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圖稿
屋裏的兩人俱是一驚。還是阮明羽先反應過來,笑道,“也是,這樣明顯的破綻,怎能瞞得過我這聰慧過人的娘子呢。”
他索性把圖紙再次展開,“不是我們有意瞞你,只是你身子剛好些,我們不忍你再勞累。宮裏的活計就夠你忙的,想這能替你分擔,就不必煩你了。”
黎靜玦也乖覺地應道,“正是呢!姊姊你可別生氣。”
黎靜珊看他倆人誠惶誠恐,不禁噗呲一笑,“我有這麼不講道理嗎。”她走過去細看那圖紙,正色道,“只是事關父親,我絕不會置身事外的。”
阮明羽無奈地笑,“沒打算瞞你,只是想找出結果再跟你說罷了。”
黎靜玦也忙跟着猛點頭。
黎靜珊笑笑,沒再說話,只是伏在那圖上細看。
“謝叔叔說,這份圖紙與當年送往京城的官方文書是一樣的。父親有把設計圖稿留底的習慣。當時謝叔叔跟父親借了這圖稿,想仔細研究。還沒來得及還,父親就出事了。當時謝叔叔直覺這也許是份重要證據,一直保留着,想尋機送到衙門。卻還沒實施,父親就屈死獄中。這圖紙也就一直沒有機會重見天日。”
黎靜玦黯然道,“直到他知道我們在暗中查訪此事。謝叔叔說,總算能為老朋友做一些事了。”
“看來當年,那人就是拿了岳父大人的成稿,給馬千尋原版翻做的。”阮明羽在一旁道。
黎靜玦也道,“如今原版圖稿已經找到,能否讓馬千尋佐證,為父親平冤呢?”
“還不行。”阮明羽搖頭,“馬千尋的偽作上沒有任何可辨認標記,無法證明呈進宮廷里的,就是他做的仿品;況且,岳父所做的圖稿,是隨金佛一起送進宮裏的,如今除了證明圖紙外泄外,沒有別的功用了。”
“那怎麼辦?”黎靜玦泄氣道,“好不容易找到線索,就這樣又斷了嗎?”
“阿羽,把馬千尋畫的圖稿拿來,”黎靜珊鎖着眉頭,目光在那圖紙上一分一毫地勾勒過去,不肯停歇。
阮明羽在保險櫃裏拿出那圖紙,並排展開在桌案上。黎靜珊兩相對照之下,果然看出了幾處馬千尋的圖稿與原圖不同的地方。
“這裏、這裏,還有這裏!”她指着圖紙抬起頭來,急切道,“快傳馬千尋來問詢,這幾處地方是怎麼回事?”
馬千尋很快被傳喚過來。
“對對,就是這個圖紙。我就是按着圖紙造的金佛。”馬千尋一口咬定,“姑奶奶,這麼多年了,我記錯細節很正常啊。至於做出的成品,絕對是按照圖稿來的。否則那收貨的人可怎麼會放過我?”
黎靜玦不死心地問:“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沒有什麼遺漏嗎?”
“這位爺,給我幾個膽我也不敢做什麼手腳啊。”
馬千尋見幾個人都目光不善地盯着他,訕笑一聲,“就算我有膽子這麼做,定然也瞞不過那收貨的人,那人明擺着就是個行家,我,我怎麼會跟錢過不去呢。”
三人見再也問不出什麼,讓阮墨把人帶下去,再次對着那圖紙參研起來。
“當初卷宗上記載着,”黎靜玦沉吟道,“是因為小太監不小心磕碰到金佛,磕出了印子,因此暴露了金佛作假的事。如今看來,”
“……到底是那小太監無心之舉,引出了此事事發,”阮明羽接口道,“還是有人故意要讓此事暴露,而故意弄出那個意外,還不好說。”
黎靜珊睜大眼睛,心裏還在掙扎,“你們都懷疑,這件事……是岳師傅一手主導?”
黎靜玦蠕動了下嘴唇,沒敢接話,求助似的看向阮明羽。
阮明羽沉吟良久,才緩緩道,“阿珊,推理一件事是不是某個人做的,且看他是否能從中得到好處,以及多大的好處。”
黎靜珊眼神一下子變得暗沉,下顎的線條也緊繃起來。
岳藏鋒原本是司珍局裏一個普通管事,正是在黎致遠案子后不久,他就快速升遷至了司珍局掌事的位置。這也未免太巧合了。
“別想了。一切只是猜測。”阮明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肩膀被那溫暖的大手摟住,“總會水落石出的,這世間的公道,不會一直被埋沒。”
“……等等!”
黎靜珊突然叫道,“這圖還有一個地方不對!”
阮明羽和黎靜玦都嚇了一跳,定定看向她。
“是數據!”黎靜珊指着草圖上金佛旁邊標明的高度重量等數據,“金佛的尺寸和重量數據不對!”
她邊在紙上快速算着,邊解釋道,“純金的密度與合金不同,純金比合金重。若是合金製造的偽金佛,他的重量應該與真金佛不一致。那偽金佛的重量,肯定比真金佛要輕!這個是驗收的時候必須過稱,每一個數據進行核對的。也就是說,父親交貨的時候,用的是這份圖稿作為說明文書的話,驗收時的重量是對得上的!”
“你們看這裏,”黎靜珊指着草圖中,標示重量的數值,“我方才算過了,只有純金造像,才能達到這一重量。這說明父親當年是交出了真正的純金佛像,這份圖稿文書就是證明!”
兩人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半晌,黎靜玦為難道,“但是……僅憑這份圖稿,仍是無法為父親翻案,只有找出真金佛,才能真正佐證這份圖稿的真實性。”
“還有個問題,”阮明羽也道,“到底金佛是在哪個環節被調包的?”
黎靜玦點頭,“……對啊,只有知道是在哪一步出了差錯,才有可能找到線索追查那真金佛的下落。”
黎靜珊抿唇不語。她又想起了馬千尋的話:那收貨的人,就是個行家。
如此事息息相關的行家,眼前就有一個——她最不願意相信的那個人。
阮明羽嘆了一聲,過去把那圖紙卷了起來,“這事情,就讓我和阿玦去查吧。你只管先全力完成國禮設計。”
黎靜珊沉默良久,終於勉強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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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十月,黎靜珊銷假再次回到司珍局應卯。一回來,她就全身心撲在煉金坊里,嘗試着按配方煉製各色彩金,調整比例已求更好的色彩和柔韌度。
如此過了幾日,黎靜珊把配方上的彩色金屬都煉製了一遍,發現夷族那滿多提供的配方,比例上大體有效,但因為寨子裏的冶鍊水平有限,煉製出來的彩金雜質過多,而導致顏色暗沉。黎靜珊把工藝稍加改良,就得到了顏色鮮亮的彩金。只是,顏色上,只有紅、粉、紫三種,就算加上金銀兩色,只有五色,絕對無法滿足她設計國禮的設想。
她看着桌面上並排擺着的五塊不同顏色的彩金,長長嘆了一口氣。
“你定定盯着它們,難道能看出花來嗎?”
黎靜珊站起來,規矩行禮,“見過岳掌事。”
岳藏鋒聽到這稱呼一愣,不在意的揮揮手,“這些合金煉製,除了要看配比,還要看溫度,看煉製時長,你別以為拿了張紙回來,就萬事大吉了。”
他拿起一塊合金掂量了一番,“比如這塊金銅合金,從重量看,銅的比例不少,這樣會導致合金的硬度過大,柔韌度變小,你用來做造型會易斷易折。”
黎靜珊突然眼眸一縮,定定看向岳藏鋒,“岳師傅,您僅僅憑手感掂量,就能感知到金屬的差異了嗎?”
岳藏鋒笑了笑,微露得色,“這算是我的奇異之處。我手上對重量的感覺很敏銳,尤其是多年淫浸的工藝,過手的物件幾乎都能估摸得分毫不差。”
“那麼說來,當年您負責檢驗我父親完成的金佛貢品。其實您早就知道那金佛的重量不對,是假的?”
岳藏鋒驀然變色,厲聲道,“我告訴過你,不要碰那舊案。你還在查?”
“所以岳師傅您是怕我查出,您就是當年複製審驗那件金佛的管事,才一直阻止我調查此案嗎?”
“我,我有什麼好怕的。”岳藏鋒的眼神不由得躲閃,“當年的案宗上記載得明明白白,我怕什麼。”
……可是卷宗上面,卻沒寫明,真正的金佛去向哪裏。
黎靜珊把上面那句話抿在嘴邊,淡淡應了一句,“岳掌事若是無愧於心,就算是卑職冒犯了吧。”
她把桌上的幾塊合金收起,對岳藏鋒漠然行了一禮,轉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裏?”岳藏鋒在身後喊道。
“去找能指點我重鑄彩金的人。”黎靜珊頭也不回地應道。
岳藏鋒動了動嘴唇,卻沒有出聲挽留。明明能指點她的人就在眼前,黎靜珊還是寧可捨近求遠,早已是擺明態度了。
他低低嘆了口氣,“阿珊,你不信任我,我能理解。但你父親當年的案子,真的不像你所想像的那樣。你……你就放過司珍坊吧。”
黎靜珊的腳步一頓,依然沒有回頭,“我並不針對誰。只是,當年為何沒人肯放過我父親?”
岳藏鋒臉色慘白,頹然坐倒在椅子上。呆了片刻猛然站起,往外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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