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想做，卻又不得不做的事
掛了馮拓的電話，張力立馬就打給了離諾，結果一連幾個都沒人接。他有些着急，聽馮拓的意思老太太可能說沒就沒，要是誤了事，他應該不會原諒自己。想到這，他抓起鑰匙和外套快步走出辦公室。
教室里，討論還在繼續。
“那你分析...這個打電話的人最可能是誰？”閆靜怡有些暈頭轉向，連忙問。
離諾沒急着回答，看了看教授。
“咳！”教授聽到這兒，起身拿過離諾交上來的分析材料，“這個問題我來回答，畢竟她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此時，每個人看向離諾的眼神都發生了變化，少了原先的不在意，多了幾分探究。
“你們都忽略了一個人。”教授氣定神閑的在過道里來回踱步，聽着底下響起的議論聲，等着他們其中有人站出來接話，半天沒人回應，搖搖頭接著說，“你們怎麼就沒人注意到戚某和厲某的兒子呢？”
教授的話一出，所有人都驚住，不敢相信。
“怎麼可能？”
“對呀，那可是他親生父母。”
“他沒有這麼做的必要啊！”
所有人七嘴八舌的說出自己的想法，離諾只是盯着投影上的那個模糊的畫面出神。即使打了馬賽克，她通過圖片上那隻手的胎記也能認出來，裏面的那個軍人是她父親。
“那咱們做個假設，如果他兒子從始至終都知道他父母幹了什麼，或者說他就直接參与了販毒運毒呢？”教授不緊不慢的又扔出一個雷。
不出所料，教室里炸開鍋。
“不是，他當時可才十幾歲。”
“對啊，那麼大點的孩子怎麼可能有這麼深的城府？”
“這怎麼可能？”
“停”，教授看了眼走神的離諾，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靜，也是在提醒她集中注意力，“咱們也只是在分析，如果打電話的人是他兒子，那麼一切都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離諾看着教授開口，“如果打電話的人是他兒子，不應該是可怕和寒心了嗎？”
聽了離諾的話，有的人撇嘴一笑，似乎在說她太感情用事。有的人低下頭，戳了戳桌子，不發一言。還有的人，眼神跟着落寞，就像閆靜怡一樣。她伸手拍了拍離諾，既像是安慰，又像是鼓勵。離諾回以微笑，告訴她自己很好。
教授看着她，臉上沒有露出任何錶情，可是心裏止不住的有點欣賞這個孩子。現在的社會，少了太多人情冷暖。對於警察這個職業來說，更是如此。每天聽到的看到的，全是人性假惡丑的一面。聽的看的多了，人心不免也就跟着硬了，隨着時間的流逝，會越來越硬。
“離諾說的沒錯，如果要真是這樣，確實應該難過”，教授收着桌上的材料，不經意的冒出一句，“如果有同學對這個案子感興趣，可以到我這來拷貝資料，反正我覺得還是有點意思。好了，今天就到這！”
教授話音剛落，推拉椅子的聲音響徹教室，他抬起頭，看了看一瞬間空了下來的桌椅，心裏早就料到是這個結果，將材料甩到桌子上。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優盤遞了過來，教授抬起頭，看到離諾和閆靜怡站在講桌前。
“怎麼，對這個案子感興趣？”教授眼睛瞬間亮了，然後也不急着走了，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們，“說說為什麼？”
“您怎麼這麼喜歡賣關子”，離諾說著將優盤放到桌子上，“您知道那個兒子的行蹤嗎？”
“這個...我不知道。”教授搖搖頭。
“您關注這個案子這麼久，會不知道。”顯然這個回答不能讓離諾信服。
“既然想知道，那就去查好了”，教授說著的同時，拿過優盤，“不過說實話，這個案子也沒什麼做下去的必要。”
“教授，你真的很喜歡繞彎子！”閆靜怡聽着他繞來繞去，終究是忍不住了，“您最後那句話的意思，不就是想讓離諾過來拷資料嗎，還非要嘴硬。”
“東西拷給你了”，教授將優盤遞過去，然後瞪了閆靜怡一眼，“有什麼想知道的就去查，後面我附了名單。”
“名單？”離諾咧開嘴角，探頭問。
“對，這個案子原本的負責人，還有軍方那邊的也寫了。”教授說到軍方的時候，加重了語氣。
“謝謝您，有什麼不懂的我一定找您請教！”離諾興高采烈的衝著他喊，“您慢慢收拾，我們去食堂吃飯啦！”
“哎，你們別跑！幫我把東西送辦公室去呀！”
離諾拽上閆靜怡就往外跑，也不管教授在後面喊什麼。跑出教學樓，兩人這才停下來喘氣。
“不是，離諾你還真打算圍繞這個案子寫論文哪？”閆靜怡直起腰，理了理跑亂的頭髮。
“嗯，我覺得這個案子還是值得一寫。雖然痕迹方面沒什麼可做的，我打算從犯罪心理這方面入手，肯定有的寫。”離諾自信滿滿的說。
“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記得跟我說，咱們去吃飯吧。”閆靜怡挽上她的胳膊就往食堂走。
離諾點點頭，拿出手機，這才發現，張力和孟瑤竟然給她打了幾十通電話。離諾第一反應就想到之前突然掛斷的電話，心裏止不住咯噔一下，馮拓不會出事了吧？她停下來，將電話撥了過去。
“嗯？怎麼不走了？”閆靜怡滿臉的疑惑，看着有些慌亂的離諾。
“靜怡，不好意思，你先去吧，我這有點急事要處理。”離諾聽着對面的盲音有些着急，同時向一旁等着的閆靜怡解釋。
“什麼事，需要幫忙嗎？”
“不用，你先去食堂吧。”說話間，電話接通了，離諾沖閆靜怡擺了擺手，然後扭頭朝宿舍走去。
“我的姑奶奶，你可算是來電話了。”張力滿頭大汗的倚在車上，看着門崗上的小哥哥生氣，“你們學校的門崗也太軸了，怎麼說都不行，非得讓你來門口接，要不然不讓進。可是您老到底在幹嘛，死活不接電話。”
“你倒是說正事！”孟瑤從副駕的窗戶里探出頭來，衝著張力喊。
張力一拍腦門，“我真的是被門崗氣糊塗了，我跟你說是這麼回事...”
“你在學校門口？等着我馬上過來。”離諾說完掛了電話，轉身往校門的方向走去，想着馮拓很久沒回的那條消息，腳步越來越快，最後索性跑了起來。
“哎？”張力看着已經掛斷的電話，無奈坐回車裏。
“離諾怎麼說？”孟瑤連忙問。
“我還沒跟她說呢，電話就被掛了。”張力皺着眉頭說，視線一直注視着校門的方向，遠遠的他就看離諾氣喘吁吁的出來，連忙從車上下來，“離諾！”
離諾聽到喊聲，趕緊走過去，然後扶着車窗大喘氣。
“你說你着什麼急，有必要跑着過來嗎？”孟瑤急忙下車，給她遞過一瓶礦泉水。
離諾沖她擺擺手，“還不是怪你們，我就上了個研討課，好傢夥幾十個電話。”
“原來博士生也還有課？”張力撓了撓頭說。
“你以為呢，我們離諾可辛苦着呢。”
“你們倆行了！不要告訴我，打那麼多通電話，不是讓我看你們打情罵俏的吧？”離諾心裏着急，可是嘴上打死都不說。
“離諾，我發現你學壞了。什麼打情罵俏，還打情罵俏！”孟瑤說著捏了捏離諾的鼻子，張力站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不是，說正經的，到底什麼事？我晚飯可還沒吃呢，不說我可回去了。”離諾略帶威脅的說。
張力和孟瑤四目相對，然後又同時看向離諾，可是誰也沒開口。離諾明顯感到他們的不對勁，心裏的擔心驟然而起。
“怎麼不說話？”離諾沒了笑意，扣着手指問，“到底是怎麼了？”
“要不咱們去吃飯，邊吃邊說？”孟瑤提議道，然後給張力遞了個眼神過去。
“對對對，正好我們也還沒吃，咱們邊吃邊聊。”張力說著拉開車門。
離諾有些無語的看了看他們，“行行行，上車！”
不一會兒，三人來到經常吃的館子坐下。
“想吃什麼？”張力看着菜單問。
“還是老樣子唄，反正經常吃的就那幾樣”，離諾顯然已經失去了耐心，“現在可以說了吧，到底什麼事，讓你們倆同時支支吾吾這麼久。”
張力知道自己責任重大，因為馮拓那邊還等着呢。只見他深吸一口氣，剛要開口，沒想到被孟瑤搶先了。
“馮拓他媽得了癌症，沒幾天活頭了，臨死前唯一的願望就是見你一面”，孟瑤一口氣把話說完，然後看着離諾，“不過...去不去你自己做主，憑什麼她讓去就去，難不成還想拿刀再威脅一次不成？”
“不是不是，你這說的什麼跟什麼呀？”張力聽的雲裏霧裏，連忙發問。
“你一邊去！什麼事都不知道，一心就為他着想！”孟瑤倒了杯啤酒，猛地喝下去。
“哎，你又抽什麼風？”張力有些生氣，說著的同時將孟瑤面前的杯子拿到自己面前，“有事說事，別在這糟蹋酒！”
“你才抽風呢！感情他只讓你帶離諾去A國，什麼事都沒告訴你！”孟瑤沒好氣的搶過杯子，順手把它倒滿。
“不是，他媽那邊可能隨時就走了，哪有功夫跟我細說呀。還有你既然什麼都知道，你就告訴我不行嗎，藏着掖着當寶貝啊！”張力被孟瑤說的有些冒火，也倒了杯啤酒，一口氣喝下去。
孟瑤狠狠的瞪着張力，張力也怒氣沖沖的盯着她，不過只一會兒就泄了下來，然後用眼神示意她。孟瑤立刻驚醒，轉頭看向一旁許久沒說話的離諾。
“親愛的，你還好嗎...”
“馮拓只是讓你帶我過去，沒說別的。”離諾緩緩開口。
“本來我是想問來着，可是他突然就掛了。電話里隱約聽到馮雲在大喊醫生，可能阿姨又不行了。”張力遲疑着開口，還時不時看向孟瑤。
離諾拿過孟瑤前面的酒，本想着喝下去，接過一聞到味就不行了，“服務員，來瓶紅酒！”
孟瑤知道這下完了，趕忙攔住離諾，“咱們今天說正事，喝什麼酒啊。再說了，你胃又不好，萬一再犯了怎麼辦？”
“你放開，我心裏有數。”離諾說著的同時示意服務員拿酒，“再說了，沒酒這事談的下去嗎？”
離諾語氣陡的一降，孟瑤趕忙鬆開手。
不一會的功夫，菜上齊了，酒也滿上了。
“孟瑤你說會不會真像你說的那樣，她喊我過去就是要再威脅我一次。不對，按照她的性情可能還會再加一句，‘你要是不同意，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離諾晃着杯里的紅酒，面無表情低聲說。
“離諾，既然這樣，咱們索性就不去了，何必過去找不痛快。”孟瑤碰了碰她手裏的杯子，然後仰脖又喝下一杯。
“你慢點，多吃點菜，又沒人跟你搶。”張力看着瘋狂灌酒的孟瑤，不覺皺起眉頭。
“要你管，我今天很生氣！”
“不是，他們倆的事你一個勁的在這生悶氣，算怎麼回事，你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戚！懶得理你。”孟瑤轉頭看着離諾，“我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不管你怎麼選，我都無條件支持你，難過了姐妹兒的肩膀永遠在你身邊支着，放心的靠過來！”
離諾看着她抿嘴一笑，“知道啦！你們接着吃，我先回學校了。張力，等我想好了，給你發消息。”
“你確定要一個人獃著，不用我陪？”孟瑤擔心的問。
“放心！我想一個人靜靜，好好想想。”孟瑤拿過包，將手機甩裏面。
“離諾...”張力叫住她，“考慮好了，隨時發給我。你知道，阿姨那邊的情況可能等不了太久。”
“知道了。”離諾說完走出餐館。
孟瑤看着離諾消失在視線以後，拿起筷子給了張力一下，“你能不能少說一句！”
“你今天是不是有病！”張力邊揉頭邊說，同時還不忘奪過孟瑤手裏的筷子，“服務員，再拿雙筷子。”
孟瑤接過服務員遞來的筷子，自顧自的吃起來，也不管張力投向自己的視線。
“哎哎哎，怎麼還吃個沒完了！”張力拿筷子不停的敲打着孟瑤的餐盤，“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行行行，我告訴你。”孟瑤放下筷子“十年前......”
這邊，回到學校的離諾沒有直接回宿舍，她轉身來到操場，一圈一圈的走着，直到走累了，在操場邊的台階上坐了下來。晚上的風有些涼，她緊了緊衣服。
時間過的真快，不知不覺已經入冬了。放眼望去，操場上夜跑的人大多都換上了長衫，零星幾個不怕冷的，還穿着短袖大褲衩。
離諾雙手向後支撐起身體，仰頭望向夜空，漫天的星星，看來明天是個好天氣。她搖了搖頭，告訴自己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還有個急需解決的問題等着她。腦袋裏的小人打了好一會，仍舊沒分出結果。這時手機響了，離諾望着來電，笑起來。
“老離頭，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離諾開心的說。
“老子想女兒了，打個電話還不行了？”離嘯衍樂呵呵的說，“難不成是談戀愛了，跟男朋友在一起？”
“您別跟爺爺奶奶一樣行嗎？張嘴閉嘴就是談戀愛啊，男朋友的。你再這樣，形象可就不高大嘍”，離諾無奈的威脅着，“您最近不忙，有心思搭理你家姑娘了？”
“有心事？說出來老爸給你出出主意。”離嘯衍聽出她話語裏低落，趕忙問。
“果然是我老爸”，離諾連忙拍馬屁，然後才開口，“老爸，你遇沒遇到過，不想做卻又不得不去做的事。”
“嗯...當然遇到過。”離嘯衍點上一支煙，慢慢說道。
“什麼事，能說嗎？”離諾期待的問。
聽了離諾的話，離嘯衍心疼的笑起來。
“為什麼不能說。我跟你講，你媽去世后的頭些年，你爺爺奶奶天天給我安排相親。我不去，他們就裝病賴在醫院裏不走，把自己說的那叫一個慘，恨不得把知道的病都安自己身上。我只能硬着頭皮去，然後果斷拒絕！”
“哇！看不出來，老爸你這麼專情～”離諾感嘆着，也流露出羨慕的神情。
“說什麼呢，你老爸我最大的優點就是專一！”離嘯衍面露嚴肅，認真起來，“小諾，當你在猶豫的時候，就證明你有顧慮的人，如果不在意，也不會在這糾結，你說是不是？就好像你爺爺奶奶，他們對我來說很重要。這件事確實讓我為難，不過忍忍就過去了，好過他們真氣出個好歹強。我雖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事。不過，你這麼糾結倒是少見。我自己的女兒，還是了解的。如果在意那個人，就忍忍，為了他，也為了你自己。明白了嗎？”
“嗯，我知道了，謝謝老爸。”離諾感激的點點頭。
“就只有口頭上的，怎麼樣也得請你老爸我吃頓飯吧？”離嘯衍咧嘴笑起來。
“老爸你不會也在B市吧？”離諾興奮的站起來，大聲問，引來身邊的同學側目，趕忙又悄悄坐下。
“嗯哼！”
“真的？那太好了！不過，可能要等我把手頭上的事處理完才行。”離諾心情來了個大起伏。
“行，你老爸我一時半會走不了，等着你回來。”離嘯衍喜笑顏開。
“好的，我回來就給你打電話！愛你，木啊！”離諾開心的掛掉電話，穩了穩情緒，給張力發消息。
“給我訂票，好了發給我。”離諾發完消息，拿起地上的包，起身回宿舍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