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關節
“最後只有不足七十人活着走了出來,這六個宗門全都損失不小。”
姜凜補充道:“這一百六十名弟子,全部都是各宗的天驕弟子。”
岳奉先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節,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若暗中之人真是這個目的,他豈不是想要將我們六宗攔腰斬上一刀?!”
姜凜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這正是我所擔心的。”
姜凜繼續說道:“商谷山崩塌之時,你也在場,可曾察覺到了其他異常?”
岳奉先凝神想了想,隨即說道:“邪氣太盛!”
“沒錯!好好的一座福地,怎麼會有那麼濃重的邪氣散出?這麼多年以來,進入商谷山福地參加試煉的各宗弟子,成千上萬,從來沒有人反饋過,說福地內有邪氣滋生。那這邪氣,到底是從哪來的?”
“邢老祖說過,他當時想要打破天罰宮,將各宗弟子解救出來的時候,曾有人對他橫加阻撓,那個人身上便有很重的邪氣,基本可以斷定是一個修為不弱的邪物。難道說,商谷山內的邪物不止一個,而是有很多?”
“商谷山小天地崩塌,造成了極大的空間扭曲,很多證據已經找不到了。所以商谷山內到底有沒有邪物,又有多少邪物,已經無法驗證了。但是,將調查的方向轉到邪物身上,應該會有所收穫的。”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嗯。最近我會想辦法聯繫邪皇,不管從他嘴裏能問出些什麼,都得嘗試一下。好了奉先,你先去忙吧。”
“是。”
岳奉先離開祖師堂,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跟姜老祖一番探究之後,一件看似偶然的事件,瞬間變得疑點重重。如果商谷山的崩塌真的是一場驚天謀划,那麼估計用不了多久,古瀾大陸就會掀起一場巨大的風暴,對無極道宗而言,更是一場巨大的考驗。
————
謝易和張熙永等一眾倖存下來的鎮邪宗弟子,難得的聚集在了一起。
聶之安一直忙着打探消息,賀髦大長老神龍見首不見尾,所以這裏全都是一些小輩。
商谷山崩塌之後,無極道宗派出了很多擅長醫道的長老為傷者治療,同時,提供了大量的療傷丹藥,主動承擔了所有耗費。
經過一番休養之後,眾人基本已無大礙。
這次集會,眾人探討的話題始終圍繞着商谷山事件,就連謝易一向看不順眼的阮林,也一改往常的狂傲態度,有些脫胎換骨的感覺。
經過一場生死考驗之後,大家似乎都有些改變,所以阮林的轉變倒也不算突兀。
謝易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沒怎麼說話。
張熙永知道謝易在擔心什麼,找了個機會,對他說道:“六師妹在杜家接受更好的治療,你也不必太過擔心,過兩天戒嚴結束了,相信她很快就會回來的。”
謝易笑着點了點頭,看上去像是聽進了張熙永的勸慰。
其實謝易心裏還是有些彆扭的,聶之安之前給他的說法是,當時情況緊急,杜家發現他們之後,見何熙然的傷勢比較重,便將她帶回了杜家,接受更好的治療。但是,前兩天他從別處了解一個情況,有一位同宗的弟子,傷勢也很重,但是並沒有被特殊對待,而是和他們一樣,都被送回了這裏的住處治療,最後還因為傷勢太重,沒能救回來。
剛來無極道宗的時候,謝易便發現杜文昊看何熙然的眼神有些不正常,現在杜家對何熙然的區別對待,更是印證了他的想法。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杜文昊的心思他也能猜到一些,本是常情,只不過杜文昊喜歡的,恰好是他的心上人罷了。
謝易對他和何熙然的感情還是很有信心的,只是一想到這些天何熙然一直和杜文昊待在一起,心裏難免會有些不是滋味。只是眼下形勢不由他,他也只能默默告訴自己,只要何熙然能平安無事,便足夠了,其他的,就等以後見了面再說吧。
謝易悄然嘆息,然後整理好心情,和其他人一起討論起來。
相比鎮妖宗僅剩下六名天驕弟子,鎮邪宗的處境已經算不錯了,算上謝易,一共活下來了十二人。
就在眾人討論的時候,聶之安從外面回來了。
聶之安對眾人笑道:“哎呦,人挺齊的嘛,這樣正好,我就不用挨個通知了。”
阮林好奇道:“聶長老,有什麼消息嗎?”
“嗯,我剛接到通知,宗主和虛瑾大長老已經在來的路上了,用不了幾天就能到達無極道宗。”
“聶長老,咱們鎮邪宗為何不像鎮妖宗他們一樣,直接離開無極道宗呢?”
“鎮妖宗僅剩下了六名天驕弟子,留下來也沒什麼意義了。鎮宗離開的原因不太清楚。至於鎮魔宗,好像是有一個比較特殊的天驕弟子,必須回鎮魔宗才能徹底療傷,所以他們就先行離開了。”
聽聶之安提到鎮魔宗,不知道為什麼,謝易第一時間便想到了柯詩柔。
聶長老口中那個比較特殊的天驕弟子,說的是柯詩柔嗎?
她現在,還好嗎?
這天夜裏,謝易的住處來了一位客人,正是在商谷山福地中結下善緣的顧璁。
顧璁的拜訪令謝易很是高興,他來的時候還帶了兩壺酒,說要和謝易痛飲一場。
商谷山福地的事情是避不開的話題,兩人互相交換了各自聽聞的消息和自己的猜測,最終的結果自然是毫無頭緒。不過他們也不是非要探討出個結果,只是當做一道下酒菜罷了。
兩人很快便喝掉了一壺酒,交談的內容也漸漸深入。
顧璁放下酒杯,看着謝易道:“我在無極道宗朋友很少,很多時候都是獨來獨往的,能交到你這個朋友,我真的很高興。”
謝易笑道:“我在鎮邪宗的時候朋友也不多,也經常是獨來獨往,看來咱倆還真是同病相憐。不過,你也算是出身大族了,怎麼會缺少朋友呢?”
這些日子,謝易對無極道宗也有了不少了解,知道顧家是無極道宗的幾個大姓家族之一。
顧璁嘆了口氣道:“這些年,各個家族為了爭奪利益,互相之間勾心鬥角,各種骯髒齷齪的事情做得多了去了。表面上看一團和氣,背地裏卻互相下絆子。我們這些大族子弟也是如此,看着相親相愛,實則同樣互相看不順眼。我就是受不了他們這副虛偽的樣子,所以才不和他們交朋友的。”
鎮邪宗不存在這樣的大家族,所以謝易對這些事並沒有太多的感觸。
顧璁喝了口酒,繼續說道:“無極道宗有八大家族,分別是婁、姜、辛、雲、姬、顧、水、杜。前四家分別掌控風雨雷雲四部道院。”
“婁家和姬家是最強的家族,這兩大家族中,婁家有一位渡六劫的老祖,是無極道宗最強老祖,兩百年內必然飛升。姬家有兩位老祖,其中一位你之前應該見過,就是進入福地的那位老嫗模樣的修士。另外一位,也是十二境的大佬,渡三劫,飛升的希望極大。”
“除了這最強的兩家,姜家、辛家、雲家、顧家,便是第二等的家族,其中姜家和顧家各有一位十一境巔峰的老祖。剩下的水家和杜家稍弱,算是第三等的家族。”
謝易聽罷不禁暗暗乍舌,不愧是天下最強五宗之一的無極道宗,單是八大家族,便出了這麼多大能之輩。
“這八大家族的關係,十分複雜。為了利益,可能今天是仇人,明天便是盟友。今天你害我,明天我幫你。可以說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謝易詫異道:“怎麼會這樣?”
顧璁搖了搖頭道:“這麼跟你說吧,單從表面來看,姜家扶持水家,一同對抗雲家。雲家扶持杜家,辛家與我顧家是盟友,水家又與姬家是姻親關係。勢力最大,看似一直置身事外的婁家,實則野心也最大。除此之外,我們顧家和水家還是世仇,幾乎是水火不容的關係。”
這關係繞來繞去的,謝易聽得有點懵。
“這些還只是明面上,其實背後的關係更加複雜,各種聯姻、利益交換、短期聯盟,將這八家的關係弄得錯綜複雜,作為一個當事人,有時候連我分不清,到底誰是敵人,誰是盟友。”
謝易聽得當真是瞠目結舌,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有些擔心道:“對了,你跟我說這些,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啊?”
顧璁擺了擺手道:“這些都不是什麼秘密,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知道了。”
顧璁苦笑道:“說實話,多虧了我上面還有一個聰明能幹的哥哥,不然的話,若是讓我來做家主繼承人,我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
謝易有些疑惑道:“有一點我不太理解,婁家和姬家各有一位即將飛升的老祖,這麼強大的後台,怎麼沒有直接打倒其他家族,反倒只能和各家勾心鬥角?”
顧璁解釋道:“很久之前,無極道宗的先輩們便立下了規矩,一旦躋身老祖之列,就不得再插手這些家族紛爭。這麼說吧,一旦躋身了老祖之列,便不再只為家族負責,而是要對整個無極道宗負責了。而且,能夠躋身老祖之列的,無不是飛升有望的大修士,作為他們個人來講,飛升仙界才是大事,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了,家族裏那些瑣碎之事,他們才懶得管呢。”
“除了這些,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各個家族無不是底蘊深厚,歷經多年才發展起來的,即便家族內缺少修為通天的大修士,他們的實力也依然不可小覷。不論是哪個家族被連根拔起,都會對無極道宗造成極大的損失,所以很多家族鬥爭都保持着一個尺度,一旦失控,其他勢力就會出面調解,盡量維持一個平衡的局面。”
謝易搖頭道:“沒想到無極道宗表面這麼風光,暗地裏卻有這麼多彎彎繞繞。”
顧璁說道:“其實不論宗門多大,這些事都是難以避免的,就算是一些小門小派,也同樣會存在這樣的問題。拿你們鎮邪宗來說吧,其實也未必就是一團和氣,只能說各方勢力尺度把握得比較好,沒有造成太激的衝突。”
謝易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別的他不太了解,但是鎮邪宗內有鷹派和鴿派之分,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所謂鷹派,是以伯灼大長老、賀髦大長老為主的一些人,他們主張對作亂的邪物絕不姑息,直接打殺。在一眾大長老中,他們二人修為不是最高的,但戰力卻是數一數二的,所以遇到棘手邪物的時候,通常都是由他們出手解決——這也是他們在鎮邪宗內沒有司職的原因。
鷹派中曾經還有人提出過,要將鎮邪塔推倒,將裏面所有的邪物直接滅掉。只是這個提議太過極端,並沒有得到太多人的支持。
一旦不給邪物留退路,會引起整個邪族的強反彈,到時候局面必定失控。
邪族雖然不像其他四族那樣,有自己的專屬領地,但實際上,大家都是默認他們的存在的,只要不為禍世間,對他們通常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至於所謂的鴿派,便是以虛瑾大長老為主的一些人,他們主張對邪物區別對待,以作惡多寡和惡劣程度,對邪物做出懲罰,或鎮或封,或打或殺。像虛瑾大長老那樣,將還有教化餘地的邪物帶在身邊的事例,也並非是個例。
鷹派和鴿派的對立紛爭,在其他四個鎮宗也同樣存在,只不過兩派之爭是理念之爭,不涉及實際利益,所以並沒有對五鎮宗的平衡局面造成太多負面影響。
不知不覺,兩壺酒已經喝光了,顧璁似乎意猶未盡,問謝易身上有沒有酒。
來無極道宗之前,謝易倒是帶了幾壇鎮邪宗的采霞釀,只不過他不是好飲之人,所以到現在還一直沒動過。
謝易拿出兩壇采霞釀,給顧璁倒了一杯。
顧璁喝了一口,沒有立馬咽下去,而是含在嘴裏細細品着,片刻後點評道:“味道不錯,但是有點不夠勁兒,喝着不過癮。”
謝易失笑道:“沒想到你還是個酒!”
顧璁哈哈笑道:“煩心事太多了,只有喝酒的時候,才能找到一點快樂的感覺。”
謝易看着顧璁,感覺他心裏像是裝了很多事。他今晚似乎談興頗佳,所以謝易也沒有多問,他自己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