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摘心
大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整個城市的夜晚都被籠罩在一層厚厚的水霧中。黎江邊上尤甚。儘管夜晚被燈光照得透亮，坐落在江岸的建築卻仍舊陷在水霧中，看不透徹
。
這一帶正是b市的富人區。
海天景苑，王家別墅的地下停車場中，一輛車緩緩駛入。
王雨欣從車上下來，徑直走向了停車場后的一間平房。
這房子原本是用來堆放雜物的，此刻卻被收拾得乾淨明亮。紫外線，手術台，照明燈，心電監護儀，冷凍箱，手術刀……所有一個手術室應該具備的條件，這裏都一應俱全。
手術台上躺着一個人，被白色的被單蓋住了全身。
王雨欣走進來之後，洗手，穿衣，消毒，像一個正準備做手術的外科醫生一樣做了全套。
她看着躺在手術台上的那個人，激動得全身顫抖。
為了這一刻，她準備了多久了？從她知道自己的病不是無葯可醫的時候，她就在幻想有一個人能夠給她提供心臟，直到秦伊人出現。
她無時無刻不在盯着那顆心臟。
她一邊惶恐驚懼，愧疚不安，一邊又因為即將康復的身體而歡呼雀躍。
可是最近一年來，隨着秦伊人在鋼琴上面的天賦逐漸顯現，他的哥哥就不再希望秦伊人用自己的心臟換取她的康復了。
可是她如何甘心？這唾手可得的健康讓她幾欲瘋狂。
她下了一個決定。如果所有人都不再支持讓秦伊人換心的話，那她就自己來。只要她將秦伊人的心臟取下了，那誰還能夠說什麼，他們還能不給她換嗎？
她曾經在午夜夢回的時候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換心手術的視頻，模擬裏面的操作。
她相信現在時機已經成熟了。
她要親自動手，摘下秦伊人的心臟。
王雨欣顫抖的手揭開了那張白色的被單，露出秦伊人那張蒼白的臉，後頸乾涸的血跡黏膩在秦伊人的發間，越發顯得她唇色極淡。
王雨欣回想着手術視頻中的步驟，麻醉，消毒，劃開胸膛……
旁邊有個高個子男人一直在幫助她。
“阿宇，給我刀。”
“阿宇，注意看着心電監護儀。”
“阿宇，給我鑷子。”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兩個小時之後，一顆鮮紅的心臟握在了王雨欣的手中。
她的雙眼爆出精光。
得到了，哈哈哈哈。
她得到了！
你的音樂天賦我要了！
哥哥的欣賞與垂憐我要了！
你的聰明智慧我也要了！
王雨欣明明在笑，可她的整張臉已經扭曲在了一起，病態的臉此刻就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
她已經陷入了癲狂！
“王雨欣。”
熟悉的聲音在王雨欣背後響起。
王雨欣全身一僵，不能動彈。
“王雨欣。”
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王雨欣僵直着後背，慢慢轉過身去。
秦伊人的臉赫然出現在王雨欣眼前。
與以往不同的是，此刻的秦伊人並沒有穿着寬鬆的校服，而是穿着一身淺粉色的禮服，露出圓潤的香肩，寬大的裙擺一直垂落到腳踝，只隱隱約約露出紅色的鞋尖。
一頭長發被挽成一個少女髮髻，露出秦伊人那張白凈的臉蛋，嬌俏，稚嫩，儘管未施粉黛，但她絲毫沒有被華麗的禮服奪去光彩。
秦伊人靜靜佇立，臉上帶着清淺的笑意，在這並不寬敞的手術室里，顯得光彩奪目。
王雨欣有一瞬間被這樣的秦伊人蠱惑了，但很快她就清醒過來。
這是誰？怎麼會在這裏？
這絕對不會是秦伊人！
因為秦伊人正躺在手術台上！
王雨欣扭頭去看手術台，卻看到那個被開了膛的“秦伊人”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
胸腔的大窟窿里鮮血橫流，將藍白的校服沁出一團又一團刺眼的紅色，“秦伊人”臉上帶着詭異的笑，搖搖晃晃地逼近王雨欣。
強烈的視覺衝擊直逼王雨欣，心臟一陣絞痛，她臉色霎時變得蒼白，身體搖搖欲墜。
一個身着華服宛如精靈，一個渾身浴血如同惡鬼，她們一步步朝王雨欣逼近。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不斷地交織在王雨欣的眼前。
“啊——”
王雨欣終於失聲尖叫。
怎麼回事？
這是誰？
那又是誰？
是鬼嗎？
鬼來找我算賬了嗎？
不，她不應該來找我。
她本來就該給我提供心臟。
她搶走了我的父母，搶走了我的哥哥，搶走了我的天賦，搶走了屬於我的一切。
我沒有錯，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王雨欣的思維開始混亂，她雙目赤紅，雙手胡亂揮舞，推開擋在她面前的人影，跌跌撞撞跑出了門。
大雨將她整個人從頭淋到尾，王雨欣摔倒在地上，手術帽掉落，一頭又黑又直的頭髮滑落，混合著泥水，如同一個水鬼。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我沒有錯，不是我的錯。”
“我殺了妹妹，我該死。”
……
她瘋狂地叫喊着，又哭又笑，整個人陷入癲狂。
這裏的動靜終於引來了別墅里其他人的注意。
林玉蓮聽完兒子的音樂會後就回了家，敷了面膜，正要睡覺，卻聽到外面有人尖叫。
由於下着雨，最初她聽得不真切，後來她覺得聲音耳熟，打開窗子一看，竟然是她的女兒王雨欣摔倒在了大雨中。
這怎麼行，她女兒從小身體就不好，怎麼可以這樣淋雨？
林玉蓮匆匆下樓，還沒等到管家拿來雨傘和外套，就衝進了大雨中。
“雨欣，你怎麼了？怎麼穿成這樣！”
林玉蓮抱起王雨欣，想問她是怎麼回事。可王雨欣此時神色癲狂，非但不回答，反而一把將林玉蓮推開。
林玉蓮跌坐在地，絲質睡衣被雨淋濕，整個貼在她身上，豐滿的曲線暴露無遺。
明明是有些香艷的一幕，此刻卻只讓人覺得難堪。趕在後面來的管家趕緊將外套披在林玉蓮身上，又用傘為她遮雨。
“張宇，你還愣在那裏幹什麼，趕緊將大小姐扶進屋裏！”
管家大喊。
那小子平時不總寸步不離地跟在大小姐身邊嗎？怎麼這會兒像中邪了一般，愣在那裏不動。
看大小姐這樣子，該不會發生了什麼事吧？
張宇聽到他爸叫他，又看到一身狼狽的王雨欣，這才反應過來匆匆跑向了王雨欣。
就在這時，本來已經力竭的王雨欣，突然用手術刀刺向了自己的心臟。
“大小姐，不要——”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張宇奪步而上，徒手握住了那把手術刀。鋒利的手術刀刺穿了他的手掌，幾乎削掉了他的半個手掌。如果他晚了一步，這把刀此刻就刺入了王雨欣自己的胸膛。
鮮紅的血花在王雨欣眼裏綻開，她猛地後退兩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張宇。
片刻，她嘴唇哆嗦，吐出兩個字：“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