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宋丁香的婚事並沒有因為宋桃紅那件事就弄的低調了,雖然周鐵柱沒有什麼親人,但是村子裏張羅了一群小夥子們給周鐵柱撐腰,倒是也辦的熱熱鬧鬧的。
主要就是周鐵柱給的聘禮實在是很足,二十兩銀子的聘禮,裏面還有一對大雁,甚至把那五畝地都算在了裏面,愣是湊了將近十台。再加上宋丁香的嫁妝,加起來竟然有了二十多台,繞着村子裏很是轉了兩圈,最後才喜氣洋洋的抬進那處臨時讓周鐵柱住着的養豬的院子。
那院子原本就敞亮,前院裏一半都用來放了扎了紅綢帶的扁擔,另一半擺了幾張桌子,上面放滿了瓜子花生。一群小孩子嘻嘻哈哈的趴在桌邊把身上的兜都塞的滿滿的,然後嗷嗷的跑走去看新娘子了。
這邊畢竟只有兩間房,宋丁香矇著紅蓋頭坐在東屋的炕上,周圍坐着一圈大娘嬸子,還有她幾個小姐妹。
外面那間堂屋則是周鐵柱用來待客的,等客人喝了茶水吃了喜糖,一抬腿就能進宋興義家的後院。那後院也都被佈置了起來,到處扎了紅花。因為天氣冷了宴席不能擺在外面,所以那幾間屋子都被徵用了,里裡外外的坐滿了人。
做飯的大師傅在院子裏壘了灶台,因為宋志遠原本就是殺豬的,家裏也不缺肉,這次更是豁出去一頭豬讓大師傅自己發揮。不過這也不是偏心宋丁香,主要是他覺得委屈了自家二妮兒。當初大妮兒成親的時候坐席,家裏請客也用了半頭豬的。
這次只是因為周鐵柱家沒人,宋志遠找人商量了一下,乾脆兩天合併了一天,熱熱鬧鬧的辦上一場。
宋大妮兒玉蘭帶着夫家人也來了,里裡外外的幫着忙乎。他男人是隔壁村的,也姓徐,只是早就跟徐秀才家出了五服,平日裏也不怎麼走動了。這次他也聽說了徐家做的事不太地道,再看看人家宋家這一院子的喜慶,只覺得自己娶對了人。
那徐秀才退了丁香娶了宋老三家的桃紅也不知道圖什麼,圖那張臉長得好看?問題在莊戶人家大傢伙看的都是這女子能不能幹活,能不能生,好看不好看的都是虛的。再好看從地里曬上兩天也好看不到哪裏去了。
這次周家其他人來了幾個,不過周老三家一個人都沒來。當時已經撕破臉了,而且之後也被不少人戳了脊梁骨。要不是怕影響他大兒子讀書,估計連那二十兩和五畝地都不願意吐出來。
他們自然看不得周鐵柱能過上好日子,周老三媳婦兒靠在門口張望着那邊的熱鬧,嘴裏不稀罕的呸了一聲,“什麼東西,一個短命鬼也值得這麼折騰?”
“快別說了,進屋吧。”周老三聽了連忙上前去關門。他心裏虛得慌,總覺得自己做了一件特別錯的事,可是畢竟還是自家孩子重要,以後周鐵柱當了兵備不住這一輩子都見不到了,他也不想生事。
周老三媳婦兒冷笑一聲,翻了個大白眼轉身進了院子,“好歹把他養這麼大,吃我們的喝我們的,一轉眼就不認人了。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應該直接把他掐死,還省的浪費這麼多年的糧食。”
“哎喲,孩兒他娘,你可少說兩句,別被人聽了去縣城找咱兒子麻煩。”周老三頭皮一個勁兒發麻。當初周鐵柱鬧着分家的時候他們不同意,周鐵柱直接說要去書院找老大,讓他們讀書明事理的人分辨分辨。
這要是傳出去,能數落周鐵柱的有幾個?還不得都罵他們周家白眼狼啊。
“怕什麼事啊!”周老三媳婦兒瞪了他一眼,道:“我就覺得吧,那白眼狼被人挑撥了,要不好端端的怎麼就要鬧分家?因為讓他去當兵?可是當時說的時候他也沒鬧騰啊。”
“人家誰挑撥這個?”周老三進了屋上炕把鞋脫了,露出帶着破洞的黑襪子,“誰挑撥他啊,犯不着。”
“怎麼就不能挑撥了?”周老師媳婦兒把他的腳丫子撥拉到一旁,肥胖的身子也扭上了炕,“當初他可是帶了大筆銀子,備不住就有人圖銀子呢?你可要知道,他從咱家咬出去了二十兩,還外加五畝地呢!”
“你可小聲點兒吧!”周老三連忙按住媳婦兒的嘴,左右看了看。他們當初把周鐵柱抱回來的時候,因為這一大筆的銀子,媳婦兒鬧騰着分家,最終單獨分了出來。隨後就起了青磚房,不知道被多少人背地裏罵呢。這麼多年他跟他兄弟基本上也沒有什麼走動了,花銷除了地里的收益,全是當年周鐵柱帶來的東西。
那個玉佩周老三留了個心眼兒沒讓媳婦兒拿走,最後留給了周鐵柱。其他的什麼金鎖銀鎖鐲子之類加上那一摞銀票可都被媳婦兒拿走了,花了這麼多年,基本上也沒有剩下多少。
所以當初周鐵柱要分家,他們死咬着說沒錢,最終也只能掏出二十兩來。
周老三媳婦兒其實是個會過日子的,不會過日子的拿了大筆的銀子早就都敗了。她把這筆銀子換了青磚房,買了二十多畝地,剩下的還在鎮上買了個門帘,每個月都能收到租子,如今日子過得也算是村裏頭一份了。
只是老大讀書確實花錢,老二也是個沒心沒肺的,只知道吃喝拿要,他們現在兜里的現銀子的確沒剩下多少。
周老三媳婦兒還在嘀咕,“你捂啥啊?這屋裏除了咱倆還有別人?”她倆兒子都在鎮上,一個讀書一個學手藝,大閨女早早嫁出去了,小閨女去了姥姥家裏還沒回來,整個院子如今就剩下他們老公母倆了。
“我就尋思着,周鐵柱鬧騰的不對勁兒。你說是不是那宋家搗鼓的?為了讓他那個二閨女好端端嫁出去,就算計小白眼狼……”不得不說,這女人的第六感還是挺強的。
周老三眉頭擰的死緊,道:“誰家也不能是宋四叔家,那老十一想給自己閨女找個靠譜的人家還能愁的了?那丁香今年才十四呢,就算拖上兩年也不怕。”
“那你說,她不怕咋還嫁給周鐵柱了?”胖媳婦兒翻了個白眼,總覺得這裏頭有貓膩。
周老三道:“你沒見鐵柱那孩子,從山上打了個老虎下來,買了一百多兩銀子呢。這要是當兵沒回來也就罷了,要是回來跟宋十一一起殺豬,估計得是一把好手。”
胖媳婦兒一想起那隻老虎,就覺得心疼,“我就說那崽子白眼狼,明明能抓老虎,成天的套個什麼兔子野雞回來,還以為咱家不給他吃飯呢。什麼東西,當兵還想回來?這十里八村服兵役的能回來幾個?可拉倒吧……算了算了,我去看看整點兒啥吃的,哎喲,真是氣死我了。”
周老三家怎麼著沒人關心,今天可是周鐵柱的好日子。他這些日子也吃的胖了一些,臉蛋兒更加出色,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再加上穿了新衣服,襯的小臉兒都紅嘟嘟的了。
農村成親沒有太多講究什麼穿紅掛綠,基本上能穿一身新衣服就不錯了。新娘子宋丁香倒是穿了一身胭脂紅的裙襖,這還是方氏用自己當年成親的裙襖改的。這紅色的衣服平日裏也不好穿,基本上就成親開頭這三天才會穿,三天過後就都換上了平日裏的衣服了。所以那裙襖的顏色仍舊比較鮮艷。
不過那石榴紅的蓋頭則是周鐵柱張羅着買的,鮮艷的布料價格都比較貴,買回來交給宋丁香,上面綉了並蒂蓮的花樣,真真算是很不錯的了。要知道桃紅成親的時候都沒有紅蓋頭,就用一隻小團扇遮了面,騎着小驢子就進了徐秀才家的門。
宋丁香沒有騎驢,他家有牛車,好好的洗涮乾淨鋪上紅墊子,蓋着蓋頭繞了村子一圈兒,讓不少的小娘子大姑娘都有些眼紅。
席面做好了,就有人給宋丁香這邊送了一桌。
宋丁香的蓋頭早就掀了,盤腿兒坐炕上整個人嘮嗑呢。她今天起得大早,方氏從娘家找了全福人給宋丁香凈了臉梳了頭,蓋頭一蓋就從自家閨女成了別人家的媳婦兒。要是旁的人家怕是得哭一場,可是方氏哭不出來,她高興的很呢。只不過宋丁香被她大哥背出門的時候好歹假哭了兩聲,回過身嘴都笑的合不攏。
怎麼能不高興呢?閨女說是嫁出去了,可是這跟入贅有啥區別啊?前後腳的事,再過幾個月還不是得住回來?
至於周鐵柱……
算了,那孩子隨緣吧。
閨女嫁出去了,娘家人不太好過去,就都呆在前院兒了。不過席面也仍舊一個不差的送了來,擺了滿滿的一炕桌。什麼四喜丸子,什麼豬肉燉豆腐,什麼燒血腸,燒豬肉。而且每桌上還都有一條魚!
俗話說無雞不成宴,無魚不成席。這一桌席面既有雞又有魚,豐盛的不得了,吃的每個來做客的人都喜笑顏開的。
因為都是自家人,方氏說話也放得開了,她把自己嫁出去的大閨女招呼進來,問道:“你三爺爺家來人送的啥?”
玉蘭道:“送了一對包袱皮兒。”
方氏問:“還有呢?”
玉蘭笑道:“哪裏還有什麼?就一對兒包袱皮兒。他們家除了我八叔那一家子,其他人都來了,拉家帶口的。三爺爺三奶奶倒是沒來,不過我瞅着他家老閨女用衣服兜着什麼回去了兩三趟……”
“嘖,”方氏沒在說話,抬眼瞅了瞅她公婆。
宋李氏嗔了她一眼,道:“大喜的日子,我瞅你這個兒媳婦就是來給我老公母倆上眼藥兒來了。你三叔家就算啥也不送,你還能把人趕出去?”
方氏撇撇嘴道:“我可沒這麼說,就是替二妮兒不值當的。”
宋李氏罵道:“你那點兒心眼子,一個個的都現外面了,誰還看不見啊?今天要不是我拘着你,怕是你早就跑後面去瞅你三叔家送啥來了吧?行了行了,咱家雖然跟你三叔家離得近,可是平日裏也沒啥走動,你說你……看着挺精的,其實傻的冒氣兒。”
“娘……”被婆婆數落了,方氏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夾了丸子吃。
宋李氏又道:“樹大分叉,宋家老祖宗留下來的話就是不錯。如今既然都分開過了那就各過各的,這又沒有撕破臉,平日裏見面笑三分也就足夠了。老頭子,你想啥呢?”
宋興義哼了聲,道:“你老婆子就知道攪渾水,我三哥家這事兒做的太不地道了。”
方氏聽了公公的話想笑,宋李氏又道:“那還能咋?那不是你三哥?你能出去揍他一頓?行了行了,大魚大肉堵不上你們的嘴,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