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梨花樹下少女低眉
因為文諾的那句話，場面瞬間就冷下來。
齊書與白徵玉並非沒見過無禮的人，但是像文諾這樣不講情面，甚至句句戳人痛處的，還是頭一回見到。
要不是蔡奉在場，恐怕兩位咸陽公子面上的笑容都維持不住了。
齊書深呼一口氣，瞥眼看蔡奉，只見蔡奉安然坐在上座，手中捧着熱茶輕抿。
恍如一盆冰水澆在頭頂，讓齊書瞬間醒悟過來。
蔡奉乃是大陸商會聯盟會長的兒子，秦國皇家內府御史，最重要的是，他還是聖門的外門弟子。
蔡奉不是個愚蠢的人，不會想着在秦國就與齊家白家對立，可他現在就坐在那裏，對剛才發生的一切置若罔聞。
他原本以為，文諾只是個陪客，沒能見到南音聖女，心頭有些小失落。
如今看蔡奉的模樣，完全由這個無禮少年所主導。只怕是這個少年在蔡奉心中的分量，比齊白兩家加起來都要重要。
齊書的笑容忽然真摯起來，“文公子說的是，是在下太重形式，反倒是耽誤了大家的時間，在下先告個不是。”
白徵玉微露震驚，他本以為齊書已經在爆發邊緣，心頭不由感嘆，還是齊書堂兄心理素質好啊。
蔡奉輕輕一笑，這個齊書確實是個稱心如意的妙人。
文諾沉聲道，“聖女水土不服，身體不適，不過二位有什麼話，可以讓我傳達。”
“大師兄，原來你在這兒啊。”
文諾剛說完，就聽側門傳來輕俏的聲音，文諾扭頭一看，可不就是懷袖。
這真是打臉來的太快，就像龍捲風，一不留神都來不及逃。
臉上擠出笑容，朝懷袖道，“師。。。師妹你怎麼痊癒了？”
少女一蹦一跳地走到文諾身邊，玉手輕拍文諾一下，嗔道，“大師兄你說什麼，就這麼想讓我生病嗎？”
“呵。。。呵呵。”
蔡奉繼續低頭品茶，今天的茶葉分外好喝，哎呀，怎麼會有這麼好喝的茶。
齊書和白徵玉見到少女嬌俏的面容，一瞬間都有些獃滯。隨後掃到少女胸前，不由露出些遺憾，若是再大上一些，那就稱得上完美了。
懷袖美目掃向齊書與白徵玉，輕聲問道，“這兩個是你朋友？”
文諾搖搖頭，“剛認識，是老蔡的朋友，穿紅衣服的是齊書，穿綠衣服的是白徵玉。”
“哦。”
聽到不是文諾的朋友，懷袖也就失去了認識的興趣，連招呼都懶得打，站在文諾身旁，安靜地像是吐蕊的海棠。
齊書猶豫道，“文公子，這位可是聖女殿下？”
文諾知道掩飾不下去了，只能點頭。
“早就聽聞聖女殿下容姿世間無雙，如今能一睹芳容，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額，謝謝。”
“聽文公子說殿下身體抱恙，我齊家府上也幾個名醫，若是殿下不嫌棄，在下便帶來為殿下診斷。”
“不用了，謝謝。”
“殿下真是蕙質蘭心，不過身體最要緊，我府上有一對極品雪參，稍後就讓人送來。”
“真的不用了。”
懷袖有些莫名其妙，她從沒見過齊書，但是這個人殷勤的讓她心裏不太舒服，低聲對文諾說道，“大師兄，你陪我出去買點東西。”
“啊，行，走吧。”
齊書又開口道，“在下對咸陽城熟得很，不如讓在下盡地主之誼。”
懷袖這下連笑容都消失了，
冷聲道，“不用。”
一手拉住文諾，往門外走。
文諾心知拗不過這個丫頭，拍了拍她的手，“就算是要出門，你也先去換身衣服吧，我去跟他們打聲招呼。”
懷袖點頭道，“知道了，那大師兄你在門口等我。”
文諾溫柔地回道，“好。”
少女快步離開會客廳，齊書與白徵玉心中何等震撼。
秦國最高貴的血統，才學修行堪稱咸陽雙絕，心頭不免生出僥倖，要是能見到南音聖女，恐怕也抵擋不住二人的魅力。萬萬沒想到，沒能見到聖女，只來了一個無名小卒。
就在他們剛認清這個無名小卒的時候，他們追捧的南音聖女就像個懷春少女一般，和這個無名小卒拉拉扯扯出門了。
這一刻就算是齊書，也免不了失神喃喃問道，“你到底。。。是誰？”
察覺懷袖走遠了，他走到蔡奉身旁，秘法傳音道，“有機會，從這兩個人身上摸一下宮內修行者的底細。”
蔡奉點點頭，文諾朝大門走去。
當他走到會客廳的門口時，忽然轉過頭，嘴角咧出燦爛的笑容。
“就多說一點吧，我叫文諾，不是你們想的無名小卒，是南音的真傳大弟子。”
兩人呆立當場，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直到門口隱隱傳來懷袖嬌嗔的聲音，蔡奉才輕咳了兩聲。
“二位，如你們所聞，那位文公子，就是南音真傳大弟子，聖女殿下的大師兄。”
這一刻，原本自信十足的兩位公子哥兒，滿腦都是出門的那個少年燦爛而又欠打的笑容。
......
“大師兄，你下山後來過咸陽城嗎？”
“沒有，這還是第一次來。”
“誒，我還以為你來過。”
“你也不熟悉嗎？”
少女吐吐舌頭道，“咸陽城倒是來過很多次，不過以前來陪我來的都是長老，他們都不讓我出門。難得大師兄陪我來一次，想着你遊歷三年，肯定對大陸很熟悉。”
文諾嘴角一抽，這小妮子，儘是揭自己老底。雖然都是無心之語，卻刀刀插在最疼的地方。當年自己不敢和權貴人打交道，大城市都沒去過，怎麼會熟悉這些地方。
“那就隨便走走吧。”
“好。”
咸陽城今兒也是熱鬧非凡，商鋪門前絡繹不絕。
懷袖第一次在大陸像個普通人一樣逛街，一發現什麼新鮮的東西，就拉着文諾去看。
文諾剛想從玲瓏囊中掏出銀錢買下來，她又拉着自己走向別的攤位。
他忽然有些心痛，眼前的這個少女，年幼的時候就被推到萬人敬仰的位置，卻從沒享受過普通人的生活，連這些小玩意兒都能讓她開心好久。
“大師兄，你看，好漂亮！”
文諾聞聲順着懷袖的手看去，只見轉角后，兩排梨樹分佈道路兩旁，梨花盛放，春風吹過，落英繽紛。這條道上少有行人，白色的花瓣鋪在青石板上，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
大雪山上少有花卉，這樣的盛景，哪怕是文諾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花瓣隨風飄揚，從枝頭一直滑落到文諾的肩頭，懷袖捧起幾片，獻寶似的揚起手。
“大師兄你看！”
文諾低下頭，少女的俏臉兩團暈紅，比這花雨更加美麗。
“好看極了。”
他眼中，是化不開的溫柔。讓少女不住一愣，隨後耳根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透了。
“是，是嗎？”
遞上前的手都不自主收回背後，手心捏着剛才捧着的梨花。嫀首低垂，晶瑩的眸子裏水潤透亮，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恰似水蓮花不似涼風的嬌羞。
文諾趕忙側開眼，害怕自己陷進少女溫柔的身姿中。
“去前面看看吧。”
“恩。”
懷袖聲如蚊吶，跟在文諾身後。
喧囂離兩人越來越遠，在這片梨花道上，天地間彷彿只剩下兩人，懷袖不由朝前走了走，與文諾並肩走着。
她想去牽着少年的手，伸到一半又如觸電般收回身後。
很多年以後，兩人再回到咸陽城，按着記憶找到這條街道，卻只剩下一片廢墟，倒下的梨樹也被蟲蟻蛀斷。
梨花不見了，卻讓已不是少年的文諾，恍惚間回到那個春末，梨花怒放，天地一片白，少女嬌羞低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