為見到了“家人”嗎？哪怕那些人對她心懷不軌。
季晗覺得有些挫敗。果然他們相處的時間太短，他始終還是比不上她以前的“家人”。
“我當然高興啊，因為我見到先生你了呀！”
秦伊人粲然一笑，眸子如同黑曜石一般晶亮。
“是嗎？是因為見到我才這麼高興？”
“當然啊。”
“你這麼認真，我都不得不相信你了。”
“先生，不論什麼時候，我都絕不會欺騙你的，所以你當然得相信我。”
說這話的時候，秦伊人收起了笑意，努力表現出嚴肅的樣子，可是那張粉嘟嘟的臉蛋便是做出嚴肅的表情，也只會讓人覺得可愛。
季晗伸手想去捏，但轉念一想，這樣做或許會傷害小女孩的自尊心，小孩子都不希望別人將自己當成小孩子。
季晗生生忍住。
“那麼，伊人，告訴我，你剛才到底去幹了什麼？”
秦伊人先是一愣，然後釋然一笑。
“果然是瞞不過你的，先生。”
她原本也沒想着要瞞着季晗。只要季晗問，她就一定會說。
秦伊人拉起季晗就往車裏走。外面雨這麼大，怎麼可以讓先生淋雨呢？
只是季晗坐上車后並沒有馬上發動引擎，他得先聽聽這個女孩要怎麼解釋這件事情。
“先生，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嗯？”
“就是那種……對我很感興趣的眼神。”
“你這個小女孩，腦袋裏整天都在想些什麼？”
季晗覺得他可能是年紀大了，總是跟不上年輕女孩的思路。
他偏過頭去，不再看秦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