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秘密
沈氏瞥了蓮子一眼道：“去，去，去吧”，說罷轉身進了灶間。她心想反正不用自家牛車，不去白不去。
因為要去趕集，楊氏趕忙在籃子裏裝上沙子，將十幾個雞蛋稀稀拉拉地鋪在籃子底，再在上面蓋上一塊布，拉着蓮子匆匆忙忙吃了幾口飯，這才上了周通禮家的牛車。
“呦，這是啥啊？”趙氏見楊氏一手提着個籃子，好奇地問道。
楊氏將手裏的東西先放上車，又伸手抱起蓮子，笑道：“蓮子瞎捯飭的，非說要去賣，不讓她帶還不願意。”
“呵，小小年紀就知道賺錢了啊！”趙氏笑道，捏了捏蓮子有些瘦削的臉頰。
蓮子沖她燦然一笑，轉身坐在了虎子身邊。
一行人說說笑笑地到了鎮上，周通禮在城門外停了車。此時已是不早，集上早已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蓮子帶了一大籃子的藥材，十分得不方便，於是便央求楊氏先把她送去徐大夫的醫館。
楊氏一直覺得蓮子只是鬧著玩兒，不想去麻煩徐大夫，但是耐不住蓮子糾纏，轉念一想，徐大夫的為人又是極好的，借個地兒把蓮子放下應該沒事。因此便央煩趙氏在集上幫她佔個攤位，自己帶着蓮子去了醫館。
到了醫館，碰巧徐大夫出診去了，因為早先去過兩次，柜上的夥計對蓮子和楊氏早已認識，便讓她們稍微等候片刻。
“娘，你先去吧，我在這裏等着就好了。”蓮子見楊氏一副焦急的樣子，知她讓趙氏在集上等着心裏不安穩。
楊氏低頭看了她一眼：“放你一個人在這裏，我咋放得下心？”雖說蓮子一直十分乖巧懂事，但畢竟也只是個不大的孩子，況且在娘的眼裏，孩子總會永遠是孩子。
蓮子沖她一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醫館裏的人都是很好的，有啥不放心的？我就在這裏等着，哪裏都不亂去，你賣完了雞蛋就來找我好吧。”
楊氏思忖了一會兒，覺得蓮子說的也對：“你可一定要在這裏等着，千萬別亂跑。”
她想了想又認真道，“徐大夫要是不收你的東西，你可別再煩着人家了。”徐大夫性子是好，但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一直煩擾人家。
蓮子知她心中所想，重重地點了下頭道：“嗯，我記住了。”她心中暗忖道：“哪能不收呢？一定會收的。”
楊氏走了不多久，徐大夫就回來了。
徐大夫一進門就看到了等在角落裏的蓮子，沖她呵呵一笑。這丫頭十足得乖巧可愛，他第一次見就喜歡。
今日正好逢集，來看病的人也多，因此徐大夫先讓蓮子等了一會兒，他診完了病人才去尋蓮子。
“徐大夫。”蓮子見他過來了，站起身甜甜地喊了一聲。
“嗯，嗯”徐大夫笑着連連點頭，“過來了啊，丫頭。”她說著往蓮子頭上看了一眼，“可惜，疤還沒消。”
蓮子摸摸額頭，沖他笑了笑。
頭上的傷倒是早就癒合了，只是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圓形疤痕，不過已經逐漸變淡了。這對於一心想着賺錢的蓮子來說，自然是被忽略不計。
“沒事兒，等會兒我給你找點葯，抹一抹就沒事了。”徐大夫在蓮子身側的椅子上坐下，“呦，這裏面是啥？”他指着蓮子腳下那個蓋着布的籃子。
蓮子伏下身揭下蓋在籃子頂上的布：“徐大夫你看，藥材。”
出於好奇，徐大夫瞅了一眼，隨即起身蹲下，拿起一塊瞧了瞧：“這是蒼朮啊。”
他神色有些凝重，本以為這孩子只是誇海口隨便說說，沒想到真的弄來了藥材。雖然炮製的並不是十分細緻，但藥材卻是極好的。
“您那天說了啊，要收我藥材的，我回家就出去挖了。”蓮子雖然知道徐大夫絕不會耍賴，但仍然覺得提醒他一下是必要的。
徐大夫呵呵笑了幾聲，又蹲下身翻看籃子裏的藥材。
“這些都是你自己挖的嗎？”徐大夫仍是感到十分不可思議，她小小一個孩子哪裏會識得這些個東西。
如果說這些全是她自己做的，確實有點驚世駭俗。蓮子思索一番，向徐大夫靠近幾步，低聲道：“徐大夫，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不過你可要答應我千萬不能告訴別人。”
徐大夫見她如此嚴肅的神情，心中頓覺好笑，戲問道：“哦？什麼秘密？”
“那你可一定要答應我不能告訴別人，連我娘都不能。”
“呵呵，行啊。”徐大夫點了點頭，聽蓮子道：“我去年春天在山邊玩的時候，碰上了一個採藥的大夫，我覺着好玩，就給他幫了幫忙，那位大夫也告訴了我一些藥材的事情，所以我才知道這些的。但是他不讓我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所以你一定要幫我保守秘密。”
徐大夫聞言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鬍鬚，醫術自古以來都是師父傳徒弟，這樣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每個大夫也會有自己的獨門秘技，估計那位大夫就是因為如此，才會讓蓮子不告訴任何人。因此他點了點頭：“放心吧，我不說就是了。”
蓮子這才露出笑容，指着籃子道：“你看，我這藥材咋樣？”
“不錯，算是好的了，等你娘回來，這些藥材給四百文錢咋樣？”
蓮子還沒有說價格的事，徐大夫自己先給出了。
她不知道在這裏，這些藥材的價格怎樣，因此只能憑着前世的經驗，在家時費了好大一番力氣將人民幣換算成銀錢，這才算出了這些藥材的大致價格。
她算出的價格要比徐大夫給出的還少一點，大概是因為現在藥材短缺才會如此，不過完全可以放心的是，徐大夫並沒有壓低價格。
“這樣吧”，蓮子甜甜一笑，“徐大夫你給三百五十文就好了，以後我還想賣藥材給你呢。”
她見徐大夫的確是個好人，又不因為她還只是個孩子挑三揀四、壓低價格，於是想着，讓點利是應該的，再說了，她還有其他打算。
徐大夫聞言爽朗地一笑：“嘿，你這孩子，還挺有做生意的樣子”，隨即又道，“好，好，以後你采了藥材給我送來就行。”
“我還會做別的藥材呢，可是又不想讓我娘知道那位大夫的事”，蓮子換上一副為難的表情，“等會兒我和我娘說是你教了我一些好嗎？這樣娘以後就不會懷疑了。”
蓮子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充滿希望地等着他點頭。
“好”，徐大夫爽快地答應了。
他了解醫家的規矩，自然很願意幫蓮子這個忙。除此之外，眼前的這個小女娃倒是個可塑之才，悉心教導一番，說不定還有些成就。
蓮子甜甜地笑了，道了聲謝。
正值午飯時候，醫館裏並不是太忙，徐大夫便進內室拿出一本關於藥材的書，一邊考問蓮子，一邊教給她幾味藥材的辨認、採收以及炮製方法。
楊氏剛一進門就看到蓮子坐在徐大夫常坐的問診桌旁，兩手托着腮，聚精會神地聽徐大夫講解。
“看這孩子，儘是磨人，徐大夫您別和她一般見識。”楊氏怒嗔蓮子，又向徐大夫笑道。
“呵呵，這孩子聰明啊。哦，對了，”他說著招呼來一個夥計“去拿四百個錢來給劉家妹子。”
楊氏瞬間蒙住了，怎麼還有錢拿？
“這是藥材錢，也沒有多給，你們別嫌棄。”徐大夫向楊氏解釋。
楊氏愣怔片刻回過神來：“她從山上弄來的那些東西哪裏能值恁多錢？徐大夫您可千萬別縱容小孩子。”
這些東西都是山上長的，自來沒人在乎，頂多也就是摘些莖葉喂喂牲口，楊氏哪裏能想到它們還能賣錢？而且還能賣上接近半吊錢。
“可都是好東西啊”，徐大夫呵呵一笑，示意楊氏收下夥計遞上來的錢。
楊氏這才反應過來，慌裏慌張地接了錢，只覺得沉甸甸的，同時心裏也沉甸甸的。不但為突然間得到了這麼多錢，能吃好幾頓飽飯，更是因為蓮子如此懂事如此能幹。她禁不住有些淚眼模糊，忙將手中的錢收起放好。
“讓徐大夫見笑了。”
徐大夫擺擺手起身：“劉家妹子，正好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他說著笑眯眯地看向蓮子，“蓮子在醫藥上倒是個可塑之才，我倒是想收她為徒，不知你是咋想的？”
他說完馬上又道：“你不願意也沒關係，我只是隨口說說。”
“蓮子是個好孩子啊。”徐大夫語重心長。
楊氏剛才既有些興奮又有些不知所措的臉突然變的僵硬起來，要知道女孩兒家就該在家好好養着，學學針黹女紅，再找個好婆家才是正經，哪裏能拋頭露面學些匠人之藝？
但是礙於徐大夫一直對他們如此關照，楊氏一時間又不好拒絕。
蓮子在一旁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她初初聽到徐大夫想要收她為徒時着實驚訝了一番，她前世學的是農林專業，對於藥材只是順便了解了一下，要是真讓她以後轉行醫藥，蓮子心裏還真是沒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