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客棧
第五百一十八章客棧
“夫人，這些人好沒良心。”侍女們十分不忿，為了這些留下來的百姓，夫人還有一眾人等是費了多少心血，居然說走就走。
“翡翠，這就不對了。”孫巧兒不贊同，“人家是骨肉至親，若是能夠，如今兒子回來，如何捨得令人骨肉分離，且江南確實比起在這京城令人擔驚受怕的好。”
見幾位忠心耿耿的侍女臉上還是不高興，孫巧兒又道：“不過是想讓珍愛的人安度一生，便是換做了夫君，也會讓我南下的。”
“夫人如何肯，只恨不能在戰場上陪狀元爺呢。”
孫巧兒點了點她的鼻子：“我上戰場又大不了戰，何苦令他還得分心護我，咱們留在京城還能施展些手腳，看看這次，不是成功擋了一波嗎？”
又有人問：“夫人，這陛下若是在下旨呢？”
“信想來已經送到了，想來陛下不會想聽到前線有什麼不好消息吧。”
還有雷州。
該探探王府的口風了。
京城下了第一場雪，鵝毛紛飛，街上店鋪小攤壓根沒有幾間開住，只有廣杏房每天有人為的就是怕誰突發急症。
孫巧兒倒是時常在那裏鼓搗。
卻說這內侍一行人走了十日也遭遇了大雪，宿在某處城裏的一間客棧內。
這客棧倒是方圓十里內設置頗佳的落腳處，一年到頭客流雲集，不過如今因着前線大戰，來往的人倒是少了些。
這一行人到了此處，因着旅宿客人只有平日裏的一半，倒是正好裝下了這一行人。
當然，也是給這客棧來了一筆年前大單。
“這裏的東西也太貴了！”
“搶錢吶！”
“知道我們是誰嗎？”
在付飯錢的時候，有幾個公公的代言人便不滿了，覺得自己是肥羊被人宰了。
“諸位客官，這可是實在價，各位大人不知道，自從朝廷又徵稅以後，那物價可是飛漲呀，您看這東西貴，可實在的，我們也沒賺錢，不過是勉強讓這祖輩傳下來的店不倒閉罷了。”
“就說這牛肉，往常一斤六十文，如今可是漲到了二百文，買回來再做成鹵牛肉縮了水，您這盤子裏半斤牛肉要一兩銀子實在沒什麼賺頭了！”掌柜的連番叫苦，那模樣就好像明天生意就做不下去似的。
旁邊桌有吃飯的道：“誰讓你們點鹵牛肉這些緊實的，喏，蘿蔔炒牛肉不就便宜些，別挑了，這附近就這家最好，別說此地物價漲，便是江南柴米油鹽那也翻了一番，哦，天兒冷，那炭和棉花，直接番了五番。”
不少人面露苦澀連連道：“是呀，這還讓不讓人活了，今年不曉得又得餓死多少人，凍死多少人呢。”
“可不是嗎？咱們這國庫也不知道怎麼搞的，這些年的收成不算差，如今不過是兩邊大戰，居然便要征兩次稅，這，這咱老百姓還沒被敵軍殺死，就得先被稅壓死！”
“誰說不是呢。”
這內侍一行人聽在耳朵里，各有滋味。
不少人眼中已經有了動搖神色，想到了在京城附近的家人們。
一開始他們還對內侍的無情心有怨言，如今反倒是歪打正着，留在京城倒是比去江南好些呢。
“也不知道咱這陛下曉不曉得民生疾苦喲。”
“陛下曉不曉得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人知道。”
“誰？”
說話的人將手指往北指，眾人瞭然。
“真是沒想到，原本是已經到了必死之境，如今反過頭隱隱的倒是看到些奔頭。”
“那要不要去呢？”
“不不不，畢竟如今局勢未明，咱也還沒到那山窮水盡的地步。”有些人還是心有餘悸，當初那三百里着實給人們籠上了好大的陰影。
“想當初，聖祖皇帝在時，北國如何敢如此攻城略地，我王師一揮軍，便是凱旋。”想到傷心處，不少人狠命的灌了好幾壺酒。
有人長嘆質問：“陛下莫是忘了是聖祖皇帝的子孫嗎！”
此時掌柜的一臉求饒，餘光看着內侍眾人道：“哎喲我說眾位客官，有些話可要慎言。”
“慎言？慎什麼言，難道都這個關頭，陛下再如同當初一般派耳朵滿地抓人，抓吧抓吧，看着國將不國，讓我死了還好過生受折磨。”
“哎——”
不少人頻頻點頭，內侍臉色複雜難辨。
“從前羨慕皇帝身邊當差，我看吶，若是那一天陛下不順心，第一個拿來出氣的就是這些人頭。”
“哎，我說客官，怎麼越說越起勁了，天子身邊事，不是咱們能議論的。”掌柜的就差作揖了。
可依舊有人不管不顧，大概是有些醉了：“我跟你們說，陛下又殺了不少人呢？”
“殺了誰？”果然天家八卦嘴動人心。
略微被滿足了些虛榮的關注后，說話的人才道：“一點小事沒辦好的陛下身邊的當差唄。
“這可如何使得？純粹，純粹是——”
知道這接下來是個什麼詞，一個人的嘴巴被即使捂住了。
“嗚嗚嗚。”
“噓，有些話可是說不得的！找死不成？”
“嗯呢。”被捂住嘴的人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才被放開。
“哎，說起來真慘，我有個親戚在裏頭當差，可是親眼看見的，被丟給惡犬活活咬死。”說著打了個寒顫，旁邊聽着的人想到那個可怕畫面，也許還伴隨着帝王和美人歡快的笑聲，一時間不少人只覺得心裏有一股寒氣，一直順扎脊柱一路到了屁股尾。
接着，便是冗長的沉默，天色已晚，不少人藉著酒勁好睡便回了房。
那內侍卻獃獃坐着，良久有人提醒：“大人早些睡吧，明日還要趕路。”
一聽趕路，內侍心裏咯噔一聲，心中有苦難言，當初京城那邊讓他多留幾日，他找幾個什麼勁？
早知道是要下雪的，留在那裏不比在這地方，聽了這些話來得心驚膽戰的強。
惡犬。
他倒是知道的，從前小國孝敬來的，宛如獅子般高大，頓頓要吃生牛羊肉的狗。
想到那血盆大口，想到那輕易便能撕碎十幾斤肉的雪白獠牙。
內侍一連喝了幾口酒也壓不下去心裏的恐懼。