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認親
燕京,大燕國帝都。
寬闊古樸的街道人流如織,街旁的店鋪琳琅滿目,看得人應接不暇。街上,各種嬉鬧的聲音混雜成一片,嘈雜不堪。
只嘆這天子腳下果真是繁華昌盛!
在這熙攘之中,一輛素雅的馬車低調地穿過街道,停在了一座豪華大氣的府邸前。
高大的府門鑲嵌着滾金的雄獅門環,正中一塊匾額龍飛鳳舞地題着‘右相府’三個金光閃耀的大字。府台上,大門裏外嚴謹地站着四名佩刀護衛。
四護衛看了過來,打量起停在府前正中的馬車。今日是大人四十歲八的生辰,一大早賓客便絡繹不絕,只是如今已是正午三刻,府中早已開宴,莫不是來遲的客人?只是這馬車也太過於‘簡樸’了一些。
莫看是站門,卻也是份肥差,這一年中有多少人想見右相大人?俗話說這有錢能使鬼推磨,那暗中悄悄遞上的銀子怕也是收得有些手抽筋了。眼力勁就更不用說了,沒點眼力勁,若是得罪上門的貴人那可是小命不保。
所以當看着那簡樸的馬車,少年的衣着,護衛們心裏多少是明白了幾分。
他們打量中,只見那駕車的黑衣少年跳下馬車走上前來。少年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冷若冰霜的娃娃臉秀美俊逸,帶着一些青稚。但他那面無表情的神色看上去卻是讓人有種故意裝深沉的感覺。
“什麼人?”一護衛看着他大聲問道。
“蜀仲堯可在?”少年未答,卻是問道,聲落已是站在了護衛身前。
“大膽,竟敢直呼右相大人名諱!”另一護衛喝道。
“名字不用來叫,莫非還供着不成?”少年冷問,聲帶譏諷,頓時噎得那護衛一嗆,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哼。”那護衛臉色不善地輕嗤了一聲,看着少年眼帶輕視,冷聲道:“大人在與不在,又豈是你這等小民可見!我看你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這是諷刺他沒有自知之明?少年看着他倏然目光一沉。
“十三,到了嗎?”突地,一道清冷帶着懶意的聲音自馬車中傳來。那音就猶如寒山之巔被暖陽所化的泠泠之水,冷涼卻帶着一絲暖。
少年聽得這話,轉身走向馬車,候在一旁,“到了,姑娘。”聲不似剛才之冷,帶着一絲柔。
話落,布簾被一隻素白玉手撩開,便見一襲錦衣白衫,身材高挑的女子邁了出來。她素顏清雅,五官精緻,一頭烏黑密如綢緞般的墨發被紅色髮帶高高束起,顧盼之間,風姿綽約,清若幽蘭。
蜀染抬眸瞥了眼右相府,跳下馬車朝大門走去。蜀十三緊隨其後。
護衛們看着走來的蜀染恍然明白,原來這才是正主!怔愣間,蜀染已是丟了一兩銀子過去。
“小哥,麻煩通報一下,蜀染求見。”
接住銀子的護衛看着蜀染扯唇笑了笑,朝裏面一人使了個眼色,那人當即明白離開。
“這還是做主子的上道。”護衛略有深意的看了眼蜀染身後的蜀十三,略帶嘲諷地說了句。
蜀十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未理,心中卻是罵了聲傻子!
“蜀染?這名怎麼覺得有些熟悉。”
右相府左側一棵參天大樹上,一襲錦衣華服的男子躺在枝葉繁茂的樹榦之間。他面容清俊,眉目如畫,此時那雙細長的桃花眼閃着疑惑,嫣紅涼薄的唇緊抿,當真是翩若驚鴻卻又生得風流韻致。
在他身旁還蹲着一青衫男子,聽他這話,立即警惕地看着他,主子又去哪招惹上的姑娘?
“主子,府中的杉兒姑娘還未解決。”招財提醒道。
容色瞥向他,“杉兒姑娘是誰?”
“被主子搞大肚子的姑娘。”
話音剛落,容色一腳狠踹,招財霍然落地,摔了個狗吃屎。頭上傳來一句輕飄飄卻透着一絲咬牙的聲音,“狗屁,老子何時搞大姑娘肚子了?”
大樹距離右相府不遠,這一動靜,自是惹來蜀染一等人的側目。
招財瞅了他們一眼,飛快起身,訕笑着,“哈哈,睡覺來着,被風吹下來了。”
這話明顯就是在扯淡,可一個陌生人扯淡又有多少人去在意?
蜀染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便見一襲灰色長衫,看上去十分幹練的男子匆匆走出府來。
他看見門外素白錦衣的蜀染愣了愣,迎了上來,“姑娘,叫蜀染?”
蜀染看着他淺勾了勾紅唇,聲線清冷,“十年未見,丁叔不識蜀染自是應當,可我還記得幼時丁叔為我烤的地瓜,香軟又甜,那味道,街上小販可是比不得。”
丁天看着蜀染瞳孔微縮,他記得那時大小姐生病,夫人不許大小姐吃地瓜,可大小姐卻是一心饞得很。他為大小姐烤地瓜之事只有他們二人得知。
丁天眼色即瞬,目光鎖住蜀染,那孩子真的活過來了嗎?
當年金川幻獸襲城,大人前去救災,夫人緊隨而去,卻不慎掉落山崖,待找到后,夫人的屍體已被啃得殘缺不堪。自然而然的他們都認為夫人和大小姐雙雙意外身亡,只是如今大小姐卻死而復生了?!
蜀染見他打量自己,也是明白,這任誰突然上前認親都會懷疑,更何況這大燕國堂堂右相之女呢!
“丁叔若是不信,這玉佩你當識得吧!”
蜀染清冷的聲音拉回了丁天回憶的思緒,聽到這話,他看向了她手中的玉佩。
玉佩呈圓形,碧綠澄凈,晶瑩剔透,精緻的花紋中‘染’字尤為突兀。凡是蜀家子女都有這樣一塊刻字的玉佩,那就相當於身份象徵的銘牌。
丁天看着玉佩神色未變,目光卻有些深意起來,當年山崖下確實未見大小姐的屍體,只是誰又能想到一個九歲的孩子能逃生?
“今日大人生辰,小姐裏面一聚。”丁天伸手做請。
蜀染看着丁天目光閃爍了一下,這話說得模稜兩可,既不承認她也不否認她,不愧年紀輕輕便能成為這右相府中的管家。
“麻煩丁叔把我馬車安頓好。”蜀染說著往府中走去。
丁天看着蜀染斂了斂眼,揮手讓身側的一護衛去了,隨即眸光驟然轉厲。
“左相既然來了,何不進來赴宴?如此偷偷摸摸可不是左相作風。”
“呵。”只聽樹上傳來一聲輕笑,“這不是沒錢買禮,所以只好跑來這感受一下右相壽宴的氣氛。”
大燕設有左右二相,一職分兩權,互相牽制之用,自是不合。
聽見這話,蜀染頓了頓腳步,朝樹上投去一眼,但見那繁茂的枝葉下隱約透着一道身影。
此番蜀仲堯生辰,皇上朝堂便下令百官前去祝賀,宴會自是辦得比往年盛大風光許多。
宴席上觥籌交錯,婢女往來,歌舞昇平,猶是好一番紙醉金迷。
宴席之下,樑柱之側,蜀染站在一旁,目光冷諷地看着坐在主位上衣着華貴,意氣風發的蜀仲堯。
此時丁天正走向他,只見他在蜀仲堯身邊耳語了一番,蜀仲堯吃驚地朝蜀染看了過來。不用想也知那耳語的內容。
蜀染冷淡地看着他未作反應,且不說她只是來自異世的一縷魂魄,對這個便宜爹沒什麼好感,就蜀仲堯對這原主娘親的所作所為,她對這男人就好感不起來。
想起那記憶中的往事,蜀染的目光落在了女眷席中一風韻猶存的貴婦人身上。
林子芸,如今右相府中的當家主母,蜀仲堯以前的未婚妻。只是當年蜀仲堯為娶原主娘親毀了這樁婚約,然而成親一年蜀仲堯還是將她收為了妾室。
就在蜀染打量間,丁天領命走了過來,“小姐,大人讓你先去書房等候,他稍後便過去。”
蜀染瞥了眼正看着她的蜀仲堯,“好,不過,我要先去一趟大門。”
“呃?”丁天看着她疑惑,“不知小姐去大門作甚?”
作甚?自是去拿回她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