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九十五章
簡南真正結束那場疫苗帶來的牛病毒性腹瀉已經是四月底,魔都春暖花開。
一到家,三個人都四仰八叉的躺在客廳地毯上,除了那兩個宅男,覺得全身痛的阿蠻皺着眉很認真的思考自己最近是不是太養尊處優了。
她居然也覺得有點累。
“你為什麼不回家?”累了,就想把普魯斯鱷趕走。
明明就在樓下。
這電燈泡都亮的刺眼睛了。
“我每次出差一般都不直接回家。”普魯斯鱷揮揮手,“身上太髒了,在這邊洗了澡再回去。”
“乾洗地毯很貴,能少洗一個是一個。”普魯斯鱷搬出理財專家的姿態,“簡南最近買了新裝備,你又在寧夏弄了個武館,你以為這些錢天上掉下來的么。”
兩個花錢如流水的人很心虛的閉上了嘴。
人窮志短卻仍然有個小問題的阿蠻拽了拽簡南的衣服。
“小時候拿顯微鏡看內褲是他的主意。”簡南心領神會。
阿蠻問的是為什麼要洗地毯。
為什麼只是躺一下就得送去乾洗。
“就看了那麼一眼,地球上就少了一個科學家。”普魯斯鱷反應也很快。
“他最開始的志願和我是一樣的。”簡南看阿蠻很有興趣的樣子,解釋的更詳細了一點,“但就因為看了一眼顯微鏡,所以改成了計算機。”
也因為這樣,不可一世的陸為自認輸給了仍然堅持下去的簡南,認為自己應該是世界上智商第二的天才。
“……那你們,從小就一起洗內褲,一起消毒,一起抽真空?”阿蠻抓到了重點。
簡南想了想。
普魯斯鱷也想了想。
“我回去了。”普魯斯鱷站起身。
他不自在了!
阿蠻這個人!
最毒婦人心!
還笑!!
“乾洗費你們出!”普魯斯鱷出門前忿忿不平的又轉身,撂下狠話,才拖着自己放在玄關的行李箱怒氣衝天的走了。
留下笑成團的阿蠻和一臉無奈的簡南。
他也想了想,現在只想和普魯斯鱷從此退回到網友的距離。
“他生氣了,我們家就沒網了。”他坐起身,幫阿蠻挪騰了一個位子防止她滾到角落裏。
“真的沒發燒么?”他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在給阿蠻量體溫。
阿蠻教拳擊的那幫孩子裏有一個得了水痘,阿蠻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有沒有得過,也不記得有沒有打過疫苗,於是簡南只能每過幾個小時就給阿蠻測一次體溫。
“沒有啊。”阿蠻拉下簡南,和他額頭貼額頭。
她還挺喜歡簡南這樣緊張兮兮的。
“我身體很好,應該不會的。”她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還是在調戲他,貼的那麼近,乾脆噘嘴親了親。
就是身體好他才更擔心,簡南皺着眉看着確實很正常的體溫計。
阿蠻從昨天開始就一直都懶洋洋的,能躺着就懶得站着,身體好免疫力好,對抗病毒的免疫反應也會強,身體反而會更難受。
“晚上喝粥吧。”他又站起身,“你先去洗澡,我去淘米。”
“不點外賣么?”阿蠻懶洋洋的。
“外賣不幹凈。”從來只吃外賣的簡南面不改色的走到廚房,把從來沒有用過的廚具拿出來,先消毒自己,再消毒廚具。
“你會煮粥?”阿蠻顛顛的跟上來。
“有電飯煲。”裝備論的人到哪裏都是裝備論。
“你知道放多少水么?”阿蠻窮追不捨。
“……有說明書。”簡南轉身,手上都是水,只能用頭把阿蠻頂出廚房,“去洗澡。”
阿蠻又站在廚房外踮着腳看了一會。
她覺得新奇。
簡南平時也很關心她,盯着她喝熱水,不讓她吃太快,投喂零食,控制她的糖分攝入。
只是她大部分時候都覺得被管着麻煩,嫌棄的多了,簡南的關心就變得隱形,仍然堅持,但是他會在她發脾氣的前一秒轉移話題。
像這樣堅持着隔幾個小時量體溫,動不動就看她身上有沒有起紅疹,完全不管她會不會不耐煩,到家了甚至開始做飯的行為,她覺得新奇。
甚至有點心動。
簡南每次這種偶發的強勢,都會讓她心動。
當然,不能太久,太久她會揍人。
***
阿蠻的燒真的發起來是在半夜。
來勢兇猛,體溫一開始就直接飆到四十度。
阿蠻燒的迷迷糊糊的只能隱約感覺到簡南半夜把她包的嚴嚴實實的背下樓,不知道敲開了誰家的門,也不知道去了哪家醫院,接着又被背着回了家。
仍然在發燒,頭上貼着退燒貼,被脫光了用冰涼的東西抹了全身,她迷迷糊糊的還調戲他,說他占她便宜。
簡南應該回了一句什麼,或者只是親了親她。
她咕噥着翻了個身繼續睡,身上開始起疹子,很癢,她皺着眉想要撓,每次一抬手都能被人抓住手。
渾身酸痛再加上全身癢,高燒的阿蠻閉着眼睛反手就是一拳。
有悶哼聲,手鬆了。
但是等她心滿意足的伸手準備開始大撓特撓的時候,手又被固定住了。
這次有男人的聲音很輕的在她耳邊哄她:“乖乖的,撓破會有疤的。”
“我身上本來就都是疤。”燒糊塗了,也不知道說話的人是誰,只是因為對方的嗓音,本能的收起了拳頭。
這句話語氣有些忿忿不平。
她也是女孩子,也愛漂亮,也知道身上有疤不好看,但是打她的那些人並不會為她考慮那麼多。
“有些人還愛打臉。”她嘀咕,氣乎乎的。
所以她額頭上也縫過針,所以她臉上也有疤,雖然時間久了,已經變得很細小。
“以後不會了。”那個聲音回她,好像還有很柔軟的東西碰觸到她的額頭。
額頭那裏有疤。
她覺得舒服,哼哼唧唧的抱住那個親她的人,他身上有很熟悉很安心的味道,她蹭了蹭。
“可是癢。”她覺得自己的哼唧聲太嬌氣,可是接下來發出的聲音更嬌氣,還有鼻音,“嗓子也疼。”
“躺着也不舒服。”大概是那個人太溫柔了,阿蠻的要求越來越多。
她從來沒有這樣提過要求,生病的時候也從來沒有人這樣抱着她,把自己所有的不舒服一股腦的倒了出來之後,又害怕對方會覺得她麻煩。
“你不要走啊。”她拉着他,“你走了我揍你。”
沒什麼力氣的威脅他,還揚了揚手。
那個人沒回答她,只是把她抱了起來,像抱孩子那樣,讓她盡量靠在他身上。
身體懸空了,皮膚碰不到床單,沒有了摩擦也就沒有那麼癢。
有人當肉墊靠着,因為發燒酸痛的關節也就沒有那麼痛。
還有那一下一下輕柔撫摸她頭髮的手。
“我想聽故事。”阿蠻很快有有了新要求。
得寸進尺。
“電視裏面那種,一邊翻圖書一邊聽故事。”嗓子雖然痛的,但是並不妨礙她提要求。
“你要聽什麼?”有求必應的那個人,溫柔的連語氣都沒有變過。
“小蝌蚪找媽媽。”阿蠻迷迷糊糊的,想了個名字。
對方似乎窒了一下,沒料到她提出的故事居然超出了他的知識範圍。
“你等下我找一下。”她聽到他拿出手機,窸窸窣窣。
“你也沒聽過么?”阿蠻嘆息。
對方沒回答她。
“真可憐。”阿蠻拍拍他的頭。
她想起了自己小時候。
第一次接觸搜索,她就在搜索欄上輸入了找媽媽三個字,用的中文。
她也知道這樣找不到什麼,只是單純的想要看看有多少人和她一樣,會輸入這三個字。
出來的第一個結果就是小蝌蚪找媽媽。
很溫馨的童話故事,順便科普了一些動物知識,阿蠻當時只有兩分鐘的搜索時間,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就迅速切走開始完成蘇珊娜佈置的任務。
很久之前的事了。
這個奇怪的名字卻一直刻在她腦子裏。
一直抱着她的這個溫柔的男人開始念這個故事的時候,她還能記得裏面的台詞。
“簡南。”她知道抱着她的人是誰,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對她那麼溫柔,只有他身上的味道會讓她那麼安心。
“嗯?”故事講了一半,槽點滿滿,簡南正在強忍着強迫症。
“痛不?”她終於睜開眼睛,看到簡南被她迷迷糊糊揍青的下巴,腫了一塊。
“痛。”簡南不撒謊,“心痛。”
阿蠻因為這個肉麻的回答暫時空白了一下。
所以終於注意到自己左手無名指上戴着的那個戒指,白色的,看起來就是一個簡單的圈。
“這什麼?”燒退了一點,她有了點力氣,趴在簡南身上開始不安分。
“戒指。”簡南也伸出了左手。
“你買了?”阿蠻想坐起身,卻發現自己全身光溜溜的,又縮回到被子裏,瞪着眼,“你脫我衣服!”
她明明記得自己睡着的時候穿的是睡衣。
“……”簡南忽略她這個問題,“用那塊鉑金塊打的。”
“就打了這兩個??”阿蠻聲音大了,因為嗓子痛又嘶了一聲。
“你燒剛退了一點,扁桃體發炎,水痘還沒有完全發起來,咽喉裏面應該也有。”簡南的語氣讓阿蠻開始警戒,“所以要少說話。”
沒了。
本來打算長篇大論的簡南因為阿蠻迅速僵硬的脖子,直接掐斷了。
“……我以為你又要開始嚇我。”阿蠻不敢大聲說話了,細聲細氣的。
“沒捨得。”簡南吸吸鼻子。
阿蠻自己不知道,她燒迷糊之後的樣子有多讓人心疼。
他這輩子其他人的情緒共鳴都不需要,也不需要高級的情感,光阿蠻一個,就足夠了。
阿蠻又空白了一會。
“你今天怎麼那麼肉麻。”她自己也很肉麻,細聲細氣的。
“那麼大一塊鉑金就打了這麼兩個?”她轉移話題。
“我畫了圖訂做的,雕刻難度很大,所以打廢了好幾個。”簡南脫下了自己的,給阿蠻看裏面,“戒指裏面雕了葎草。”
阿蠻眯眼睛。
按照她手臂上的紋身設計的,雕的很好看,纏繞在戒指里側,只有一小片葉子從里側翻了上來,在外面露出一小半葉片。
“我的呢?”她眼睛亮了,脫下了自己的。
……
…………
阿蠻:“……這什麼?”
問得一點都不撒嬌了。
“我的名字。”簡南有問必答。
“……我知道。”阿蠻把戒指懟到他臉上,又問了一遍,“這到底是什麼?”
“我的名字,排一排。”簡南繼續有問必答。
阿蠻的戒指里側全是簡南的南字,整整齊齊的繞滿了戒指內側,最後有個南字繞出了內側,在外面露出了一半。
用的是黑體,所以特別清楚的南字。
她脫了戒指,手指上都印了南字。
“……變態。”阿蠻無語了,低着頭又把戒指給帶上了。
樸素的光面戒指,不脫下來很難想到裏面藏了那麼變態的東西。
阿蠻一邊嫌棄,一邊偷偷的把手藏進了被子裏。
簡南量的尺寸非常精準,戴着幾乎沒有太大的感覺。
但是就莫名的,沉甸甸的。
“好癢。”她抱怨着,卻真的乖乖的沒有再去抓。
“我就這樣趴着你睡得着么?”她又怕他姿勢不舒服。
“喉嚨里真的會長水痘么?”她閑不住,一直有新的問題。
“我們結婚吧。”簡南抓着她的手,帶着婚戒的手十指緊握。
“嗯。”閑不住的阿蠻點了點頭,把頭埋進了他懷裏。
會緊張。
會悸動。
會覺得,前半生的所有苦痛,因為這邊的這個人,都變成了一種修鍊。
變得更好,變得更強,才能站在彼此的身邊。
才能,一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