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二）
楔子（二）
“兒媳納蘭顏見過父王、母妃，願父王、母妃祥康金安。”納蘭顏姿容秀麗，加之待字閨中時禮教嚴苛，行禮姿態完美，舉止令人眼前一亮，雖說身帶酸儒書生傲氣，卻也別有一番滋味，進退得宜。
王爺親弟二爺坐於下首不住點頭，乍然聽聞侄兒選擇侯府庶女為妃，心下不滿，南宮王府雖是外姓王，權勢卻比早已沒落納蘭侯府鼎盛，小門小戶庶女想必如鄉村野婦般不堪入目。
今日趁請安時觀望，此女雖為庶女卻擔得起世子妃之位，比起那驕奢女子好了不是一星半點兒，侄兒還算清醒，沒選那陰毒女子，有此等嫻雅世子妃，日後那女子入府為妾倒也不必斤斤計較。“恭喜大哥得一佳婦。”
“哈哈，難得老二你看得入眼。”南宮王爺深知二弟眼神挑剔，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說，想必是很滿意這女子。
“落兒，快將兒媳扶起來。”見夫君笑聲歡愉，王妃面容慈祥，看着端木黎滿是喜愛，甚至從手腕摘下一枚翠玉鐲子，轉贈納蘭顏。“顏兒，此乃南宮府世代相傳，王府女主掌管，如今你進府，母妃今日便將它交與你，李嬤嬤，稍後將賬本一同交給世子妃，本妃也可想想清福了。”
納蘭顏聞言頓時手足無措，臉色微微發紅，以往宿於深閨時，她從未接觸管家事宜，母親只教導她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依母親言，女子學掌家乃低賤家族，納蘭家女兒勿需如此，安心享受富裕生活即可。“母妃，兒媳斗膽請您掌管王府，兒媳粗苯，不善此道，母妃管理王府數載，井井有條，兒媳以為由您管轄理所應當。”納蘭顏輕聲道。
“你們瞧瞧這孩子，小嘴如蜜，偷懶兒話也能說得讓人甜到心坎兒，真是古靈精怪的丫頭。”南宮王妃嗔怪看了眼納蘭顏，戴回玉鐲，打趣道，“也罷，既然你如此說，母妃再幫你管幾年，讓你這偷懶的丫頭再些時日。”
“多謝母妃。”聞言，納蘭顏心下大石墜落，輕舒口氣，面頰笑容燦爛，忽視身側女眷不屑嘲諷神情，福身行禮道，“兒媳多謝母妃體諒，兒媳日後定然努力學習，為母妃分擔事物。”
王爺威武不善言辭、王妃和藹可親，納蘭顏推脫不接掌家之權，諸事仍由王妃主理，她每日撫琴談天，生活悠哉愜意，為此，納蘭顏於心底對父親、母親感謝，為她擇取這門婚事。
如此想心中有些對不起大姐姐，聽聞大姐姐近日過得不是很如意，姐夫迎娶青樓女子為貴妾，過些時日，她需將姐姐喚來，寬宥姐姐滿腹心事。
三年春秋逝去，納蘭顏容顏依舊，心卻疲累了，三年無所出，即便世子帶她如舊，二人相敬如賓，奈何皇城流言紛飛，稱她命中無子生性善妒，每每聽聞府內丫鬟竊竊私語，納蘭顏心下苦澀，為此幾度大病，更累得南宮落封外出尋了名二歲稚兒陪伴。
無所出乃女子大罪，納蘭顏無顏面對南宮王爺、王妃，幾次請求下堂卻被王妃寬宥，甚至幾次提及為世子納妾傳遞香火皆被拒絕。
這年寒冬，納蘭顏無法忍耐南宮落封為她遭受無子承嗣恥辱，稟告南宮王爺后雷厲風行懇求南宮落封納妾，加之王妃希望有子嗣承歡膝下，被逼無奈下，南宮落封選擇與納蘭顏七分相似的表妹柳宛若為貴妾。
南宮落封親口言因表妹與納蘭顏容顏相似方納入府中，若非如此，他寧願守着納蘭顏一生，納蘭顏心中感激，為此深覺愧對柳宛若，心善如她，以為自己無所出連累如花少女，是以決定稍作彌補，以世子妃之尊親迎柳宛若入府，尊為貴妾。
觀府內人準備納妾之物，納蘭顏心雖痛，卻也無所謂，南宮落封仿若知曉納蘭顏心中苦澀，日日陪伴，寬慰其鬱結之心，夫君為她付出萬千，她亦能如此。
一年時間轉瞬即逝，南宮落封每月半數宿於納蘭顏院落，餘下十二三日於書房苦讀，納蘭顏一面欣喜一面愧疚，即便如此，半月後，柳宛若院中傳來身孕喜訊，十月懷胎，柳宛若更為王府誕下龍鳳雙子，當日，納蘭顏喜極而泣。
本想保養其中男孩兒，不知為何，孩子誕后，納蘭顏身子急轉直下，不出一月竟卧床不起，小半年時間面若枯骨，起初南宮落封幾次前來，納蘭顏自覺無面再見，請婢女請走南宮落封，如今南宮落封在不曾出現院中。
自覺精神不濟，納蘭顏許久卧床不出，終日渾渾噩噩，這日，納蘭顏感身子稍適，起身換身清爽潔凈衣物，為枯瘦面容撲些胭脂水粉，稍作打扮后，未驚動任何人走出。
步出房門，眼前一切令人不敢置信，院落枯敗，地面殘葉無數，滿園唯有兩名丫鬟，一人面含嫌棄坐於石凳，一人忙碌清洗手中衣物，與以往天差地別。
許是累了，搓衣婢女手中力道放輕，迎面而來便是一巴掌。“你這懶蹄子！幹活這麼磨蹭，還想不想吃飯了？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在這兒看着你和那賤貨主子，快乾活，偷懶的東西。”
洗衣女瑟縮身子不敢多言，挽起衣袖努力搓洗盆中物，奈何盆中衣物堆積如山，一人勞作整日都未必做完，風呼嘯起，寒意肆虐，洗衣女身軀瑟瑟發抖。
洗衣女衣袖高卷，細瘦臂膀滿是青紫，盤於髮髻長發散亂，婢女伸手撩開發絲，露出熟悉面容。
“巧儀？！”納蘭顏驚呼出聲，扶着假山石壁氣喘吁吁，簡直不敢相信眼前一幕，夫君說巧儀被他尋了好人家嫁出，為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巧儀她遭受什麼？竟變如此狼狽！
巧儀抬起頭，臉色蠟黃，左臉頰一道疤痕明顯，驟然抬頭，模樣宛如厲鬼，納蘭顏不敢相信眼前女子是她視作親妹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