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賞菊畫宴（下）
眾人都有些不解的看着老夫人，只有寧敏一直看着門口，待她看見了一抹身影，突然眼光一閃，轉過頭對着寧玥道:“我竟不知三姐的畫技如此之高，不知三姐能不能來給我的畫指點一二？”
寧玥偏頭，見寧敏正一臉堆笑的看着她。
寧敏這個臭丫頭能說出這麼像樣的話來可真是不容易啊。
寧玥款步走了過去，看了一眼寧敏慘目忍睹的畫作，有些無語，:“五妹，該說不說的你可真得下點功夫了。”
這時，芍藥走了進來，手中捧着一個畫卷，寧敏笑着跨了一步上前拉着芍藥，十分客氣道:“芍藥姐姐把畫放在我的桌子上展開吧，好讓我們好好欣賞一下祖父的畫。”
芍藥看向老夫人，老夫人點了點頭，也站起身來，準備上前去看看畫，眾人都站了起來，去攙扶老夫人。
這時寧敏突然對着寧玥開口:“三姐不如給我改上幾筆吧。”說完看了一眼寧珍珠剛才剩下的帶金粉的顏料，又道：“三姐把二姐的顏料拿過來用吧，我喜歡那帶金粉的顏料。”
寧玥看了一眼那顏料，往右走了幾步拿起了墨盤，轉身往回走的時候看見了寧敏偷偷伸出了她那個綉大粉牡丹花樣的鞋面，小元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的站在了自己身側。
此時大家都圍着老夫人，沒人注意到她們這邊，寧玥冷笑。冷眸微抬。
只聽“啊！”的一聲，眾人一驚，都向身後看去，只見小元摔倒在地，寧玥手裏緊緊抓着墨盤站立着，寧敏在一旁怔怔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元，嘴巴張的老大……
她本來計劃跟小元讓寧玥摔倒，讓她將墨盤裏的墨灑出，弄髒祖父的畫，然後讓祖母狠狠的罰她，罰她什麼她都想好了，可剛才電光火石之間發生了什麼？
小元剛碰上寧玥就一下子摔到在地上，再看寧玥雖被撞了一下，可墨盤死死的握在兩手之間，只有一些墨汁撒出沾了她的手指和衣袖。那這樣以來，出了事不就是她和小元倒霉嗎！
對！畫呢？寧敏往桌子上的畫看過去。只見那個捲起來的畫被幾大滴墨水浸透。頓時心裏透心涼。
寧玥這時突然對着趴在地上的小元厲聲道:“小元你怎麼走路的，竟然能摔倒，要不是我使勁握着這個墨盤，祖父的整幅畫都會被你毀了！”
小元還沒反應過來怎麼會事，老夫人卻怒了，她用拐杖重重的敲着地，“快把畫給我展開！”她聲音急促，少了些往日的沉穩。
芍藥和李嬤嬤急忙上前，將畫卷展開，在畫卷被展開一角的時候，老夫人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眾人都緊張的看着那幅畫，寧敏被老夫人的怒火嚇愣在一旁，也直直的看向桌子。
小元已經是爬了起來，渾身發抖。這次完了，她推寧玥沒成，自己卻成了那個罪魁禍首，老夫人那麼寶貝那幅畫，一定會把她生吞活剝的吧！
想到這裏，小元哆嗦的又跪在了地上。可憐巴巴的看着寧敏，希望自己主子能保住她，可惜她的主子此刻也嚇的不輕，並沒有注意到她的求救信息。
畫卷被完全鋪陳開來，畫中是菊花滿地，有一名鮮衣少女站在花中，宛轉蛾眉清麗脫俗，很顯然是年輕時的老夫人，旁邊不遠處有兩個墨汁浸透過畫紙留下的墨跡，有點看不清下面畫的是什麼，模模糊糊的，要仔細去分辨，倒是有點像一個人……
寧珍珠看着那幅畫，有些疑惑，這副畫，好像不是小時候她看過的那一副，小時候看的那幅畫，好像只有祖母一個人，但是看着畫技又很像祖父的手筆，這是怎麼回事呢？
老夫人看着那個污點，眼神突然轉冷，那種神情把一旁的李嬤嬤都驚了一下。她連忙去看那畫，然後臉色也有點變了。
寧珍珠看了大夫人一眼，大夫人衝著她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老夫人為何有這般反應。寧珍珠撇了一眼跪着的小元和愣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的寧敏，暗道沒用的廢物
她又看向了那幅畫，有些惋惜的開口，:“祖母，珍兒知道你很珍貴這副畫，可三妹也不是故意的，您要罰就罰那個丫鬟吧。”
小元一聽猛地抬頭看這寧珍珠，眼神里滿是絕望。
寧玥看了寧珍珠一眼，她正在一臉關心的看着自己。
寧珍珠這是非要把這件事跟她扯上關係了。
寧珍珠說完后又看向老夫人，她料想，老夫人應該會一怒之下，把寧玥和那個丫鬟一併罰了，就算不罰寧玥，老夫人也定會因這事而不喜寧玥。這樣也算大功告成。
可當她看到老夫人的神情時，又是一愣。
老夫人此時的表情並沒有她預料的憤怒，而是一種很複雜的神情。
寧玥這時開了口，:“祖母，雖然我是被五妹的丫鬟撞了才會將墨灑出，但終歸是孫女沒有拿好墨盤才會把祖父的《秋菊美人圖》弄髒。不如祖母給玥兒一個將功贖過的機會？”
老夫人緩緩將目光從畫上移開，抬起頭看向寧玥，眼神有些冰冷，:“你想怎麼將功贖過？”
寧珍珠看着寧玥那不慌不忙的樣子心裏不由的來氣，語氣也有些不善道:“三妹可別說笑了，都知道破鏡難重圓，妹妹怕是害怕祖母的怪罪嗎。”
寧玥沒有搭理寧珍珠，對着老夫人認真的說:“老夫人，玥兒能否斗膽在這副畫上填幾筆。”
一旁的寧珍珠見寧玥竟然不接她話，心裏一陣氣堵，一個庶女竟敢這種態度對她，她可是受寧敏的討好，寧雲的畏懼長大的，連二房出的姐妹對她說話都得過過腦子，何時受過寧玥這種態度，聲音有些壓抑不住的刻薄:“三妹有些過分了吧，祖母如此喜歡這副畫，你們弄污了這畫不說還要去改動，未免有點太不自量力了！”
大夫人在一旁也開口道:“玥娘不可放肆，你祖父的遺迹怎可以讓你隨意修改？”
寧玥側頭避過那母女犀利的目光，看向了李嬤嬤，眼中有些為難的神色。
李嬤嬤有些遲疑，看着身形瘦弱的寧玥嘴唇都有些發白，最終還是開口道:“老夫人，既然三小姐有辦法挽救這畫，不如讓三小姐試試。說不定還能有所轉機。”
老夫人看了李嬤嬤一眼，又掃了一眼寧珍珠母女的神色，淡淡說道:“也罷。”
寧玥見老夫人鬆了口，忙服身“多謝祖母。”然後拿起了筆，略一思索后，沾墨出筆。
不一會，那塊污跡竟然被寧玥改成了一座別緻的假山，放在畫面中不僅不突兀，還讓畫面高低錯落，十分和諧。完全看不出那假山下的污跡，和污跡下的人了。
寧珍珠皺着眉頭，又去偷看老夫人的神色，見老夫人的眉頭還是擰在一起，心裏一松，馬上責備道:“三妹妹將那個人改成了假山固然比墨跡好看一些，可這樣以來這副畫就不完整了。”
寧玥輕抬黛眉，“人？哪來的人啊，被墨點蓋住的明明是個菊花。祖父給祖母畫的秋菊美人圖，怎麼會有其它人呢？”
寧玥看了一眼老夫人的神色接著說道:“只是一朵菊花罷了，抹掉了也就抹掉了，又有何妨？”
寧珍珠一聽心裏無比高興，祖母向來不喜歡張揚狂妄的人，所以她一直在祖母面前有所收斂，就怕讓老夫人厭煩，此刻寧玥竟說出這種話，老夫人定不會饒了她！
大夫人也趁熱打鐵，有些責備的開口道“玥娘也太過自大了，你祖父畫的每一朵花都是你祖父的心意，你怎麼說出這種話呢？”
寧玥笑着用手撫摸着畫，陽光打在她因營養不良而有些發黃的頭髮，讓她更加顯得柔和出塵，她語氣輕柔道：“這滿園盛艷秋景形形色色，也比不過祖父對祖母的忠愛，縱是再多的花紅柳綠，也只是陪襯，里丑捧心罷了。祖母您覺得的呢？”
待寧玥細聲細語的說完這些話后，老夫人的神情慢慢的舒展開來了，甚至掛上了一種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輕輕用手摸摸了鬢角，皺紋都舒展了開:“玥兒畫的不錯，真是個蕙質蘭心的丫頭。”
大夫人和寧珍珠都愣了，她們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不可思議。老夫人不僅沒罰那小蹄子，還誇她蕙質蘭心？？
老夫人說完又偏頭看向一旁一站一跪的主僕二人，眼神一減剛才的笑意，冰冷的懾人，彷彿剛才笑着誇寧玥的人不是她。
大夫人看着老夫人鐵青的臉色，想着今天不好好懲罰個人給老夫人出氣，老夫人定是不依的，於是她開的口:“敏兒，你身邊這丫鬟如此冒失又沒規矩，就……”
還沒等大夫人說完，老夫人直接打斷了大夫人開口道:“丫鬟四十個板子賣出府去，寧敏給我去祠堂反省，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