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風波
“這麼大的事兒，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裏敢做主？要不這樣吧，待我回家和她爹說說再做決定吧。”楊氏笑道，但是臉上仍是掛着幾分不自然。
徐大夫雖然愛惜蓮子之才，但是並沒指望楊氏答應。即使是楊氏這樣貧寒的人家，不到萬不得已，也斷斷不會把好好的女孩兒送出來習這些技藝。但是他又實在是愛惜蓮子愛惜得緊，這才想收她為徒，將畢生所學盡數傳授給她。
“呵呵，好，好。”徐大夫頻頻點頭。
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楊氏和徐大夫都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娘，我老爺爺老太太呢？”蓮子看看早已西斜的日頭，提醒楊氏。
“哦，還在集上等着呢。”楊氏突然想了起來，拍了拍腦門，“徐大夫，和我一起來趕集的人還在等着呢，那我就不打擾了，先走了啊。”說著一手牽起蓮子的手，一手提起來時裝藥材的空籃子。
徐大夫答應幾聲，面帶微笑看着她們走出醫館的大門。
“娘，你剛才咋沒答應呢？”稍稍思考了一會兒，蓮子心想其實跟着徐大夫學習醫術也是不錯。有一技傍身，總好過現在眼睜睜看着家人挨餓受凍得強。
“瞎說啥！”蓮子剛說完就被楊氏一聲低喝，“咱家就是窮死餓死也不能讓你出去學這些個東西！”她說著將蓮子的手攥得更緊。
蓮子摸摸鼻子不再說話，雖然腹中早已飢腸轆轆，但是心裏卻是暖洋洋的。
越往裏走越是吵鬧，氣味也是越來越五花八門。
“這明明是小爺先看上的，你哪裏來的野種，竟敢和小爺搶？”
就在蓮子想掩鼻的時候，一句不和諧的話語飄進了她的耳內。
這聲音一聽就是個半大的孩子，蓮子心道又是誰家的紈絝子弟。誰料穿過重重疊疊的人影傳來的聲音，卻讓蓮子不能再置身事外。
“這明明是我先看上的，你不能和我搶！”
這聲音蓮子再熟悉不過，一定是虎子。
與此同時楊氏也聽到了，忙拽着蓮子擠到前面去看個究竟。
“你個小兔崽子，啊？竟敢和小爺我搶東西，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蓮子擠到前面去的時候，只看到一個粉紅色的身影撲向一臉憤怒的虎子，隨即便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虎子被壓在地上，拚命地想翻過身來，奈何身量矮小，實在不是那粉紅少爺的對手。而周圍全是看熱鬧的人，就連那拉架的攤主也只是象徵性地伸了伸手。
楊氏急的突然間不知該怎麼辦，忽然只聽一聲痛呼，隨後見那粉紅少爺噌地從虎子身上站了起來，手撫着後腦勺，怒目罵道：“是哪個王八羔子乾的？”
楊氏看着粉紅少爺腳邊一塊圓溜溜的石頭在地上轉了兩圈停了下來，更讓她不敢相信的是，蓮子站在他身後，兩隻瘦小的胳膊還保持着扔重物的姿勢。
這粉紅少爺一看就不是她們這樣的人家能惹得起的，楊氏急走兩步過去就要拉着蓮子和虎子走，誰料蓮子一個閃身，趁那粉紅少爺不注意，從他背後衝著他腿彎就是一腳。
蓮子雖然人小身輕，但這一腳卻是用了十足的勁兒，再加上人的腿彎又是很脆弱的地方，那粉紅少爺一時承受不住，連個趔趄都沒晃，直接向前面的貨攤跌了過去。
此時虎子從地上爬了起來，沖那粉紅少爺的屁股揣上好幾腳，邊踹邊喊道：“就你會欺負人咋的？明明是我先選的！不要臉！不要臉！”
“哎呦呦”楊氏忙拉開這兩個小傢伙，“快走快走”。
這被打的小少爺一看就是個紈絝子弟，出來肯定有人跟隨，此時再不走萬一等到被人家抓住那可就想走也走不掉了。
蓮子此時也不戀戰，拉着虎子就要跑。
三人趁周圍的人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匆忙逃離了出去。
早已等在車上的虎子爹娘見他三人急匆匆跑來，忙問發生了啥事。
“走吧，等會兒再說。”楊氏將兩個孩子抱上車，催着周通禮趕緊趕車。
看着越來越遠的鬧市，蓮子的臉上綻開一片笑容，做這種事，真的，很爽！
“給你。”
蓮子轉頭看去，見虎子的掌心裏靜靜地躺着一隻草編的小兔子，因為剛才爭搶的緣故，兔子身體早已歪歪扭扭。
“我，我不要！”蓮子扭頭，突然間覺得心裏有些異樣。
這小屁孩就是為了這個和別人打起來的？
“他一定是打架打習慣了。”最後蓮子在心裏斷定。
“我說他幹啥去了呢，呵呵，就是為了買這個東西。”虎子娘趙氏笑向楊氏道。
趙氏和周通禮一直想生個女孩兒，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都還沒動靜，因此他二人對於女孩兒越發地喜愛。
“可不能再和別人混玩打架了。”楊氏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趙氏和周通禮又責備叮囑了虎子一番，這事兒就算是這麼過去了。
蓮子和楊氏回到家的時候，日頭還高高的，但是趕得匆忙，母女兩個並沒有吃午飯，此時早已是飢腸轆轆。
楊氏將賣藥材得來的三百四十錢塞到舊衣服里藏好，忽聽蓮子道：“娘，咱家的桌子咋不見了？”
“啊？”楊氏應和一聲，沒太在意。
“走的時候明明還在的啊。”
楊氏放好了錢，又在上面壓了幾件舊衣服，這才向蓮子那邊看去。
“咱家桌子呢？”楊氏也看向蓮子，早上明明還在的。
這母女二人正互相詫異地對看，只見劉景任跨過門檻進來道：“搬到娘那裏去了。”
沈氏？她要張桌子幹啥？
那黃楊木的桌子還是當年楊氏的陪嫁，雖不是啥好材料，但是雕刻得倒是十分精巧，擺在屋裏也算是件值錢的物什了。楊氏一直小心保護着，打算將來等穀子出嫁的時候給她，誰曾想竟被沈氏給要了去。
楊氏的火爆脾氣瞬間爆發，指向劉景任吼道：“你想孝順你娘？行啊，你愛咋孝順就咋孝順，憑啥拿我的東西送去？”
劉景仁在沈氏面前就是個沒嘴兒的葫蘆，沈氏讓他幹啥他就幹啥。至於自家媳婦的反應，他倒是想到了，但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仍讓他順從了沈氏。
蓮子見沈氏臉漲得通紅，知道是氣得不輕。
但是奇怪啊，沈氏摳是摳了點，但並不太管兒子們房裏的事，怎麼今兒個突然要東西了？況且還是媳婦的陪嫁？這不科學！
“大娘和麥子抬走了。”穀子進門道，她中午出門拾柴的時候，恰巧看到了李氏和麥子抬着楊氏的桌子進屋。她當時想搶回來，但是被李氏一把推了出去，呵斥了好幾句。後來麥子沖她挑釁地笑了笑，隨後砰的關上了門。
這就說的通了，蓮子心中思忖，分明就是李氏覬覦她家的桌子，這才攛掇的沈氏來要。
“走，娘，咱再去抬來！”蓮子挽了挽袖子，說著跨出門去。
楊氏和穀子也忙跟上。
其實蓮子也很沒辦法，她這風風火火的性子到底啥時候能改。但是此時，她才不會改，她才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家的東西被別人搶走。
如此想着，蓮子推開了李氏的房門。李氏屋裏的佈局和她家的一樣，但是或許是因為人少的緣故，屋子裏顯得寬敞了很多，這也讓才擺在炕首的那張黃楊木小桌分外顯眼起來。
麥子正坐在桌邊，對着鏡子往頭上插一隻絹花。她看見門口站着的蓮子楊氏還有穀子，知道她們定是來要回桌子的。但是她才不害怕，到了她手裏的東西，難道還有還回去的道理嗎？
“幹啥？不知道要先敲門嗎？”麥子拿捏着腔調，瞪着她們。她有一個從小玩到大的小姐妹，去年被賣去鎮上一戶大戶人家當丫鬟，過年回來的時候，給麥子講了許多大戶人家的見聞，麥子羨慕得不得了，本就自恃長得漂亮而心高氣傲的她，從此後更是一言一行都要模仿那小姐妹說過的話。
蓮子才不擺她這一套，“把我家桌子還來！”她大步走過去，伸手就要拽上桌子一角。
麥子牢牢地按住，“這是奶給的，你想要找奶要去！”
還真是理直氣壯！蓮子心裏鄙視了她一下，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會無賴嗎？
“我家的東西我今天非拿走不可！”楊氏也生氣了，她以前雖然不喜歡麥子，但從來沒有向今天這麼討厭過她。說著快步走了過去，穀子緊緊跟上。
麥子哪裏能拉的過楊氏母女三人，沒幾下就要被她三人搶了桌子去，急的她大聲地喊李氏。
李氏正在沈氏那邊的堂屋做活計，聽到麥子喊她，忙放下東西回去。
“幹啥呢？你們三人欺負她一個小孩子！”李氏見女兒急的眼淚都要出來了，不禁心疼。
楊氏見李氏回來了，怒道：“欺負她？你們趁我不在家拿走我的東西就有理了？欺負她？虧你好意思說出口！今天就給你好好說道說道，到底是誰欺負誰！”
李氏心裏閃過一絲慌亂，東西確實是楊氏的，但是轉瞬一想，這是沈氏給的，她才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