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皇覺寺聞耗(三)藏身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但是我那時也是氣極,竟是有些口無遮攔了,如果我那個時候能夠預知到我們後來真會走到了那一步,真的有由我下令對他千刀萬剮的一天,我想,或許我當初就不應該在皇覺寺中,對着神靈,許下這樣的惡誓。
韓歆,我與你當真今生無緣,可是如果我還有別的選擇話,我也不想你死,真的。
我對韓歆的印象,始終就留在皇覺寺中的此刻,他糙糲而又溫暖的手掌握住了我的手,他伸出的一指,點在了我的紅唇上,他對我堅定的摟抱,以及我聽到他那沉穩的呼吸。
那樣的感覺是如此地奇妙,甚至後來的很長一短時間裏,我都以為我自己是對他有意的,只是後來的事,我們很多都不能控制了。
那一年,他十九歲,我還不足十五歲。
那一年,我失去了我的國,我的家,我的親人。
那一年,一個方起男女朦朧之意的公主,會在皇覺寺中,對着一個面容俊逸的影衛說話,看他面紅,她就會莫名地有些快樂。
那一年,他們都還太年輕,甚至年輕到,他們相信他們的未來,還有着無數的可能。
我永遠記得韓歆摟着我的腰,雖然只是那麼一瞬,卻讓我的心思千迴百轉,這種感覺對我而言太過陌生,有些悸動,有些緊張,然則我不得不承認的是,還有一些期待,因我不知如何面對這一切,所以才這般慌亂,對他惡言相加。
他卻好像絲毫不在意似的,只對我輕輕說了一句:“公主的金口玉言,韓歆自然會牢記在心,今日得罪,日後公主找韓歆百倍千倍討回來就是。韓歆現下斗膽請公主閉眼”
我其實是也沒那麼生氣,可是見他一副萬年不變的恭敬,我心裏就覺得有些煩亂,可是也找不出什麼話來說,所以只是冷哼一聲,閉上了雙眼。緊接着,我就感到我的身騰躍起來,旁邊是樹枝錯錯地響,我知道他這番是要將我抱上樹去。
也不知是否他為影衛之故,早就在勘明了這皇覺寺中的每一處藏身之處,所以當我睜開眼時,這四周儘是濃密的樹枝將我擋住,我根本看不見下面,想必下面的人也是看不見我的,但是這處的樹枝卻是份外結實,我們兩個人在上面都沒有問題。
韓歆扶我坐好,然後我看他好像是要離我而去的模樣,心裏有些慌張,抬手就拉住了他的衣。讓他莫走的話我斷然是說不出口的,所以我也只能用眼請他。
我想他當是看出了我心底的想法,對我笑了一笑,這笑,與我先前對他調笑之時,他露出的那種靦腆是截然不同,他抬起手,好像是要撫我一下,可是又止住了,我知道他畢竟是介意着我的身份,所以我也沒有再做出逼人的模樣,順勢低下了頭。
我的心一直在跳,一方面是因着外面不祥的車馬之聲,而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着他。
“公主,韓歆保證您不會有事的,只是我若在此,便多有一分危險,公主只要靜心在此,必然安全。”他低低說著,雖然下面車馬聲音更是嘈雜,可是我卻將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聽在心裏,好像有他這樣的一番保證,這世間的任何風雨就都不會再加在我的身上一般。
所以我點了點頭,放開了我拉着他衣的手,讓他離去。
韓歆走了,這樹上就只有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