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甜水巷子
甜水巷門口,禁軍、神捕營、神機營設了聯合關卡,各國使節及文武百官需憑藉請柬依次入場,輪到林瀟時,正好是瞧見了三姐林雨歇。
三姐和林瀟一對眼,眉頭一皺,走了過來,接過請柬登記后,裝模作樣地為他安檢着,嘴上輕聲問着:“你怎麼來了?”
林瀟壞壞一笑:“我可是皇兄噢,怎麼不能來?”
三姐白了一眼:“不是和你說了,朝廷里的事一切以爹為主,你別跟着瞎摻和。”
“爹同意我來的。”
“……行吧。”三姐嘴一撇,“不過今天重要場合,你可別惹了事端。”
“放心吧,姐,你還不了解我嘛,這麼老實一人。”
“哼~”三姐輕蔑一笑,小拳拳打在林瀟肩膀上,“進去吧。”
“小生謝過林大神捕。”林瀟一聲應,已是隨着前方文武官員進了甜水巷。
這甜水巷早年本叫天水巷,歌舞一條街,不同於城內其他青樓紅燈區,這甜水巷裏的妹子大部分都是歌伎舞姬,也有一些戲曲伶人,賣藝不賣身,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巷內的歌舞曲藝工作者雖談不上出身大戶,但大多數也普通百姓的良家閨秀,憑藉歌舞才藝賺些錢財,當然,如果有和大戶人家相互看對眼的,娶回家作了妻妾則是另外一回事。
正因如此,甜水巷內各花樓從來不賣任何容易酒迷心竅的高度酒,全都是一些精緻釀造的低度水酒、米酒、果酒,和高度酒相比,低度酒味甜似水易入口,因此這歌舞一條的天水巷,又漸漸改名為甜水巷。
甜水巷裏各類酒水裏,最有名的便是每年封巷之日才有的甜酒,甜酒以品質上佳的糧谷、桂花為原料,釀造后需數月窖藏,秋制冬飲,到了臘月初九封巷這天,正是甜酒最香最潤的飲用日子。
因此,每年甜水巷晚宴到了尾聲,輪到壓軸的花魁之魁登場表演時,巷裏也會將早已準備好的甜酒端上桌,以美酒配美人,絕活。
隨着幾百年的發展,這甜水巷與其稱之為巷子,倒不如說它是座四方環繞的小宮殿,單論輝煌富貴,小至飲食器具,大至巷內裝潢,怕是連皇宮和藁街都比不上巷內富麗,能入甜水巷的主,最不缺的,也就是錢了。
二十多座歌舞花樓連排矗立,圍成四四方方就像一個大型的足球場,各樓下方引南河水流過,頗有種水上樓閣的感覺,各樓間鋪上巨大長形的紅漆木板,組成一片片寬大的陽台平地,使得往日光顧的權富大家既可以上下通行,也可以隨着連片的陽台平地左右環視。
甜水巷中央有片巨大的樓中湖,又稱心湖,湖中設一水榭台,今日封巷大吉,所有各樓的花魁、舞魁、歌魁也會在這水榭台一一登場表演,算是南國的春節聯歡晚會。
林瀟剛走進這甜水巷,便被這宏偉輝煌的巷內景色所吸引,到處張燈結綵,明明是臘月天,可四處走來,目光所及之處,遍地遍樓皆是各色鮮花、彩樹。這些並非南國時令的稀罕物,都是從四季如春的雲川販運而來,所需不菲。
比這花海景色更美的是,別說各樓還未登場的花魁,就連下人打扮,滿臉油脂粉彩的巷樓婢女,一個個都嬌艷欲滴,美不勝收,漂亮極了。若不是已經有了兩位小師妹,林瀟這會兒可真會厚着臉皮,找幾個有眼緣的小姐姐問問聯繫方式,嘻嘻。
巷內中央除了表演用的水榭台外,隔了一段距離又設了遠中近三層環狀觀賞台,離水榭台最遠,觀賞效果最差的遠台,自然是落座了城內的大富之家,今日有皇上和太后蒞臨,那普通百姓入場請柬的票價早就炒得起飛。
中台觀賞效果中規中矩,坐着的則是南國朝政末流的文武百官,和一些列國異侯的次級使節,其中,就可看到一愣頭愣腦的楞青年——葉賦。
至於離水榭台最近,觀賞效果最好的近處觀賞台,也有一圈五六十個位置,不同於遠台觀眾席孤零零的座位,和中台長桌只夠放杯茶水的普通座位,這近處觀賞台設的都是兩人座,座上也早已擺好了各色點心茶酒。
在這一圈近處觀賞台座位的最中央,額外設了高台兩桌,自然是是屬於皇帝趙夢和太后仲妲,在兩旁,分別是輔相仲焉、大將軍仲澤、建州王趙睿、株州王趙昂,再往旁推,才安排上了各國使節和南國各部文武大臣。
至於林瀟,手上有兩份請柬,一份是屬於老爹林棟的近台座,另一份是皇弟趙夢給的中台座,本想着拿着中台座去找來葉賦,和他一起聽歌賞舞。
可這會兒,站在原地,四處搜尋一看,剛在一眾中台文武百官中找到了他的身影,卻突然被人背後一拍。
“瀟老弟。”
林瀟回頭一看:“耶律兄!”
耶律金與林瀟相視大笑:“哈哈~我還正愁沒人教我賞析你們南國的曲藝歌舞。”說著,耶律金指了指林瀟,頭卻一轉看向一旁同行的中年漢子,“這不,今天有瀟老弟陪着,我也好學點。”
中年漢子陪襯着尷尬一笑,雙眼望向林瀟,嘴上雖是笑着,眉毛卻皺了起來。
“哪裏哪裏~”林瀟謙虛着,心裏倒有些罵娘,明天就要回御南宗了,今晚好不容易有個和葉賦小老弟賞舞的機會,這會兒聽這耶律金的意思,還要讓自己留下來陪酒陪玩陪傻笑。
“介紹一下。”說著,耶律金望向林瀟,右手往旁邊的中年漢子一請,“具伏連,我的貼身護衛,伴我多年。”
林瀟擠出幾分笑容,與那具伏連相互一作揖,卻是瞧這具伏連一身北契服,身形還算粗壯,但是比起更年輕的耶律金來,還是瘦上一圈,大光頭,唯獨眉角上方扎了兩個雜亂的圓環辮子,唇嘴上下短胡,下巴一溜長鬍。
“走走走,瀟老弟,今日有你作陪,咱哥倆不醉不休。”說著,高壯的耶律金便是摟在林瀟肩頭上,往近台屬於北契使團的雙人桌走去。
林瀟有些難為情,耶律金都說到這份上了,當下也不好推辭,臉上只是皮笑肉不笑,尷尬應付着,一路上聽着這耶律金打哈哈,極不情願地入了座。
(哎~將就一下吧~雖說不能和中台的葉賦同桌,但坐在近台也確實可以把各位花魁小姐姐看得更清楚,如果自己一人坐在老爹那座位上,也是形單影隻,這會兒有個關係還不錯的耶律金,也算勉強過得去了。)
林瀟這般想着,落座后剛要拈起一葡萄往嘴裏塞時,卻聽一聲“且慢。”
說著,耶律金緊緊抓住了林瀟的手,朝那護衛具伏連一示意。已是瞧着具伏連從右手袖口掏出一銀針,將擺盤的水果、點心、茶酒挨個扎遍后,才仔細放在面前察看着,過了幾秒,同耶律金一點頭。
“哈哈。”耶律金同林瀟笑着,將面前的果酒一飲而盡,這般一口乾完,再次同林瀟大笑着,“不是我擔心你們南國護衛不周,但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啊,你說是不是,瀟老弟。”
林瀟點頭應付笑着,剛想再拿顆葡萄吃,卻是瞧着被扎了洞,那幾大盤糕點、水果也皆是如此,當下已是沒了胃口,將就着端起茶水與耶律金一碰杯,湊合著喝着。
正當耶律金與林瀟吹水扯蛋之時,身後的具伏連依舊眉頭緊鎖,隔着幾座桌的距離遙相一望,與不遠處的仲利雄一對眼,隱蔽地微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