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絕望的夜
夜晚,甜水巷內歌舞昇平,千百達官顯貴與帝王世家共享俏麗美景。
林府府口由南向北的河邊沿岸處,護軍校尉陳昌與幾位親信府兵已經在趙梅的命令下秘密搜查了兩天兩夜了,問得四處商戶口都幹了,腿都要跑斷了,眼睛都要看花了,也沒找到前日夜裏失蹤的兩位府兵和立春。
陳昌這會兒大喘着氣,和幾位親信站在立春跳下的石橋旁休息着,心裏無限斟酌糾結着,三日,最多再搜一天,要是再沒找到,即使是趙梅的命令,也必須私下向林將軍稟報了。
就算惹着了趙梅,最多也就不在府里當差,哪怕回到燕雲關邊防,也衣食不愁,哪怕趙梅發了脾氣,自己從林家軍里丟了差,這些年存下的薪錢也夠了,在城裏隨便找個府衛衙役的活也夠湊合。
可如果這事長久瞞着林將軍,那結果,陳昌想都不敢想,雖說林將軍平時還算仁厚,可這種欺上瞞上的事一旦漏了底,別說自己對不住林將軍這些年的關照,以後傳進往日兄弟的耳朵里,自己這些年當差的結交也算折個精光。
石橋下,立春的屍體上依舊繫着麻繩,麻繩下綁着那原先河邊的大石,自打前天下了大雪后,這兩天厚雪已融化,聚集成無數雪水后匯入南河,此刻南河水位暴漲,水流湍急。
立春那泡白腐爛的屍體在水流的衝擊下,不斷在河心流動着,就像一個風箏般,雖然腰間綁着麻繩,但在湍急南河的不斷沖刷下,那麻繩一陣陣移動,加上泡了兩天,屍體肌肉已是鬆軟,這般慢慢拖動着,那麻繩已是逐漸從腰部脫落在腳掌處,即將就要脫離麻繩,浮出水面。
“唉!”石橋上陳昌一聲嘆氣,對着身邊的幾個親信儘力喊着:“哥幾個努把力,四處百姓商家都問問,三個大活人,不可能失蹤的。”
說著,陳昌拍了怕幾位的肩膀,一鼓勁,又是從石橋散去,四處搜尋。
也正在這時,那立春的屍體終於是水流的作用下,掙脫了麻繩,向河面浮起,可也就這一會兒,陳昌幾人已是散去,而立春的屍體,也在晦暗的夜色下,隨着南河由南向北漂流着。
甜水巷巷口不遠處,麻臉漢子自打賠了錢,連晚上也出來賣燒餅了,這會兒搶了個好攤位賣着,厚黃的指甲內依舊滿是黑泥,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迎面走來一肉山婦女,仔細一看,是福妹,身上穿着新衣,手裏提着幾袋糖津鋪的名貴糕點和匯春林的淺桃胭脂,自打昨日賺了橫財,已是休息兩天沒接客了,這會兒才從西市逛完街回走着,打眼瞧見麻臉漢子,緊忙側臉從街另一邊躲着走。
街另一邊路面上,神搖子沒了往日的風采,臉上依舊中分短髮八字鬍,身上還裹着黑色大棉襖,滿是臟泥,一件爛洞薄長褲,癱坐在街邊,右腳穿了一隻黑灰布鞋,左腳光着,一腳凍瘡又紅又腫。
自打前日賭坊出千被抓,又被發現賭桌暗格后,神搖子直接當場被打斷了右手左腿,在家昏迷了兩天後,三房妻妾及府上下人帶着錢銀貴物早溜了。
賭坊直接拿他當替死鬼,昏暈着被抬着到官衙里一審,串通下幾分鐘走了個過場,就被衙門當差昏迷着抓着手,按下手印。
神搖子抵上府宅一切也不夠賠一眾賭客,賭坊也擔心他之後反告一狀走了風聲,最後又被一頓胖揍,半死半活地將身子拖在地上爬行着,就像一條被打斷脊椎的老狗,右手左腿搭拖在地上,拖了一溜血,也不見他吱叻(le4,無實意助詞),只是張着干白的雙唇,喉頭吞咽着,望着街對面麻臉漢子烙燒餅。
遠遠瞧着福妹躲着走來,剛經過,便聞見一股極致誘香的糕點味,還未等福妹走遠幾步,餓了三天的神搖子已是瘋了般,喉頭口水一咽,拖着斷手殘腿,身子前傾一倒,左手抓着福妹右手一扯,便是張着牙齒一咬。
咬得這福妹滿手口水血痕,驚得鬼叫連天,右手本能一松一抽,粗肥的雙腿左右相碰打擺,最後重心一失,身子一仰,癱倒在路面,一身嶄新的大衣滿是污泥。
這般狼狽着從街上爬起,福妹一看:“死乞丐!你好死不死啊!”這般怒罵著,便是快步至神搖子面前,粗壯的大腿使力踢踩着神搖子的殘腿。
那神搖子哪顧得上這般屈辱打罵,拖着斷手將背對着福妹,身軀將那幾袋糕點胭脂牢牢護在身下,左手拿着糕點紙袋,牙齒死力地咬着麻繩,一使力,麻繩雖然是咬開了,可一顆發黃爛黑的門牙也被咬脫下來。
可這神搖子半點不顧脫落的門牙和冒血的牙槽,抓着點心就是往嘴裏塞,大口吞咽,咬都沒咬,吃得比流浪狗還狼狽,就差一條低下的尾巴。
正當福妹一腳腳踢在神搖子殘腿上時,街邊的百姓已是圍觀而來,燒餅麻子一聽這聲音。
這不是福妹嗎!
按理說那軍爺怎麼可能找着自己家,兩日來多番打聽,也聽洞羅瓦子的鄰里說是這福妹領着軍爺出的瓦子街。
麻子怒火上心頭,衝過人群側面一看,確定沒錯后又小跑幾步,高高跳起一巴掌,便是重重甩在福妹肉臉上。
福妹被這一巴掌打紅了五個手指印,摸着大臉瞧着麻子先是一驚,一時也是怒火中燒,高壯肥胖的身子抓着麻子就是廝打起來。
這麻子雖是個漢子,力氣也不小,可到底體重只是這福妹的一半不到,就是這般被她抓着頭髮,一巴掌一巴掌地甩在臉上,還聽那福妹嘴裏邊打邊罵:
“讓你打我!讓你打我!狗東西!讓你打我!”
最後奮力一巴掌,已是直接將麻子打飛,將燒餅攤子撞翻在地,十幾張燒餅、一鍋熱油、散架的攤子,全都散落在一地雪水污泥上。
“我跟你拼了!”
只聽麻子一聲高喊,高舉那把尖銳的燒餅鏟子就朝福妹衝去。
福妹左手立刻抓着燒餅右手腕,沒讓他鏟子紮下來,卻又被燒餅左拳一下打暈腦袋,兩人環抱廝打間,腳下雜亂一別,福妹已是抱着麻子往他背後一倒。
這一倒,麻子撞暈了腦袋,福妹肉山般的身子也動不開身,等到麻子在福妹肥碩的胸口剛清醒一點,右手便使力抓着鏟子往福妹粗肥的脖子扎。
一下。
兩下。
三下。
……
全力地扎着,死力地扎着,絕望地扎着,直到福妹這肉山壓在麻子身上一動不動后,麻子才鬆了手,可這般死斗下來,麻子本該大口喘氣休息,而這福妹肥碩的胸口完全將他面部死死壓着,腦袋又眩暈,三百斤的體重下,麻子半點動彈不得,氣口呼吸一促,半口新鮮勁呼不上來,最後四肢抽搐地一震一震,便是被活活蒙死在福妹胸口。
而那福妹早被這麻子頭幾下扎穿了脊椎,後幾下又被扎穿了頸部大動脈,血水噴涌而出,流得街上一灘鮮紅的血,猶如一隻被割喉的母牛。
另一邊,神搖子早在兩人廝打之時,便狼吞虎咽了幾包點心,哪知黑夜下看不清楚,錯把這福妹買的淺桃胭脂也當作了點心,舉着倒入口中后一嗆一噴,噴得一地粉紅。
冬天本就乾燥,神搖子又幾天沒進食水,吞下的干點心摻雜還在喉腔,最後細膩的淺桃粉脂一骨碌灌入口腔,已是噴得滿鼻子都是,這般臉色痛苦艱難,也不知是要即將噎死、嗆死、還是堵死。
剛瞧見地上有一灘血水,神搖子便拖着殘缺的身體往前拱,就像蛆蟲般在地上扭動,不斷朝那灘擴大的血水前行,最後行動越來越慢,面色越來越猙獰,眼瞅着血水就在面前,還是沒了氣力,腦一倒,臉一砸,死在了血水中。
甜水巷街口的石橋邊,幾十百姓圍觀着三具屍體,驚得一動不敢動,石橋下,立春的屍體隨着南河一路向北漂着,最後漂至甜水巷心湖引南河的入湖口,漂了進去。
巷內,皇權富貴為一個個精彩的歌舞節目歡聲鼓舞,接下來的節目就是今晚的壓軸大戲——千魁之魁李詩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