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疑似患者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了？”趙小河緊張地問道。
“我發燒了。我可能，可能感染了肺炎。”
“什麼？！不會吧！”一個晴天霹靂在趙小河頭上響起。
“我完蛋了，完蛋了。”趙龍豪的聲音越發嘶啞。
趙小河緩了緩神，一邊問他現在在哪兒，一邊調轉電動車方向。
“我在家。”
“你先別慌，在家等我，我馬上過去。”趙小河掛斷電話，立刻給趙志陽打了電話，把趙龍豪的情況說明了。
“別自己嚇自己，可能只是普通感冒呢。我馬上去龍豪家。”趙志陽聽出了趙小河聲音中的慌亂。
趙小河隨即又給趙三福打了電話說明，一邊騎着電動車從菜地趕到趙龍豪家，他趕到的時候，趙志陽和趙三福也都到了。
趙龍豪家的院門關着，柳紅梅正站在院子裏。趙龍豪裝滿蘿蔔和其他蔬菜的、這個時間點本該在集貿市場的福田三輪車，也安安靜靜地停在屋檐下。
“龍豪昨天傍晚裝完菜就感覺有點不舒服，”眼圈紅腫的柳紅梅正隔着鐵門向趙三福與趙志陽說明情況，“我以為是他最近累着了，便讓他先回屋休息，晚飯還是我端過去的。到了晚上他覺得發冷，後半年打電話叫我給他再送一床被子。我覺得不對勁兒，就順帶拿了體溫表過去。沒想到一量就是三十八度。我馬上給他找了退燒藥吃。天快亮的時候，他給我打電話說燒退了些，但還是全身沒勁兒。我想着便叫他今天別去賣菜，在家裏歇一天。沒想到半小時前，他又開始發燒。現在撫河鎮有確診的，龍豪又天天在集貿市場賣菜，我真擔心他……”
她不敢說下去，淚水一個勁地往下落。
趙三福的眉頭擰成了一條線，正定定地看着趙志陽——畢竟趙志陽是醫生。
“所有發燒的都得去鎮衛生所看才行，像龍豪這樣天天在集貿市場賣菜，很容易接觸到病菌，依我看……”趙志陽頓了頓才繼續出聲，“為了安全起見，還是打120送去縣裏檢測一下吧。這也是對所有人負責。”
聽到要送去縣裏檢測，原本還只是默默流淚的柳紅梅，哇地一下大聲哭了出來，驚恐之色赫然於臉。
不過趙小河和趙三福都沒功夫也沒心情安慰她，因為他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一個情況，都只緊張地看着趙志陽打電話。
“等下120過來，會要求一個村幹部陪同。村幹部不能和疑似患者坐同一輛車，得自己開車跟在後面。等拍片子診斷以後再回來。”趙志陽說。
“我開車去。”趙小河立刻自告奮勇。
不會開車的趙三福也沒話說，點了點頭，吩咐完趙志陽消毒殺毒后，又讓趙小河打電話把趙家成和趙文明叫過來，自己則到一邊給林思寧打電話彙報情況。
很快趙家成和趙文明都趕了過來，一個向趙龍豪和柳紅梅了解他們這兩天接觸的人，一個開始着手隔離事宜。
很快120救護車開進了村，把趙龍豪帶走了，趙小河開着自己的車跟在了救護車的後面。
從撫河鎮到青嵐縣醫院一般情況下要半個多時，因為一路上幾乎看不到車輛，所以救護車和趙小河的車都開得飛快，才二十多分鐘就到了青嵐縣醫院。
趙龍豪被醫護人員送去拍片后，趙小河停好車來到了急診室醫生辦公室外等結果。
這是疫情期間趙小河第一次來縣醫院，醫院的人並不是很多，但還是莫名給了他很大的心理壓力，好在有過一次與疑似肺炎病例打交道的經驗，雖然心裏多少有些焦慮，卻還算沉得住氣。
向趙三福彙報了自己這邊的情況，剛掛斷，陳蘭蘭的電話便打了進來。
“老公，你真的去醫院了？！”陳蘭蘭的聲音中滿帶慌恐。
之前趙小河開車出來時，陳蘭蘭追出來問他去哪裏，怕她擔心，他只說到鎮裏開會。
這會兒趙龍豪因發燒被送來縣醫院檢測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趙家洲，大家都在議論紛紛，憂心忡忡，陳蘭蘭自然也就知道了趙小河不是去鎮裏開會。
“嗯。我在等龍豪的檢測結果，他沒事兒我得帶他回去。”趙小河平靜地向老婆解釋。
但陳蘭蘭卻沒法平靜，焦躁的情緒藉著聲音傳到了趙小河的耳朵里：“老公，縣醫院可是定點檢測肺炎的醫院啊！去那裏的病人絕大多數都是得了肺炎的人，你可得千千萬萬小心啊！”
“我知道，戴着口罩和手套呢。”
“眼睛也要注意啊！千萬不要用手揉眼睛啊！”
“嗯。”
“千萬別碰醫院的東西啊！和任何人接觸都要保持開了距離！”
“嗯。”
“不要到醫院上廁所，就是想上廁所都忍着回來再上啊！”
“嗯。”知道老婆對自己的關心，趙小河很耐心地認真回應。
陳蘭蘭一時不知道再說什麼，突然在電話里抽噎了起來。
“沒事兒，不用擔心，人家龍豪來檢測的人都沒怎麼著呢。”怕擾着別人，趙小河走到僻靜的地方，捂着話筒安撫陳蘭蘭。
“我害怕啊！”陳蘭蘭吸着鼻子應聲，“醫院是什麼地方啊？到底都是病毒啊！你一定要千萬千萬注意啊！”
“會的會的，你放心，我一定會格外注意。你也別這麼緊張，醫院裏到處都消了毒，安全着呢。好了好了，別哭了。”
“龍豪得等多久才能知道結果啊？”
“如果順利的話，三個小時左右。”
“那你還得在醫院等三個小時啊。”
“三個小時很快就會過去的。你不用擔心我，悶的話就自己刷刷新聞看看電視。”
“那結果一出來你就告訴我，我在家裏做好吃的等你。”
“嗯。”
“你一定要格外注意啊！醫院裏太危險了！”臨掛電話前，陳蘭蘭還是不放心地再次叮囑。
“嗯，我會小心的。”趙小河繼續耐心地回復。
掛斷陳蘭蘭電話后，他才深深地嘆了口氣，聽着微信上不斷響起信息提示音，他走到個僻靜些的地方點開微信查看，才發現有十來個聯繫人發來了信息，幾個群里也都有艾特他的信息。
大致看了一下，都是向他打聽趙龍豪情況的，也有像陳蘭蘭一樣提醒他到醫院要格外注意保護自己的。
他都一一做了回復。
[村長，你在嗎]
才回復完，又有人給他發來了信息，見聯繫人名片叫“豪氣衝天”，他立刻反應到這是趙龍豪的微信號，趕緊回復了一個在字：——[你在哪兒？你那邊情況怎樣]
[我拍完了片子，醫生讓我在這兒里結果，我也不知道我在哪裏]——趙龍豪打字很慢，好一夫兒才發出這個信息。
[我在急診室醫生辦公室外面等你]
[好。辛苦村長了]——趙龍豪回復。
[不辛苦。等你好消息]
趙龍豪那邊沉默了兩分鐘，才再次發來信息：[這牆上貼了有關肺炎的癥狀的宣傳畫，好像和我的癥狀都對上了]
這話讓趙小河心下一沉，不過還是寬慰起了趙龍豪：[肺炎和感冒的癥狀很像的，你每次出去賣菜，防護措施都做得非常到位，應該沒那麼容易中招的，你別緊張]
說是寬慰趙龍豪，也是寬慰他自己。
[能不緊張嗎？萬一感染了肺炎，說不定會死的]
[別自己嚇自己，就算感染了肺炎也不用怕，肺炎的死亡率很低的]
[而且得肺炎死的大多數是身體體質很差的老年人，你身體這麼好，再怎麼也輪不到你的]——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趙龍豪的頹喪，趙小河一連發了兩條信息勸導。
[我倒不是怕死，我就是擔心坤坤，雖然坤坤已經成年了，但一點兒都不懂事兒。我要是就這麼沒了，他有得苦頭吃]——屏幕那頭的趙龍豪發完這條信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你怕坤坤吃苦，那就別這麼快“沒了”，努力活着]
[我也想努力活着啊，只是閻王要人三更死，哪裏還能等到五更呢]
[別想那麼多了，先安心等着，也許是虛驚一場]——事情到了這個份上，趙小河也不敢把話說太滿，怕萬一確診反而讓人崩潰。
[村長，不管以前我對你做過什麼，都請你別放在心上，我再向你道一次歉]
[你又沒做什麼，好好地道什麼歉]
[我自己做了什麼我心裏知道，不過我也就是嘴臭，喜歡事事和村裡幹部杠，但我並沒有做過什麼坑你們害你們的事兒，這點我可以向天發誓]
趙小河見言立刻回復了[我信]二字：[你和華子其實都是實在人，就是喜歡起鬨。我當了這麼多年的村長，要是連這個都沒搞明白，那村長白當了]
[謝謝你]
[村長，萬一我沒了，還希望你適當的時候關照關照坤坤啊，他要是哪裏做得不好，你該打就打，該罵就罵，我會叮囑紅梅讓你幫着管教坤坤的]
趙龍豪悲觀的語氣讓趙小河看着心酸難受，想着是自己讓趙龍豪去集貿市場賣的菜，他心裏也有些愧疚，暗暗嘆了口氣，一邊回復：[坤坤是我侄子，我關照他是應該的]
[我聽說得了肺炎治起了快，死起來也快，也不知道我還能活幾天]
[突然覺得人這一輩子也就這麼一回事兒啊]
為了轉移趙龍豪的注意力，緩解他內心的焦躁，趙小河把村裏的公眾號推薦給了他：[這裏面有幾個坤坤發的視頻，很搞笑的，你可以去看看呢]
[哦？是嗎？我這就去看]——趙龍豪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不對，不想再給趙小河添堵，也為了不讓等待的時間越變越長，他看起了公眾號的推文。
確實被趙龍豪情緒感染了的趙小河，為了緩解自己的焦慮，找了個空曠的位置坐了下來，找陳蘭蘭聊起了微信，從初遇到第一次在老南橋約會，再到二人拍結婚照，陪陳蘭蘭進產房，第一次看見小南小北……
也不知道聊了多久，只覺得看手機有些暈的趙小河放下手機，閉着眼睛甩了甩頭——他記着老婆的叮囑，不能拿手擦眼睛。
就在這時，趙龍豪的電話打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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